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你这就太扫兴了吧，”圆桌旁，一个神色纨绔的年轻男子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端着酒杯，“黛娜又不是不能喝酒，你那么着急上火干什么？”
说罢，他还转头看向黛娜，用眼神轻薄着她：“看来从国外回来金贵了不少，只是李尚宇让你来这，你应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金贵了吧。”
过往耻辱的记忆袭来，黛娜紧紧闭上了双眼。她怎么会觉得自己金贵呢？她甚至觉得，在无数婉转迎合的深夜的自己，早就堕入这暗黑泥沼，卑贱至极。
她原以为再次拿起这杯酒，还是可以跟以往一样，游走在李尚宇要她游走的人群中。
可是今天，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在年少的恋人面前，丢掉自己最后一丝体面，将尊严踩在脚下。所以她尝试去拒绝一杯又一杯别有用心的敬酒，拒绝令人厌恶的赔笑。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死在了国外该多好。如此，在边伯贤的心里，她便永远都不会有瑕疵。
可是从来被人当成玩偶，又怎么有拒绝的权利呢？越是抗拒，引来的却是更大的难堪。一张张鬼脸在眼前晃荡，腥臭的酒气围绕周身，一点点将她重新拉回这荒唐的游戏中。
直到有个人，打破了这心照不宣的规则。
“她能不能喝我不知道，可我不想让她喝。”
昏暗流转的暧昧光线慢慢亮起，伏城本就生的挺拔，体态极佳。此刻笔挺地于众人之中站起身，脸色冷然。
如果有天神的存在，那此刻的伏城对于黛娜来说，就是天神。
“伏城，”男人慢慢起身，走到伏城身边，笑的油腻又猥琐，“你若是想跟我们一起玩，我也不介意。别这么正经，好像我们都是坏人一样。”
“再说了，”男人抬手按在伏城的肩头，神色隐晦：“她又不是第一次，在场的哪个没玩过她。”
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伏城拨开那只手，偏头盯着男人，“不好意思，我对这种龌龊事情没兴趣，还是让她回去吧。”
沉默了几秒，男人眼神阴狠地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不要以为坐在这里，就真的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吧？”
比实力，伏城倒也还没输过。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他随意道：“听说最近你家那位民选率挺低的，最近都求到我门下了，你不努努力吗？”
男人神色一凛，对于伏城的回答十分震惊，“你居然把手伸到——”
左眼微微眯了眯，这是伏城在生气时常有的小动作。在男人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立刻出声打断道：“有时间在我面前狗叫，不如回去好好收拾你的残局吧。”
如此，他也不欲与眼前的人多费口舌，径直走到黛娜身边，拉起她便要离开大厅。
这个举动一下子激怒了男人，只见他猛的一拍桌子，呵斥道：“站住！这里是你们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一声令下，一群警卫瞬间从外面涌了进来，将整个会场死死围住。众人一看这个架势瞬间慌乱了，纷纷聚在了一起，原本气氛轻松的晚宴瞬间剑拔弩张。
边伯贤在远处看的心急，不仅在担心伏城是否真的能脱身，也在担心黛娜。
文承妍看出了边伯贤的心急，于是在经过边伯贤身边的时候，轻声道：“我会帮那个人说话的，你放心。”
听到文承妍的承诺，边伯贤立刻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不过宋银儿出于直觉，总还是觉得这个文承妍不是个善茬。
男人重新斟满酒，拉开椅子坐下，警告道：“伏城，你自己要离开我不拦着，但人你得给我留下。”
一边说话，他还一边示意周围的警卫，上前拿下黛娜。可这个动作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匆匆赶来的文承妍截断了。
“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文承妍带着毫不设防的笑容，走到男人身边，“伯父之前还说你酒量不好，我看都是骗人的。”
这一声“哥哥”并不代表是文承妍的亲哥哥，只是她习惯这样称呼罢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长大的孩子，称兄道妹是常态，日后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联姻的对象呢。
碍于文承妍的身份，男人终究还是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敌意，努力和善了一下面孔，朝文承妍说道：“扰了你参加晚宴的兴致，真是很抱歉了。”
文承妍转了转眼珠子，打趣道：“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干嘛现在还这么火大嘛？让人家走呗，刚好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起聊聊天。”
说着她拿过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男人敬了一下，一口喝掉。
“……承妍，”男人犹不甘心，一双眼睛又再次落到黛娜和伏城身上，咬牙切齿道：“哥哥还有点私事要忙，以后再补偿你。”
“哥哥~”文承妍放下酒杯，亲昵地挽上男人的手臂，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笑意盈盈：
“想死的话，你大可以继续闹下去。”
美艳面孔里吐出来的低声耳语，在旁人看来是嬉笑玩闹，但在男人听来却如鬼差索命。瞳孔瞬间瞪大，他咽了咽口水，心里那股跟伏城不死不休死磕的劲头顷刻退去，留下的只有后怕。
文氏家族，不是他惹得起的。
只是这样的话语，自然也是被伏城听力极好的耳朵听见了。他无意去思量文承妍的两幅面孔，只是不耐烦地咳嗽了两声，出声道：“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哥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文承妍很自然地接过话头，“警卫不会拦你们的，你们有事就先回去吧。”
伏城饶有深意地看了文承妍一眼，“多谢。”
看着二人离去，男人咬紧了后槽牙，脸色铁青。整桌人看着他如此，也愈发不敢说话。警卫还未离去，大厅里依旧充斥着浓浓的低气压。
“好了，高兴一点。”文承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顺势坐在伏城的位子上，挥一挥手，警卫尽数退下，又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歌舞表演。
灯光流转变幻之间，这场纸醉金迷的晚宴又再度开启。
佳酿入肚，文承妍有了薄薄的醉意。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远处的边伯贤身上，不远不近，不清不楚。
吐气如兰，她偏头靠近男人：“边伯贤，有点意思。”
将黛娜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快回去吧，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打扰你的。”伏城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遮不住他的轻声叮嘱。
黛娜站在伏城的面前，就那样抬着头，注视着这个把自己带走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伏城想了想，坦然道：“一是因为你跟边伯贤的关系，可是他不便为你说话，所以我才想出面。二是因为，他们确实过分。”
“就这些？”黛娜莫名有些失落。
“嗯，”伏城点点头，“就这些。我没有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而且我与边伯贤的妻子是挚交，与其说是为边伯贤出面，不如说是为了我那位好友。”
夜里冷风四起，从四面八方攻击着黛娜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听着伏城的话，她的心里愈发尴尬，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双手抱臂，半是自嘲半是愧疚道：“我……我没有要打扰伯贤的意思，我也是没有办法……”
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伏城轻叹了一口气。顺势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了黛娜身上。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事已至此，还是要努力地活下去才是。”
温热的衣物裹着自己，黛娜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宛如一个委屈的孩童一般，投进了伏城的怀抱。
伏城身子一僵，大脑顿时宕机。这么多年，除了万俟舒曾在自己的怀里赖过之外，如今的黛娜还是第二个。
原以为怀里的人会大哭一场，但等了许久，伏城都没有听到任何一丝抽泣的声音。
“你……没事吧？”
“没事，”黛娜把脸埋在伏城的胸口，“我只是有些累了，借你的怀抱靠一靠。”
“那你要靠多久？”
怀里的黛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从他怀里起身，眼眶有些泛红，但始终未见眼泪落下，勉力笑道：“不靠了不靠了，我这就回去，伏城先生也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朦胧路灯下，黛娜的笑意一点也不真实。
可，什么又是真实的呢？
拥抱的热度渐渐散去，伏城看着佳人远去，忽然感觉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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