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叶儿的事情悄悄过去,没有破坏新年的氛围。
大夫人为了求新年好运气,决定去寺庙里烧头柱香。这些想法的人很多,就算不是头柱香,能在大年初一给佛祖上香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本就信佛,去烧香倒是让她兴致勃勃,“往年想要去烧香的,人山人海的都轮不上呢。”
大夫人笑眯眯地回她:“今年和主持说好了,怎么也能排上。”
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只盼着佛祖保佑,林家越来越好。”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林府从前可没这个面子和主持定下烧香的安排。最近林荀之顺风顺水,就等着机会来了指着户部尚书升一升。听闻户部尚书的年纪也大了,只怕不能在位子上呆太久,大夫人难免心中有些急切,盼着佛祖保佑丈夫好早日升官。
如今朝堂上升官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倘若资历名望不足,那就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来,林荀之正值壮年,自然盼着更进一步。自从到了户部,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一改平日里敛财的作风,将前任做的不好的地方尽数擦干净屁股,来往拨款利落,也想着办法给朝廷征收商人的赋税提一提库房的银子,盼着结交善缘。
大房如今就等着一个好表现的机会出来,趁着尚书乞骸骨之后,能挣个功绩平平稳稳地升上去,不要被旁人摘了桃子。
大房把出行计划定了,二房三房自然也跟着去。李平儿在尼姑庵里头住了好几个月,这回好不容易回家了,又要去寺庙里再烧香,不免有些乏味。江文秀虽然心疼她,但是也希望能烧上头柱香,得了佛祖保佑。
董敏却不然,她趁着机会,主动提出了要陪江文秀。这些日子和李平儿亲近,便同董敏疏远了。看到董敏孺慕的模样,江文秀也生出了许多怜爱,点头带着董敏一块去了。
沉寂多日的董敏眼看姨母态度变化,又再度伶俐起来,甚至还奉承起了李平儿。大抵是知道了四姑娘的婚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董敏是看不上四姑娘的婚事的。
但是她是承恩侯府的远亲,说起来还不如四姑娘的身份呢,倘若不是嫁个富贵商户就是嫁个穷酸的读书人,她也会选县马家的庶子的。到底官家身份和平民天壤之别,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连一点儿入京的机会都没有。
董敏有些恨意,同样都是女子,江文秀好命投胎做了侯府夫人,自家亲娘却早早去世,父亲家里头一团乱麻,没钱也没本事,若不是自己攀上了江文秀,只怕父亲受了撺捣,计算着把自己嫁给商户或者当地的小官做继室呢。
她心里明白,要是想要和五姑娘一样,嫁给翰林家的公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入宫呢?只要能再赌一次,只要能再重走一次林妃娘娘的路……她肯定会比林妃做得更好!
董敏的心里翻来覆去,只盼着能在李平儿议亲之前,先把江文秀说服了,然后借着江文秀的口,让大房一家看重自己,送自己去宫中。
但她每每看见林萱儿的脸,就想到了丫鬟们说的话,找回来的萱姐儿和林妃生得极像,甚至容貌更甚。董敏心中惊恐,她就是和林妃娘娘生得像,所以才得了机会在姨母身边。如果正牌的亲妹妹来了,岂不是糟糕透了。
董敏叹了口气,她明明可以和林萱儿交好的,为什么当初还故意疏远她。只因着心里太害怕了……
但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四姑娘的事情如同当头一棒,叫她明白过来,姨母再亲也是姨母,她怎么也比不过亲生女儿。更何况如今当家的是大夫人,她只能换个办法。
许多时日不见,李平儿在燕回庵里养肤色,倒是白皙细腻了许多。除了手上练字还留着薄茧,其他的地方已经像是水煮鸡蛋白一样了。
大抵因着带上了董敏,江文秀有些没话找话,来和李平儿搭茬,两人聊了几句家常,见李平儿兴致缺缺。
董敏倒也识趣,眼见李平儿对自己不慎热络,也不凑上去了,反而是去了五姑娘的车里,同她说了会话。
眼见董敏去了五姑娘那里,李平儿神色淡淡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江文秀想起了老夫人的指责,怪自己亲近董敏不亲近亲生女儿,心里十分愧疚,于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低声说起了私房话:“萱姐儿,我同你说个事,你董家表姐说,想进宫去照顾七皇子……”
李平儿愣在了当处,董敏想怎么照顾七皇子?
江文秀心里也有些为难,“七皇子还是个孩子,身边没个亲近人到底不好。董敏去了一定比那些宫女用心。可我心里却不想她去的,你三姐姐那样好的人,生得漂亮,府里头人人都夸她懂事,可在宫里都没呆上几年便去了,连面都没见着……那不是个好地方,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
李平儿回手握住了江文秀,“娘心肠好,董家表姐想的简单,宫女不是那么好做的。”
江文秀脸上有几分郁色,“她是想我推举她做秀女,承恩侯府到底是个侯爵,若是我用侯夫人的身份推荐,一定是能中选的。”
原来是指望着当宫妃呢。也不想想宫里头妃子那么多,没儿子更是多了去了,哪个不想捡个便宜儿子以后舒舒服服做太妃?以后荣辱都系在七皇子身上,怎么会对他不好。
“皇家和村里人家可不一样,村里光棍照顾不好孩子才要讨老婆,宫里头不缺吃不缺喝的,大把人求着能带个孩子呢,哪能对孩子不好。”
江文秀顿了顿,“到底是血脉亲,况且……她生得和你姐姐像,就盼着能让孩子记得母亲几分模样。”
“后娘带崽,老岳母打发小姨子去监工,这谁看着高兴啊!三姐姐用命生得儿子,要知道咱们拎不清给她拖后腿了,能气得从地底下钻出来骂人。”
江文秀一时间没想到这里,倒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这样的?哎呀,是我想得简单了,我还是劝敏姐儿早些歇了这个念头吧。”
李平儿嗯了一声,也懒得多想董敏的事情。
两人不谈这个事情,方才那悄摸摸说私房话的紧张气氛也消散了。两母女似乎因着背后说八卦亲近了很多,江文秀看了看外头灰蒙蒙的草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去寺庙是苦了你了,你才刚刚从燕回庵回家没多久呢。等从寺庙里回来的时候,咱们一家悄悄去吃天香楼的鱼脍。平日里人多,位子不好定,趁着过年提前就定了位子,到时候痛快吃一回。”
李平儿不想大过年的就能寻着机会出去玩,“爹也同意?”
“你哥哥今年考得好,你爹一高兴就同意了,还是他亲自去订的位子呢。本来你哥还闹着要晚点再告诉你呢,”江文秀捂住嘴笑了,“他最怕去寺庙了,吃不了肉又没得玩,还得陪着老夫人念经。”
李平儿本想说老夫人和大夫人也许会有意见,可是瞧见江文秀笑眯眯的脸,心想自家爹娘惯来不成器,虱子多了不压身,根本不担心被老夫人说上几句。反正是二房一家人的事情,要挨骂就一起挨呗。
李平儿忽然觉得期待起来,站在林蔚之身边挨骂的体验,也许是头一回呢。她掀开帘子,悄咪咪地看了旁边骑着马的林蔚之和林质慎一眼。
林蔚之咳了两声,“外头风大,别掀帘子了。”
“爹,你冷不?”李平儿掏出手炉,想要递给林蔚之。
林蔚之摆摆手,“男子汉大丈夫,用不着这些,你自己捧好了。”
林质慎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爹,等会儿我不想骑马了,我进去陪着娘和妹妹一块坐一会儿吧。”
“你是个大人了,又不是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还和老娘妹子坐一块像话吗?”
林质慎撇撇嘴,老老实实在马上吹着冷风,一张脸皱巴巴的,当真是十分不想去寺庙。
江文秀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老娘二字耿耿于怀。
但是林蔚之显然不具备李二壮那种死皮赖脸的精神,他甚至压根根本没发觉江文秀的不对,板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前面。
李平儿叹了口气,要是李二壮,老早就心肝啊地喊起来了,哄的杨氏团团转。对待妻子,亲爹还是不如养父经验老道。
李平儿摸了摸头,自己在承恩侯府里,已经慢慢和亲人融成一团了。她喜欢这样的爹娘兄弟,也喜欢这样不愁吃穿的生活。大抵亲人间相处,只要坦诚相待,不管是吃糠还是吃肉,都是高兴的。
江文秀之前托人送去给李二壮的帖子和粮布该是到了的,却不知道他们在清河县有没有想自己,又什么时候能够上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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