午睡起来后,芭菲给奥克塔维娅发了一封邮件,只有一句话。

    「我是不是从来没在乎过别人?」

    不到五分钟,她就得到了回信。速度前所未有之快,简直要怀疑奥克塔维娅被绑架了。

    「是我的影响吧。」

    奥克塔维娅爽快地回道。

    「和我不一样的是,有人对你说了他们的痛苦,你就能全心全意地理解。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海里发现了被塑料缠住的海龟,之后去家家户户敲门,呼吁大家一起清理海滩吗?」

    「芭菲,你一直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小孩。」

    妈妈的话又让芭菲又想哭了,若不是看到最后。

    「所以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不要再给对方找借口,务必重拳出击!」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书房里写了一下午论文,在傍晚时快递来了。食材快从厨房涌到客厅,午睡前芭菲让附近商场加急送台冰箱来。

    她整理了下衣服,出去应门,到了客厅,冰箱已顺利进驻。

    用来放水的冰箱旁刚好有位置,两台一起摆着,快递员站在门口,往里探头,对芭菲惊叹道:“你姐姐力气好大啊!”

    他们两个人把抬上车都费力的冰箱,这黑发高个儿女人竟然一个人就把它从楼下搬上了楼。十几级台阶,连气都没喘一下。

    薛真满脸骄傲,对芭菲露出“快夸我”的表情。

    “我是姐姐。”芭菲说。

    “啊?不好意思啊。”一个快递员摸了摸鼻子:“她比较高嘛,确实,这么一看,你更稳重。”

    “你妹妹挺可爱的。”另一个快递员则充满殷勤地说道:“你也是。”

    薛真站在芭菲身后,笑容消失,微微眯起了眼睛,笑容消失。

    快递员的表情忽然僵了一瞬,芭菲回过头,薛真同她对上视线,一脸乖巧。

    “……你在干嘛?”芭菲怀疑地问。

    “姐姐,你快去休息吧。”薛真按住芭菲的肩膀,将她往里轻推,回过头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微微一笑:“我来送他们走。”

    “不了不了,”一个快递员连忙说,“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这就走,不用送哈。”

    芭菲拿了两瓶水要给他们,两人却逃也似的下了楼,大概还有其他工作吧。芭菲关好了门,回到房间,薛真已在厨房里整理,好心情溢于言表。

    “没想到你会买个冰箱,谢谢。”他抬眼朝芭菲看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就开始准备晚餐啦。”

    ……他可爱吗?芭菲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点儿?

    经过中午,她与薛真的距离近了一些,小时候的熟悉感好似脱了壳的魂魄,逐渐回来了。虽然,在他面前哭得停不下来有些丢脸。

    她要保持芭菲姐姐的威严才行!

    薛真的脑袋里似乎有一个菜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做饭对他来说,也好似呼吸一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看薛真轻松地将形状不规整的土豆剥皮切块,好似就和切豆腐没区别。

    “你读的是料理学校吧。”芭菲说。

    她夸人拐弯抹角,薛真总算找到机会卖瓜,但为表手艺高超,他又谦虚道:“也不难。”

    听他这么一说,芭菲产生了自己也能做饭的错觉。

    “我来试试。”她说。

    薛真有听奥克塔维娅说芭菲根本不会做饭,也不知不会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一个土豆要处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有时会高估自己,看着空中的鸟,就以为自己径直从崖上跳下也能飞起来。芭菲好几年没下过厨,又看到薛真的轻松,便确信自己的厨力没有记忆里那么糟,能够派上用场。

    在热水里煮过的土豆,薛真剥得轻轻松松,芭菲刚拿到手,就烫得直接把它扔出去,被薛真一下接住。

    他把土豆泡进凉水里,芭菲才撕下了皮。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芭菲自觉已完成第一步,于是乘胜追击,将土豆放在案板上,一手按着土豆,一手拿起刀,对着土豆最中间一刀下去——

    “嘶。”

    血珠从指尖滚出,像从地里冒出的新芽。

    薛真手里的鸡蛋已滑到碗底,晃悠悠地打转,他拉过芭菲的手。涌出的颜色比玫瑰要灿烂,光是看见,已令他生出一股舔舐的冲动。

    看薛真盯得仔细,芭菲有些不好意思,往回抽手:“没事的。”

    芭菲的挣脱令薛真好似如梦初醒,他抽出一旁的纸巾,包裹住芭菲的手指,用力按紧,让溢出的热度停在他的指尖。

    “我去,拿创可贴。”薛真说着一下松开她,走时撞到了厨台边,好似颇为恍惚。

    他快步进了房间,抬手按住门,关门声轻不可闻。

    嗅觉因新地综合症阻塞,还没恢复,现下什么都闻不到,纵使如此,身体还是起了反应。红艳闪过眼前,火苗缓缓灼烧,他深深地呼吸着,平复心情。

    头后仰靠在门口,舌头在嘴中绕了一圈,唾液分泌。并非单纯是因饥饿。

    桌上的手机正好亮了,他的目光移动,走了过去。

    薛真回来时,将一盒创可贴扔给芭菲。

    芭菲这一族抗病极强,她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家里没医药箱,自然也没创可贴。

    薛真肯定是平日做饭时也会切到手,才随时备着,不过他的手上不见痕迹,倒是背上的伤疤……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

    可她去帮忙就是添麻烦,“树立姐姐威严梦”和“一代大厨梦”,就这样破灭了。

    接下来的菜还是由薛真一人处理了,他端了一份上桌,就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拿了外套走出来。

    芭菲还没问,他就开口:“我约了人。”

    一口柔和的土豆炖牛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芭菲放下勺子,跟着他走到门口:“谁?”

    薛真低头换鞋:“同学。”

    引路者和他都叫同一人作老师,说同学不算撒谎。

    “约在哪里?”她问道:“几点回来?”

    薛真将手机放进口袋,看了她一眼,方要开口——

    “算了,”芭菲制止了他,“你等一下。”

    吉儿住过来时,都是两人一起出门,不用考虑晚归的事。虽说终究还是到了带小孩这步,但比小时候好多了,薛真也是成年人,她不用跟在他后面,自己也不喜欢被奥克塔维娅问东问西,也就不必知道他的答案。

    芭菲找到备用钥匙,递给薛真,叮嘱道:“就这一把,别弄丢了。”

    薛真低头攥着钥匙,裙摆垂落到小腿位置,他有些怔神。

    芭菲没注意到,她正绞尽脑汁回忆从前出门时妈妈会叮嘱她什么。

    “不要太晚,注意安全。”她就差掰着手指算,又快步走到阳台上看了眼天空,又走到门口的雨伞筒旁:“带伞,估计要下雨了。”

    薛真一直没反应,芭菲望向他,他还是没说话。

    是不是漏了什么?是啊。

    “还有,”芭菲点了下头,想起来了,“不要带奇怪的人来我家。”

    “奇怪的人?”

    “就是,”芭菲偶然听人说过半夜醒来发现同居人带着男女朋友回来的事,“我不欢迎客人。”

    薛真眼中浮出笑意,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反问:“你给过别人钥匙吗?”

    这是什么问题?芭菲接道:“当然没有。”

    “也就是说我是第一个了。”

    “吉儿应该不算别人吧。”

    “啊,这样。”薛真拖长了声音,用红眸俯视芭菲,凑上了前。

    他的身体平衡能力极好,脚跟踩着地,脚尖扬起,略微倾身,与芭菲来到持平的视线,凑到芭菲耳边,伸出手绕到她身后,像是要将她环住。

    她意识到薛真是要拿雨伞,但不知道为何过程会如此漫长,长到她呼吸都轻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衬衫松散,上面两颗扣子是开的,从芭菲的角度,目光刚好能沿着他的锁骨游移过松散的领口,往下滑动,正撞上了他紧绷胸衣的一角。

    实在是太近了,芭菲眨了下眼睛,脚跟微动,磕到了雨伞筒。

    一声轻微的“嗵”响,她一个激灵,要将雨伞直接横放到薛真身前拉开距离,他就在同一刻握住了她抽出的伞柄。

    “我不管,我就是第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吹过芭菲的耳旁,薛真站直了身体,将长柄雨伞扛到肩上。

    芭菲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放心,”眼前的人笑补充,赤色的眼眸低垂,“我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进来。”

    就像时间的缓慢停拍都是她的错觉,芭菲嘴唇嗫嚅,提高声音:“那是自然。”

    话说,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系好扣子。

    这样想着,门已悄然关上了,薛真的身影消失了。

    芭菲也转身回房间,手掌不自觉地贴住墙壁。心脏在跳动,但跳得和往常不太一样,有些晃晃悠悠的,好似被什么牵扯着,不太安定。

    她竖起手指,创可贴上是食物的图案。撕下后查看伤口,只余一道浅色红痕。薛真腰间扭曲的疤痕就在这时闪过芭菲的脑袋,心脏又是猛地颤了一下,身体也忽然有些乏力。

    芭菲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这几日情绪波动,久违地要生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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