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悄无声息地按下了,李平儿八风不动,似乎像是不曾有过一样。
自从得了这桩亲事,江文秀不再那么焦虑了,三房的郎君再好,还能越过平远侯府?大房的翰林是不错,可到底不如平远侯大气,说儿子随咱们姑娘挑选呢。
她林湘颂能这么讨公婆喜欢?
江文秀心中暗喜,明面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决口不提这件事情。林蔚之还有些犹豫,但是瞧着妻女面上都不显摆,索性也看淡了许多。
随着春末夏初,很快就到了龙舟节。
龙舟节前后雨水颇丰,今年收成好,龙舟节自然也办的更有声有色。
三夫人同林娇娘说了相看的事情,于是今个特意打扮了一番,娇美不失英气,乐呵呵地去看龙舟。
江文秀爱看这些热闹,特意让李平儿带足银子,到时候给龙舟下注,博个彩头。
那边林质慎经历过许多回了,信心十足地指点:“你买那条白色的,我看一定能赢钱。”
李平儿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实在是不信,“你为何这样说?”
“你看这几个块头大,力气一定足。划船就怕后劲不足。”
“倒是有理。哥哥,你从前买对了多少回?”
林质慎哈哈一笑,“这回一定中。”
李平儿哦了一声,心中暗暗想,怕是这白色的,今日也中不了了。
九郎林质垒也来凑热闹,“块头大不一定力气大,再说了,红色的龙舟打鼓的节奏好,你听一阵阵的,最有士气。你可别小看打鼓的,等真在湖面上了,谁敲鼓节奏好,谁就不会乱。”
九郎得了三老爷真传,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的很。他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九弟,你可别玩这个了,等会三婶婶一定要骂你的。”李平儿朝着外头瞄了一眼,不知为何,近来三夫人对林质垒看得格外严格,逼着他读书,每日早晨闹得鸡飞狗跳的,但是老夫人还偏偏夸了三夫人做的好。
好不容易龙舟节,林质垒索性不同三夫人一块了,悄悄来寻林质慎玩。
“七姐姐,你就别提这事了。”林质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十分泄气,“我娘一文钱都不给我。”
李平儿看着他空瘪瘪的荷包,就笑了笑不说话。
林质慎劝他:“你反正也没钱,去你娘那儿坐着吧,省的又埋怨看不到你人。”
“我姐姐今天相看郎君呢,我去不去无妨的。”林质垒嘿嘿一笑。
“是南康伯的公子吧?”
林质垒一惊,“这可不是我说的。”
李平儿就笑了,“这谁不晓得?三婶婶今天不同我们一块出门,去的是芙蓉楼。”
林质垒咧嘴笑了,“这倒也是,我娘啊,恨不得府里都晓得,我看她对这个女婿也满意的很嘛。”
“南康伯的公子,可是王佥?”
林质垒点点头,“六哥也认得他?”
“我在弘文馆见过他几回,身边总围着两三个人,看着是个不错的人。”林质慎对王佥的印象很不错。
林质垒听罢十分高兴,“是了,我去打听消息,也说他脾气很好。我六姐姐脾气坏,正好和他配一对。”
三人这边说的痛快,那头三夫人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南康伯夫人有手腕,自然管的儿子服服帖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说话做事叫人如沐春风,乍一见礼,便让三夫人心生欢喜。
“哎呀,还是南康伯夫人你会教孩子。”
“哪里哪里,我见了林六姑娘便爱得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说的十分热忱。
那头王佥同林娇娘一块坐在窗边看龙舟,王佥平日里话多,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瞧着林娇娘,远比南康伯夫人形容的样貌更好,娇美中带着一股儿鲜活,看着十分有主意的模样,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你看哪一支船更好?”王佥开口问她。
林娇娘哪里懂这个,她细细看了一番,实在是看不出分别来,“你说呢?”
“我觉得都差不多。”王佥说了句老实话。
林娇娘用扇子遮住嘴嘻嘻地笑,“那不如挑个绿色的。”
王佥问道:“这怎么说?”
“这颜色最不讨喜,想来选的人少。我要是开赌局的,就给最有机会的那支船队穿绿色。”
王佥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挑得颜色,怎么不讨喜。”
林娇娘脸色红了红。
她见过的公子不少,也曾在林叶儿的亲事上有些盼头,姓祖的学子,腰间挎着几个荷包的浪荡儿。可那些浮云,都比不过眼前这个说话好听的王佥。
就是他了。
林娇娘心里想。
他对我温柔体贴,同他在一块,我只觉得快活。哪怕他做不成官儿,哪怕他没有富贵,只要他待我始终如一,我便认定了他。
“给绿色的龙舟投一百两。”
“一百两会不会多了些,到底是□□,若是输了,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林娇娘忍不住出言问他。
王佥挠挠头,“那就……一两?”
“一两正正好。”林娇娘点点头。
两人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有了这笑声,王佥的话多了起来,他也不瞒着,说了在弘文馆被夫子惩罚,他和朋友如何应对的事情,又说了在街头遇到卖假画的,他如何挺身而出。
林娇娘素来也听三老爷吹嘘这些事情,只是不如王佥的青春活力,一边听一边啧啧夸赞,倒是让王佥有了几分羞涩。
“哎呀,我读书不成,让你见笑了。”
“我绣花也不是头名呢。”林娇娘不以为意。
王佥连忙给她倒了茶水,“我这次明明是第一回见妹妹,却像是认识妹妹很久一样,亲切的很。”
这两人的事情没瞒过南康伯夫人,丫鬟一一禀报,听得她直点头。
这次相见好得很,两人都看中了,便约着等秋闱前将亲事定下来,省的秋闱放榜撞上了。
三夫人回了府,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觉得不错,毕竟三老爷是白身,能同南康伯结亲,也是喜事一桩。
府中晓得了林娇娘的事情,姑娘们都去林娇娘那里打听,林娇娘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将王佥这事儿,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他说课业不好,夫子故意罚他抄书,三日内就要抄一本,这如何能成。”
“那他怎么办,同夫子求饶么?”
林娇娘捂住嘴笑了起来,“他使了银子找上夫子的朋友,约酒把夫子灌了个大醉,他特特去扶着夫子回家,既如此,夫子第二日,怎好逼着他交。他慢慢抄,就抄了半个月。”
李平儿瞪大眼睛,显见的对这个操作是十分赞赏,“我看王家郎君,这聪明劲要是真用在读书上,怕不是姐姐就要做状元夫人了。”
“哪里这样夸张。”林娇娘摆摆手。
林妙娘不懂,“那为何不用在读书上?”
“家里有钱有爵位,怕是难用功读书的。”林娇娘深有体会,自家不就是这样,大伯当年可是传鲈,亲生儿子三郎不也得靠着关系进了勋卫。
爹爹是杀猪匠,儿子还愁没猪下水吃?李平儿心里道,祖辈努力,不就是为了孙子不那么辛苦嘛。
只是林湘颂到底开口了,她恨不得夫君上翰林才是,怎么会理解丈夫不努力读书,“你们夫妻一体,还是要劝着他多读书才是。”
林娇娘高兴的心情又落了下来。
她明白林湘颂是为她好,只是个人自有个人的缘分。早从她应下这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从此和科举绝缘了。
她也爱吟诗作画,也爱茶道芬芳,可骤然撕破了真相,却觉得这门满心欢喜的婚事,并不是人人都瞧着好。
李平儿见林娇娘有些不快,心中叹了口气,牛不喝水强按头,五姐姐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说这种话来。
只是眼下她也犯愁,也不知道自己嫁人,是得嫁个怎样的人。若是个文绉绉的,只怕聊不来。可若是不嫁人,平远侯的婚书就像是天命所归一样……
哎呀,若是做公公,平远侯自然是好的。既公正,又看重自己。可是这个平远侯看着同种樽不太像,反倒像是书生一样,他这样的人去打仗,真的成么?万一送了命可怎么办,头顶上没了公公撑着门面,也不是好事啊。李平儿想着想着就跑偏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渐渐又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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