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打了胜战,陛下难得召了厉王,在年后回京受赏。
藩王回京是大事,若只是因为打了胜战召见厉王,就显得太不一般了。李平儿心中有疑虑,使人多方打听,终于白婕妤传了消息出来,陛下是有意立太子,因此想要把儿子们都叫在一起,好宣告这件事情。
李平儿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太子,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独孤晟。皇后娘娘果然是聪明人。哪怕为了孩子心性几度扭转,可就是坚持着没有同世家沾染。如今金家虽然一蹶不振,皇后娘娘也早没了椒房独宠,可陛下还是属意嫡子。到底是结发夫妻,潮水退却,各自知道对方的底牌。
只让厉王返京,不曾提到燕王,多少让太后心生不满。她本来就疼爱幼子,竟然忧思成病,新年里就这么晕了过去。陛下一来怕折损了太子的福气,二来也是不想守孝,索性一纸诏令,让藩王尽数回京。
这是许多年没有的事情了。藩王没有调令,轻易是不许回京的。
藩王进京,非同小可。这些日子京城都紧张了许多。
所以年后的喜事也紧张了起来。这两年徐慕同清河崔氏的婚事定了下来,徐慕同李平儿也算旧相识,因此还特意给了她一张婚礼的请柬。婚事抢在藩王们进京前操办,也有不沾染的意思。徐家狡猾,崔氏清高,都有这个打算。
徐慕本还给蒋施送了请柬,好炫耀一下自己有了如此好的妻子。可蒋施因着退敌一身是伤,也不能过来,只让人随了礼,反倒叫徐慕有些失落。这就好像两只爱叫的狗儿整日打架,忽然有一天,一只狗忽然不叫了,一边说幼稚,一边忙着看门守家。另一只成日里只知道玩的狗,叫的再大声,也无人响应了。
如徐家这般想法的人不少,总归是藩王的事情,叫大家更为侧目。一时之间,消息灵通的人,都在猜测大概是立太子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觉得陛下会立独孤晟为太子的。
至少林丞相和世家们,都觉得独孤煁更好。他们私觉得棠德林氏的女儿所生的血脉,如何比不得皇族血脉?真要叫嫡子做太子,早些年就该立了。另外独孤煁封地为梁,亲妹昭阳公主又深得陛下喜爱,谁做太子,这不显而易见吗?!
能猜中陛下心思的人并不多。但是好在白婕妤就是其中一个,只是她猜中了立太子,却不敢下注到底谁才是太子。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文贵妃,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从前皇后娘娘对文贵妃还有怨气,如今却和睦的不像话,根本瞧不出来龌龊。
唯独太后高兴得很,整个人年轻了三四岁一般,每日盼着燕王承欢膝下,而她之所以这样盼着燕王来京,一来是着实想念小儿子,二来是因着燕王要有后了。
卢令仪怀了孩子,太后想借着这个机会留他们在京中生下孩子,不拘男孩女孩,要个封号再返回燕地。这孩子年纪小怕夭折,一来二去也要好几年,不就可以陪着自己了。太后越想越高兴,她才不管陛下到底为什么叫藩王回京,她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只想趁着这时日,见一见燕王的儿子。
相比燕王这些小事,这些世家的动作就越发直白了。他们先是在京中造势,又是写信去各路藩王,甚至连厉王都收到了林氏的拉拢,许以好处,让他扶持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说了起来,“说来梁王也是条路子。咱们同皇后娘娘毕竟隔着仇,即便咱们俯首称臣了,只怕娘娘也不肯信服。真叫她的儿子得了大位,当年未竟之事,只怕又要重演。”
“正是如此,梁王往日与我们无甚利害,此刻若是锦上添花,日后待他成事,也是美事一桩。”
这些往日里鼓吹李平儿投靠皇后娘娘的幕僚们,就如同墙头草一般,又开始鼓吹梁王的好处了。总之说要给独孤晟雪中送炭的是他们,说要给梁王锦上添花的也是他们,一会一个主意,叫李平儿头疼得很。
这样的抉择不只是一个!今后梁王同独孤晟对上,就如同世家和陛下做抗衡。她们远在北地,哪里谈得上给谁雪中送炭,又如何能做到锦上添花,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皇后娘娘的确待厉王不好,可厉王这些年在北地的手段,世家也不喜欢,厉王也没了办法,如今看来真是两边都不讨好。
只是这些道理,即便她说给这些幕僚听,他们也没办法理解。只盼着厉王来京后,能明白她的忧虑。
她想起谢悛之拒绝自己的那副神情,心中越发百感交集,甚至算得上羡慕嫉妒了。是了,自己有本事,人人都要抢着来,他自有拒绝的底气。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喜欢北地,哪怕欣赏厉王,可却绝不会左右自己的想法。如果此时是谢悛之,他一定也不会站位。
现在陛下还没有垂垂老矣的时候,厉王还有很多时间去悄悄成长。只等自己强大了,那不存在雪中送炭,也不存在锦上添花,谁都盼着能将厉王拉拢过去。
李平儿不知道为何,再次去了横渡口。冬日的鱼不比秋日的肥美,她只点了一个锅子,烹煮了新鲜的鱼片。暖腾腾的炉子冒着滚滚烟火气,李平儿身在烟雾后,不紧不慢地吃着,一点儿也不焦躁。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坐了马车重新回去。路过横渡口,冷冷清清的,也已没了直钩钓鱼的年轻人。
李平儿微微一笑,不觉得失落,反倒有种淡然。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