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家虽是世家,但因着种述去世,种樽回关西,似乎京中就再也没有种家的痕迹。京中惯看世态炎凉,多少年这些野心勃勃世家想要挤进更进一步,不都是含恨而归?!
可李平儿偏偏又回京了。既借了皇权的势,有了厉王做靠山,又和薛家联姻,向世家卖好。如今京中并不避讳这个,文贵妃的本家林家就是如此,陆家亦然。
因此在徐慕的昏礼上,不少世家妇也将目光投向了李平儿。往日里她低调,借着寡妇的身份极少攀附,可如今既得了薛蓉做儿媳妇,又在徐慕的昏礼上露了面,生得琼首皓齿的金贵模样,倒是引起了许多人家的注意。
如今寡妇二嫁也是常事,她们不在乎李平儿曾经是什么出身,只看重她现在是厉王的姨母,手里又捏着种家,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她拿下,也算是得了厉王和种家两边的好处,就同那时候金家的打算一样。
第一个出面的,就是左宝琴。她倒也不是为了自己筹划,而是亲戚就是这样处出来的。与其让那些世家妇将李平儿当作待价而沽的大肥肉,还不如自家人先带着她去多走动,好叫她心里有数,不轻易上当。
这事情本该林湘颂来做的,可林湘颂每日在府里头病歪歪的,有空档了还要应付婆母,每日忙不过来。左宝琴为人热络,眼见弟弟同弟媳替自己和大郎挡了婆母多少风波,也从无怨言,自己投桃报李,带着李平儿多来往。这亲戚的情分,就是这样一点点处出来的。
左宝琴为人细致,宴会上做什么吃食,有什么讲究,各自是什么人家,都同李平儿说分明了。她为人细致,叫人如沐春风,很快就叫李平儿适应了。
比起少女时候参加宴会的拘谨,现下邀请夫人们来的宴会就随意许多,大家饮宴奏乐,没那么多规矩束缚。这次左宝琴做东,办的宴会也请来了师龚奏乐。李平儿在薛家的宴会上听过他弹奏曲目,当时瞧不见人,只觉得琴声不错。如今瞧见了本人,这才知道为何近些时候宴会都热捧这位琴师,师龚实在是生得极好。
不只是请了师龚奏乐,还有二十来位年轻男子手持未开刃的软剑齐齐起舞,一个个生得剑眉星目,甚是灿烂。临了到了琴声最高处,那些年轻男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衣物也一件件褪去,上身光莹如玉。
李平儿神色不变,心中却啧啧称奇。她在北地倒也没少见到这种袒胸露背的,只是那时候瞧着寻常,不知怎么在这聚会上瞧见了,就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你怕还是不习惯吧,”左宝琴打趣她,“可不要觉得浪荡了,如今京城中就流行这种,你可别小看这些人,紧俏得很,琴师我都提前约了好久。好些世家已经开始自己蓄奴养婢专门弄这个了。咱们陆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哪里敢在家里搞这些,只能从外头请些人来了。偶尔看看男人跳舞,也是新鲜。”
李平儿笑了笑,“左姐姐这话说的是。男人能看女子起舞,咱们女人怎么就不能看男人跳一跳舞?”
瞧见她并没有觉得难堪,左宝琴也松了口气。宴会说是流觞曲水,那都是小姑娘才玩的了。大家都是成了家的人,家里头鸡毛蒜皮的事情烦死了,谁还有空来跟你吟诗作对?都想放松放松。
两人正谈的高兴,那头就走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瞧着比左宝琴还年长些,笑眯眯地问:“这位妹妹瞧着眼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妙人。”
左宝琴笑着道:“这是平远侯府的老夫人。这位姐姐啊,是鸿胪寺卿吕能谙的夫人。”
李平儿一听这名字,就对上号了。鸿胪寺卿同薛家有姻亲,多少同自己也算得上亲戚,自然面上也热络许多。
两人互通了姓名,这位吕夫人名唤申敬身,听名字便知道是书香门第。《礼记·哀公问》:\"公曰:\''敢问何谓敬身\''\"《孔子家语·大婚》:\"是故君子无不敬,敬也者,敬身为大。\"
“我瞧着你这日子过得倒比我舒心。”只是这位吕夫人却全然没有刻板规矩,反倒十分放得开。的确了,无论陆家也好,薛家也罢,都是极为看重规矩的。比如薛家当年二女争夫就算得上是耻辱了,更别提陆家如今还要儿媳妇日日侍奉婆母,以尽孝道。
听起来规矩吓人,可李平儿也是真切接触了薛蓉,参加了薛家、陆家的宴会才知道。规矩是做给人家看的,内里她们自己并不怎么遵守。甚至因着是外地来的豪强世家,反倒更执着自己本家的姓氏。比如这位吕夫人,就让李平儿唤自己申姐姐以示亲近。
李平儿只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左宝琴和申敬身自己聊了起来,左宝琴说师龚的弹琴的造诣更胜往日,如今难请得很。申敬身则夸赞他长大了许多,眉眼打开更加俊俏了。
李平儿看向了师龚,正巧师龚也看向了她。难得的,弹乱了一下琴声。但师龚很快低下了头。“可巧,正夸他弹得好呢,就错了个音。”左宝琴笑嘻嘻的,她擅长此道,虽然技艺不比师龚,可一听便知道哪里弹错了。李平儿却全然听不出来,她就是个半吊子,摸着琴也未必能弹出两首曲子。
“剑倒是舞的不错,只可惜我家老头子固执的很,自己可以讨十八岁的妾室,却不许我看这些,”申敬身撇撇嘴,“都是些假正经的。”
“方才林妹妹还在说,男人能看女子起舞,咱们女人怎么就不能看男人跳一跳舞?”左宝琴指了指李平儿,也是十分高兴,“可见咱们是臭味相投。”
“哎呀,说的正是呢!”申敬身哈哈一笑。看得出来她同左宝琴玩的好,两人说起这些话,一点顾虑也没有。
两人玩闹了一阵子,又说起新近的八卦来,“明阳公主和她那驸马八字不合,生了个嫡女就算是顶格了,这些年一直都不住一块。这个女儿倒是养的娇,听闻前些时候给女儿求了个郡主的称号,虽没有封地,却也算得偿所愿了。”
“唉,有个嫡亲的孩子维系在那就不错了,驸马真想要儿子,那找妾室给他生个十个八个又如何?偏偏他们两个性子独,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一个跑去了深山里头当隐士,一个镇日里吃斋念佛,可苦了孩子,养在祖母身边,爹娘都指望不上。”
“还不是因为公主进门的时候排场大,杖毙了好几个下人,其中一个听说还怀上了驸马的孩子。头一个呢!”
“我听到的不一样,说是公主心里头有人,那人死得早,没办法才嫁了驸马……”
说到这里,基本断定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了。只是明阳公主只生了一个女儿,还给女儿请封了郡主,是实情。现在这年头,世家对皇权也是慢慢试探,比如在公主的轶事上聊上一聊,也是如此。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