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到了关西,自然要先回去种家。
种家如今是种樽的夫人郝三娘当家,她打扮得金尊玉贵,同当初相见的利落模样已经相差甚大了。李平儿这些年也知道,郝三娘不仅克扣了种世道的住处不说,连带着饮食也差了几分。若说人走茶凉,郝三娘可谓是第一个。
如今李平儿到了种家,郝三娘也是不甚热情,在花厅里等着见李平儿。
李平儿无所谓,李宝生出事,种家没有派人过来帮手不说,还是种世道自己处理的,她当时便有了主意,先上卢家门。如今到了种家,看到是这个态度,自然也无所谓。
“怎么来了关西不先进家门,还派人去了官府呢。”郝三娘招呼不打就先开始责怪了起来。
“我这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关西是个什么礼节。既递了消息,你们又迟迟不来迎接,我还以为是嫌弃我寡妇一个,不想我登门呢。”
“原是嫂嫂介意这个,咱们一家人,若真叫嫂嫂不痛快了,我这里给赔个不是。”郝三娘也只是嘴上痛快,仍旧坐在当处,半点不挪动。
“你我说来这是第二次见面吧。这些年不通消息,如今我做了二品的诰命夫人,倒是热络起来,”李平儿笑了笑,“还怕我介意呢。”
郝三娘难得面色红窘了片刻,既想要反驳,又怕李平儿拿二品诰命来压她,倒是支支吾吾地站了起来。
只是这窘迫倒也去的快,郝三娘很快想到压李平儿一头的办法来了,“先前不知道嫂嫂也要来,这府中窘迫,实在是没地方住了,不如您先去偏院,世道他们也住在那儿,有什么地方他也能关照到。”
种世道刚刚要发作,就被李平儿拦了下来,她微微一笑,也没拒绝。一行人到了偏院。
难得的,种世道有些窘迫。他自己住偏院受委屈也就罢了,还叫李平儿看见了,着实是难看得很。
“种六郎好大的威风,叫我住这种破落地方,”李平儿冷笑了一声,“世道,带我去祠堂,我要去你爹,去你兄长的御赐金枪面前,好好说一说委屈!你爹和你哥哥在北地出生入死,马革裹尸,你却住在这结了蛛网的地方,我也要问一问,你爹留给你的钱财,是不是也叫这起子小人分了去!”
左右还有仆从想要阻拦,李平儿身旁的青萝猛地就抽出了刀剑,“尔等何人,也敢冒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她们俱是北地出身的武婢,伺候人的功夫差了点,可拳脚却不弱,那刀剑抽出来带着寒光。
李平儿径直去了祠堂,她也不跪,只搬了桌椅过来,取了种述的牌位,就要另寻地方供奉。种世道也不是白在此地三年,自然有额外置办宅院,连忙迎了李平儿住进去,心道这回可真是出了大气了!
这一行人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郝三娘自问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物,却拿李平儿这个滚刀肉没有办法。
李平儿也没闲着,李宝生一行人送到官府,先关了两日,左右不过也就是罚了银子,杖责李宝生二十了事。可那些家眷一大堆关在牢里,没了个说法。
李平儿想了想,这李姑娘着实可怜,还没好好活过一回呢,就要被李宝生拿来做筹码。只是眼下如果被卢家当作逃奴捉去,如今按照卢家重视卢令仪的程度,只怕这姑娘活不过第二日。李平儿索性送佛送到西,打包了李宝生一家就直接登卢家门了。
临上车的时候,这位李姑娘大颗大颗地落眼泪,低声念着佛,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青萝随手赏了个银镯子给这个李姑娘,似是无意地叹息道:“你这命不好,全因脸儿生的太好了,若是狠心些,倒也能活。”
李姑娘愣在当处,将眼泪咽了下去,朝着青萝就磕了个头。
李平儿亲自带着种家兄弟登门拜访,先是拜了种述亡妻的灵位,又是对着卢夫人一副亲得不能再亲的模样了,“说来燕王和厉王是叔侄,厉王叫世衡她们一声表弟,卢家又是种家的舅家,日后燕王妃生了小世子,总归是要多来往的。多个亲戚,怎么不比多个冤家来的好。在关西啊,有人就盼着我们闹起来让位子呢。”
卢家不清楚燕王拔箭要杀人的情况有多紧张,但也知道李平儿如今来不过是面上的情谊,两家人回不到过去了。虚虚应和了一番,只是这位李姑娘就不大好办了。李姑娘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全是这张脸惹来的祸事,因此方才到了卢家,还不等走到地方,半路上就狠心抽了簪子下来,亲手划烂了自己的脸,到底是寻了条活路。
好在种世道办事妥帖,既应承了要寻来路,没多久便把那人抓住了,审问了一番,原来竟是从燕地甄家派出来的。
原本也不是这个主意,只是想要来关西打听一下卢家是不是真的要去燕地。谁曾想发现了有个姑娘同卢令仪生得七分相似,便起了主意带回来。只是这李姑娘由谁带回来,这个就是问题了。
甄家的确是依附卢令仪得了不少好处,可眼见卢令仪想要扶持卢家起势,便想了个坏主意,借着种家带着这个姑娘去燕地,分薄燕王的情谊,也好叫卢家同种家斗起来。
因着燕王的缘故,若是不小心真得了宠爱,这个李姑娘自然不能依靠种家,也不能依靠卢家,那不就只能叫甄家得了好处。就算不成也无所谓,事情都是种家做的,最后两方若是打起来了,还不是得甄家出来摘桃子。
甄家贪婪,什么都想要,便故意做了个局。只可惜做的太粗糙,叫人堪破了。
李增最是清楚其中的厉害,忍不住怒气道:“亏得我们还帮了她一把,不曾想她第一个算计的就是您。”
李平儿笑了起来,“这是好事,本来甄家就不是良善之辈。他既贪心什么都想要,只管叫他什么也得不到便是,只让卢家传了消息去给卢令仪,甄家便知道这是自讨苦吃。”
“就怕这人是我们抓来的,燕王不肯信。”李增又道。
“燕王信不信又何妨,卢令仪信了便成了。只是即便信了也没多少用,眼下卢令仪可不会撕破脸,日后就不好说了,”李平儿笑了笑,“我们这位燕王妃,与虎谋皮玩的熟溜得很。”
这些日子,燕地的消息李平儿也没少探听。无非就是燕王又为了卢令仪建了温泉池子,又或者是大修花园,其中的费用,全是转运使从盐税之类的地方挪过来的。甄家胃口大,一面是给了燕王,一面是自己吞了下来,反正查起来自然有燕王出面。这藩地都是燕王的,花点钱又怎么了?燕地民不聊生,他们反倒歌舞升平,还能借机打压一些甄家的对头世家。
越是得了好处,甄家越是不舍得叫卢令仪扶持卢家,这才有了李姑娘这档子事。
李增又道:“关西太乱了,什么人都能插一手。”
“到底是世家没有联合在一起,有了燕王的支持,便想得陇望蜀。这事有好有坏,对你现在来说,不是坏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