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凉毓过来的很快,他径直上了金辂车,见着车内奢华的摆设,挑了挑眉,“早知公主的金辂车这样舒适,小子一早就该过来了。”

    雒妃懒得与他贫嘴,将那奏请扔给他道,“先看看这个?”

    这当,首阳跟着进来,毕竟解凉毓好歹也是个少年人了,男女大防,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首阳将出发前泡的花果茶,趁还有余温,与两人各自倒了盏。

    解凉毓看完奏请,同样皱起眉,“此奏请所言,就云城强占蓟州村镇,并强征壮年男子入伍之事,公主觉得可信几分?”

    雒妃半靠在褥子上,她端着金边骨瓷的小盏,衬着纤细玉指,好看的紧。

    她抿了口果茶,悠悠道,“可信,又可不信。”

    解凉毓掂着手里的奏请,瞥了眼走在队伍里的关良善,带稚气的眉目浮起似笑非笑,“对关良善,公主又了解多少?”

    雒妃自晒一笑,“世间之人,大善即大恶,本宫是不信有甚圣人的。”

    听闻这话,解凉毓便笑了,“公主说的极是。”

    雒妃眉眼舒展,一盏花果茶饮尽,与解凉毓几句话下来,她便理出头绪来,“本宫也好些年没见着悠王和闲王两位皇兄了,是该过去瞧瞧。”

    解凉毓赞道,“大善,听闻云城的云片糕乃云城一绝,托公主的福,小子也能尝鲜一次。”

    雒妃淡淡一笑,她目光越过车上悬挂的纱幔,落到虚处,“今日若是驸马,他拿到这奏请,又当如何应对?”

    解凉毓是瞧不懂公主与驸马两人的,说是仇人,可又是夫妻,说是夫妻,可有时候又像生死仇人一样。

    “不管如何应对,总归这事公主到云城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解凉毓瞅了眼面前的茶盏,见里面的茶汤腻人,不甚有兴趣喝,便推至一边继续道,“留在蓟州,能得到的线索也不多,且最为重要的,公主与云城的两位王爷,怎么也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的事,公主又是个年纪最小的,说的话哪里有份量,总还是要太后出面才好。”解凉毓人虽小,可诸多的事,是看的明明白白。

    雒妃转着手里的茶盏,面无表情。

    她本可以不用转道去云城,但如此一来,定然会错过诸多的事。

    比如上辈子,这关良善根本就是云城两王在蓟州的傀儡,再比如大夏倾塌之际,众人才晓得,云城与蓟州早就成为了悠闲两王的囊中物,就是秦寿在攻打云城之际,都差点栽在蓟州。

    她不晓得这辈子路过蓟州,彼时,正是云城初初对蓟州才出手?亦或关良善已经与两王同流合污了?

    若是后者,她当即找由头杀了关良善也是可行的,但若是前者,她这一回才不会让悠闲两王得手。

    怎么也要引的云城与容州狗咬狗去最好,毕竟她如今的驸马可是容王。

    谁都晓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时半会的,她只要注意点,想来云城两王是摸不准的她如今站哪一边,必要之际,给秦寿泼点脏水也是可以的。

    且到了云城,即便悠闲两王再心怀不轨,可也不敢对她下手,毕竟她摄政母后还活得好好的。

    定了主意,雒妃轻松起来,她也就有心思邀解凉毓手谈一局。

    哪知,解凉毓死活不肯,他宁可下金辂车与顾侍卫同行,也不愿同雒妃对弈。

    雒妃才知,日后智珠在握的解凉毓,原在手谈上是个半点天份都没有的。

    她拿这打趣他,解凉毓撇开头不理会她,恼了就真跳下马车,不与她一道。

    到了蓟州节度府,关良善将手上证据皆呈与雒妃。

    雒妃与解凉毓两人将所有的证据看了遍,末了两人探讨到半夜,得出云城这才刚刚对蓟州出手的结论,且就只有那么一两次,还让关良善察觉了。

    雒妃顺势在节度府住了两天,她是不担心关良善的安危,毕竟上一世他都没事,且云城两王还找了他来当傀儡,那么目下也同样不会有危险,毕竟要关良善死了,朝廷追究下来,云城这边的事也是纸里包不住火。

    不过时常雒妃还是会心生危机之感,这些时日从容州到廊城再到蓟州,短短一路,她所见的贪官污吏、藩王二心种种,无不昭示着大殷根基的腐朽,风雨飘摇之下,自然息氏江山不保,就算没有秦寿,那也会有别的藩王造反。

    这让她觉得难过,初初死而复生之际,她以为自己阻止了秦寿,就能解息氏江山之危,可眼下才晓得,她要想救这日薄西山的大殷,仅凭她一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遥不可及。

    可她偏偏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两日过后,雒妃直接从蓟州转官道,前往云城去。

    说是云城,可也是九州之一,且云城是悠王和闲王的扈地,这两王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就是相貌都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从前为皇子时,排行为八和九,因着生母乃卑贱的宫娥,又是不详的双生子,故而倍受先帝冷落。

    后来两人及冠,早早得就被先帝打发到紧挨蓟州的云城来了。

    云城被大殷母亲河淮河一分为二,一半为云东,一半为云西,且淮河每到盛夏必犯洪涝,故而百姓常流离无定所,是个并不富裕的州,比之容州还多有不如。

    雒妃到云城,已是七天后。

    她直接让人传信给两王,半点都没藏着掖着,是以一到云城,她就让人给带到了云西悠王府。

    悠王府与闲王府本就只是隔了堵墙,后来两王嫌那墙碍事,直接给拆了开了道门出来,往来十分方便。

    “嗳,今个一早喜鹊就在本王窗口叫,本王还道有甚喜事,不想才这样想,蜜蜜就到了,真是好生稀客。”

    未见人来先闻人声,说这话的人,正是排行为九的闲王,他当先一步踏进来,身穿宝蓝色福字纹杭绸圆襟衣裳,手里捏了把玉骨折扇,当真风流倜傥。

    雒妃眯了眯眼笑道,“这才几年不见哪,蜜蜜到九皇兄这来,就都成客了,时不时下一次过来,就又要换个身份了?”

    “蜜蜜,莫听你九皇兄瞎说,他就那德性,你也不是不晓得。”随后进来的男子,身形颀长,面若冠玉,颌下几髯美须,与此前的闲王当真长的一模一样。

    雒妃也巧笑嫣然地打趣道,“八皇兄怎的续起美须来了,这样子瞧着和九皇兄就不像了呢。”

    悠王习惯地捻了捻美须,玩笑道,“还就是长的太像了,旁人分辨不出,就是你那两位皇嫂都认错过,实在闹了不少笑话。”

    也就是奇了,旁人老是将两人认错,可雒妃打小就没认错过一次。

    “所以,还是蜜蜜好,分辨的出两位皇兄的差别来。”坐下就不甚有正行的闲王抱怨道。

    悠王也是点头,“蜜蜜,怎的突然就来云城了?可是驸马欺负你了?”

    说着,就问起正事来,雒妃脸上笑意不变,她眨了眨眼道,“哪能啊,蜜蜜的能耐两位皇兄还不晓得么?从来都是蜜蜜欺负旁人,哪里容的下别人欺负蜜蜜。”

    闻言,悠闲两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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