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婚事,三夫人也不矫情,又说了几个自己想过的人选出来,里面没有宗室,大多是文臣之后,偶尔几个是新贵的武将嫡子,十分实在地体现了三房想要攀高枝的心愿。
不是三夫人心思大,她儿子可指望着和姐夫互相提携了,趁着现在没分家,借着承恩侯府的名头嫁个金龟婿才是。
听到三夫人报的这几个人,大夫人就明白了,三房倒是想得清楚,要的就是人前显贵,反正都是做媳妇受气的,不如嫁个好的。
“文臣之后选的都是幼子或者孙儿,规矩虽然大,但一个荫补是少不了的。这些武将都是新贵,不是将种世家,倒也没那么难谈。如果里头有不错的,倒是和娇娘十分合适。”三夫人十分直接地去掉了所有举人备选,她等不及女婿慢慢考科举了,大家都是做官的,哪能不清楚这些套路,还不如荫补实在。
等有了官身再去甄选科举,就不必同那些平民白身竞争了,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何必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大夫人听到武将的时候眉头微皱,倒是诚心诚意地替林娇娘问了出来,“这种新贵最容易出征了,拿命来博前程,把娇妻扔在京中或者老家陪伴婆母,怕是嫡出的子嗣不丰。”
三夫人听到大夫人这样说,也是十分为难。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了,要不是新贵的路子险,可轮不到三房的姐儿呢。说到底就是舍不得武将的官儿,有些能干的郎君,从七品的都有呢!要是搁在文臣后面,如果不是经年苦读,便只能靠着荫补慢慢熬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武将这样“嗖嗖”地升上去。
“有孩子傍身就好,不济还有妾室呢。”三夫人努努嘴。
老夫人听到这里难免介怀,直接拍了板子,“要是有文臣还是紧着文臣的好,文臣尚且能互相扶持,武将可是实在的战功,再不好糊弄。”
三夫人自然点点头,这说到了实在的地方,谁能保证这个女婿是个打仗的奇才?还是稳妥些,“是了,娘说的对。文臣里头,我是中意徐霄的。因着官位最好的就是徐家的祖父,是右谏议大夫,父亲是禹州知州,他又是幼子,徐知州去赴任了,就把小儿子留在京中孝敬祖母呢。说起来也是有缘分,还是上回四姑娘成亲时候恰好瞧见的呢。”
老夫人听到四姑娘有些不痛快,“蒋玉昆请来的那个后生,腰间挂着好几个荷包的那个?”
大夫人反倒不在意徐霄人品如何,只是祖父是右谏议大夫,爹是知州,相比之下三老爷也太寒碜了,除非是大房的女儿还差不多堪配,“这个身份怕是有些高攀了。”
“是他!”三夫人瞧见老夫人不满意,连忙描补,“若不是看上去是个浪荡的,我也不敢提啊。到底是京中的风流公子,婚事听说”
老夫人摇摇头,看着大夫人不愿意出面的模样,心中猜到了几分,“少年风流不是坏事情,他家世好又得宠,只怕难说。”
三夫人也有些泄气,“娘……”
“我不知道当不当问,弟妹可想过榜下捉婿?”江文秀忽然开口了,因着她就是打主意给李平儿来个榜下捉婿的。
三夫人知道二夫人的打算,榜下捉婿固然好,可真有好的可轮不到自家啊!那些个拜山头的、出卷子的早早就定好了,就等着金榜题名开口呢。可二夫人猛地一提起这件事情来,三夫人忽然拍了拍手,“对了!上回做催妆诗的那个祖蒙是个举人呢,据说家里本是大族,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下他和寡母,如今借住在京中亲戚家,等着应考翻身。”
可三夫人很快又摆了摆手,“可惜了可惜了,家里太穷,也没人帮扶,有的熬呢。几十年的苦日子过下来,等到后头的风光,我们可等不起了。”
老夫人也有些无奈,“那这些个文臣公子里头再挑拣挑拣,说不得有个好的。”
“嗯,那个徐霄我瞧着是挺好的,要不试试看。”三夫人又提回了徐霄。
大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她刚刚因着四姑娘的婚事惹了一身麻烦,眼见和二房缓和了许多,才不要拉下脸子去替三房给林娇娘说情。说得好也就罢了,倘若说不好呢?还是等老爷发话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心里是怜惜林娇娘的,“先等颂姐儿出嫁吧,其他的我替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好哥儿。”
三夫人眼看大夫人不肯出面,但好在在老夫人这里挂了心,连忙应了一声,不再多提。
江文秀心里却记下了祖蒙的名字,回头悄悄和林蔚之提了提,“三弟妹提的这个郎君我瞧着倒还好,和蒋玉昆的牵连不多,说是花了钱请他来捧场的,可见有真才实学,又是个务实的人家。虽说穷是穷了点,我们多陪嫁些箱笼就是了。萱姐儿到底是才找回来的,身世上难免会遭小人议论。真去了那些文臣世家怕是会不开心。”
林蔚之想的更多,“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件事情先不急,到底是三弟它们家先看上得。再说了,榜下捉婿也要看看名次,太靠前就轮不到咱们了。如果祖蒙今年考上了,名字在中上之间,倒是可以看看选调的官职。去了乡间再想要回来做京官,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江文秀点点头,三夫人也是因着这件事情不肯去看那些举人的。要是五姑娘和六姑娘都嫁得好,萱姐儿却嫁了个县官,那也的确十分委屈。只是这些不好现在说出来,“还得看看婆婆是什么人,寡母一个人拉扯大了孩子,到底更受尊敬。”
“是了,我再去置办点田地,”林蔚之先前送了些田地给林叶儿,便又觉得给林萱儿的少了,“那些木头床你尽早去挑些木料,一层层上油养色也要时间,不要比颂姐儿的差了。”
江文秀笑了出来,“这是自然,你瞧着紫檀怎么样?”
“能买得齐一套么?拔步床的颜色若是和柜子不一样,那可难看了。”林蔚之说的不错,紫檀不仅贵,而且临时来买,工期怕是赶不上。
江文秀也有些烦恼,“是了,颂姐儿的便是细细做了七八年的千工拔步床。如今想做一套,怕是时间都不够。”
到底是承恩侯府发家太晚了,许多事物比不上那些内涵丰富的世家,就像是澡豆、饭菜,乍然让李平儿这样的小村姑一看,就觉得十分豪奢,可放在平常世家眼里不过尔尔。看上去花团锦簇,其实也只是面上光鲜,真正的好东西还是太少了。
“不行咱们去买一张香檀拔步床,多陪嫁些金银书帛便是了,”林蔚之摆摆手,“萱姐儿不太看重这些的。”
“她看不看重的其次,未来的姑爷不喜欢怎么办?”江文秀戳了戳林蔚之的肩膀,“我这里倒是摆了檀木的家具,你不也更喜欢樱姨娘那套乔木的拔步床?”
林蔚之老脸一红,坚决不肯认,“夫人若是不喜欢,我不去就是了。”
“你爱去不去,我今日召她们带着孩子来说话,可瞧着樱姨娘和红姨娘盼着再来个孩子。孩子多了,到底家里也兴旺……”江文秀别开脸,到底是老夫老妻了,纵然心里不痛快,也再没有年少时候争风吃醋的那些心态。
林蔚之想起了红姨娘,到底叹了口气,“红姨娘的身体一直在补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寿数。”
“大夫说好好养着是可以的,她也不年轻了,膝下没了孩子,怕是日后会寂寞。”江文秀找回了李平儿,倒是比以往更加包容了,以前这种话,她是绝口不提的。
林蔚之也愣了愣,他已经过了那些喜爱颜色的年纪了,到底平稳下来,不再追求那些,“自随缘法吧。”
江文秀虽然不喜欢调皮的孩子,但是还是说了句实在话,“那两个孩子瞧着都是活泼热闹的,根上当是不错,你在外院挑个本分的先生好好教导教导,也盼着之后能帮帮质慎。如果真有个好的……我给他娘抬个贵妾也做的。”
林蔚之吃了一惊,朝着江文秀拱手,“夫人是真的变了啊。”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四姑娘和表姑娘的事情,都怪我不曾好好管教,反倒连累你受罪了。”江文秀叹了口气,“只盼着能好好教养下面的孩子,让他们一块跟着先生读书。”
“这两个孩子资质普通,怕是不能走科举的路子。我想着要不要也请个武师傅回来带带他们,今后行商打战,总有个自保的本事。”林蔚之想起路上遇到的难事……倘若没有武将,那真是死翘翘了。
江文秀嗤之以鼻,“春姨娘和樱姨娘只有一个儿子,你当她们愿意让孩子去做武官?我要是敢让庶子从军,她们背地里怕恨不得我死哩!但凡武将升官哪个不是打了胜战出来的,你听听街上怎么说,和大辽契丹那边打战,八十一败唯一胜,还是守城胜了……”
林蔚之讪讪一笑,自家从没有出过武将,贸然让孩子去从军,的确是十分不妥的,“我们家本是田舍翁,到时候送他们一些田地,自去耕耘也好。”
“那不又是年年打秋风了,还怎么盼着给质慎帮帮忙?还不如蒋玉昆能跑跑腿,做点生意弄点消息回来……”江文秀说罢,忽然明白大夫人为何也默认蒋玉昆的孝敬了。
承恩侯府实在是太缺人了。
哪怕是志向不在仕途,但是能赚钱,能打探消息的,大夫人都希望笼络在手里。
这也许不止是大夫人的想法,也是大老爷的想法。
缺做事的人,缺帮手的人,缺可信任的人。
他们就像是一艘大船,眼看着要扬帆出海了,船上做事的人却不够。姻亲正是解决这个事情的最好帮手。
这样看来,蒋玉昆的确是个人才,偏偏又太过“精明”了,反倒让人信不过。
江文秀和林蔚之猛地对视,两人眼中都冒出了许多迟疑和无奈,这件事情缓缓平息下来,里头的棱角却不时触伤他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长大了,也该自己找份营生。”林蔚之缓缓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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