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雒妃也就在入夜的时候才见着秦寿,也不晓得他是做什么去了,身上一股子的酒味。

    雒妃晚上学乖了,她早他一步上床榻,四仰八叉得将锦被给占了,还装做睡熟了的模样,怎么推都不动。

    秦寿是喝了不少的酒,他清洗完了,穿着雪白的中衣出来,瞧着雒妃那样霸道的模样,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

    总归他也是个惯会享受的主,有柔软的床榻不睡,让他去窝美人榻,那决计不可能的。

    且他并不会因着亲近了雒妃,就会心头不适。

    故而,他弯腰将人往里一掀,自己飞快躺上去,就占去一半的床。

    雒妃跳得就往里面缩,昨晚心里念头纷杂,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待到白天,才觉得各种不爽利,老是会不停搓手臂。

    她忍了忍,见着与秦寿之间好歹也有半臂的距离,又不想去美人榻上将就,故而又往里挪了挪,抱着锦被转身过去睡了。

    整个房间里,寂静下来,唯有留在壁角的黄铜六角宫灯偶尔啪嗒一声爆出灯花,香炉中的沉香悠悠,氤氲蔓延,就弥漫出安宁的意味来。

    一个时辰后,秦寿缓缓睁眼,他转头,瞧着手边的雒妃已经熟睡,并不自觉地转了过来,但约莫还记着要防备他,紧紧缩着四肢,背挨着墙,中间空的越发多了。

    他眼不错地瞧着她紧闭的眉眼,与时下女子喜欢化的柳叶眉不同,雒妃她偏生喜欢化平直眉,这让她那双水光莹润的桃花眼越发显得圆,这会闭着了,倒显出乖巧来。

    细嫩白皙的脸,在朦胧光影下,圈出淡淡的茸来,软和得让人想捏上一捏。

    再是因着睡的熟了,微微张开的唇,翘起的唇珠,和里面依稀只能见一点点的粉色舌尖。

    在不能说出膈应又刺人的话的时候,这唇舌还是颇为惹人垂涎的。

    他伸手,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眉眼,又顺着脸沿到耳鬓,后挑起一缕凉幽幽的乌发,见她这般乖顺,长发铺陈,娇娇小小的,就连蜷缩起来的小脚也是嫩嫩的肉粉色,十分爱人。

    他长臂一抬,横过她纤细如蛇的腰身,没挨蹭到她,就那么虚虚抱了会,他摸着她的发,又捡了自己的一缕,放一起两厢比较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发色要黑上一些。

    雒妃的发色,更多的是一种细软的黑褐色,泛着幽幽玫瑰香。

    他晓得,那个叫首阳的婢女,惯是会一些调养身子的手段,从前,他见她绾发,次次都要用玫瑰汁润了篦子才细细地梳开,既繁琐又费时。

    想来,现在也是一样。

    床榻帷幔影影绰绰,深深浅浅的暗影投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上半身都罩了起来,看不清半点神色,唯能见那修长的五指把玩着两人混合在一起了的发,深的黑浅的褐,在指缝绕的久了,竟再辨不出谁是谁的发。

    雒妃一夜好梦,辰时,她是被首阳摇醒的。

    她一睁眼,就四下扫视,没见着秦寿的人影,如此才松懈下来。

    盖因今日就要离开云城上京,雒妃拾掇妥当后,居然难得地见着了解凉毓。

    这人一到云城就跑的来不见,也不知往哪去晃荡了,晓得要回京了,自然就出现了。

    他好似对秦寿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见他有多恭敬,只遥遥拱了拱手,自个还是与他书童一道上马车去了。

    悠闲两王却是将雒妃送出了城门,也不知是不是谋划一遭,结果什么都没探出来,两王的神色并不算好,特别是闲王,哭丧着脸,瞧着跟着雒妃金辂车后头的那一箱好物,心头都在滴血了。

    他那喜欢的不行的血玉珊瑚树,还有各色宝石,雒妃来这么一遭,就捂不住了。

    最主要是,他竟没从雒妃身上捞到半点好处!

    雒妃权当没看到,她出了城门还在冲两王挥手,并喊道,“两位皇兄不必相送,明年蜜蜜还来看望两位皇兄。”

    听闻这话,闲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噎着。

    跟着坐到金辂车上,谁也赶不下去的驸马秦寿摇了摇头,也算是一物降一物,雒妃是算计不过他,可对于那几个息家人,她能在深宫之中平平安安的长大,固然跟太后和圣人的宠爱有关,更多的还是她自个的手段,能自保还能谋划回来。

    不然,一滩烂泥,再是扶,那也是上不了墙的。

    雒妃不晓得秦寿的心思,她视这人为无物,自个抱了一匣子鸽蛋大小的宝石在玩,原本闲王只是送了一匣蓝宝石,被她瞅到,她顺势又抓了几大把旁的颜色的,闲王的脸当时就绿了。

    她将所有的宝石哗啦倒在褥子上,车里宽敞,坐了两个人半点都不挤,还能挪出好大片空地来。

    她扒拉了下其他颜色的,倒觉得其中几个墨晶色泽的很是好看,遂决定回去就做成额饰,坠在额头,与母后一人一件。

    又挑了些色泽纯粹的蓝宝石放在一边,琢磨着可以给皇帝哥哥打磨成盘扣珠,也是不错的。

    其他小的,她便拿了另外的荷包来装,随手扔给车外的首阳道,“你们六人分分。”

    至于一些添箱头,只有拇指盖大小的宝石,她索性都给装了几个荷包,一并给首阳,“这是给顾侍卫他们的,回去送家眷也是好的。”

    首阳一应收下,公主赏赐下来的物什,怎么都是好东西。

    唯独没有计划过秦寿,就连解凉毓都分到块色泽不错的蓝宝石。

    秦寿也不与她计较,直接从她那墨晶色的宝石里,挑了块最大的,在雒妃愤然的目光中施施然收进了怀里。

    脸皮当真不要太厚!

    雒妃恨恨地收了宝石,坐地离他远远的,自己摸了本游记杂书来看。

    秦寿倒颇为自在,他半靠在翠绿缠枝莲的抱枕上,瞅着车外的景致,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慵懒模样。

    七八日过去,眼见京城在即,雒妃却心浮气躁的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她在车里坐立难安,时不时撩帘子往外看。

    她这番异常,首阳等人竟是半点都没察觉,旁的人都想着快要到京城,心头快活,是以,便多有不注意。

    唯有秦寿心里再明白不过,屈指一算,两辈子,她可不是十来年都没见过亲人了,近乡情怯,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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