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琅醒来时,身下是软软的床铺,头顶上是青纱帐幔,粉色的流苏随清风轻轻晃动,鼻息之间是很好闻的清淡花香。

    他撑着身体慢慢坐起身,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发出抗议的疼痛,萧予琅,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在何处……

    脑海中突然闪过被大水淹没的自己在奋力挣扎着,河底的碎石一下一下的划在他的身上,窒息的恐惧接踵而来。

    落水了……他落了水,然后就到了这里吗?

    正思索间,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醒来坐在床上发呆的某人,惊喜的呀了一声:“你醒了!”

    小丫头高兴地不得了,连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上,对还在蒙然的萧予琅道:“我去叫我家姑娘!你好好吃药啊!”

    萧予琅又看着小丫头欢快的跑了出去,还不忘给他带上门。

    姑娘?

    自己莫不是被女子救了?

    从他现在躺的房间的风格也能看的出来……

    萧予琅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于理不合,他满脑子的陈旧思想,想着下床去待会儿见了恩人好谢过人家,结果就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可穿。

    身上虽然还穿着里衣,但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见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不好的。

    迫于现实的无奈,萧予琅最后还是乖乖坐在床上用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救下自己的姑娘便走了进来。

    隔着床边的轻纱萧予琅隐约看到以为身材曼妙的女子款款走到床边,而后就听到女子温软的声音响起:“公子怎么不喝药?你伤的很重,不吃药怎么行。”

    话音刚落,李如烟就见从帐幔中伸出一只手臂,拿过桌上的药丸端了进去,也就片刻功夫,那碗就空空的放了回来。

    李如烟同自己小丫鬟相视一眼,抿嘴偷笑起来。

    萧予琅哪只外面的人在想什么,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现在衣不蔽体,不敢出面与恩人相见,怕唐突了姑娘。”

    “不知能否……借我一套衣服?”

    李如烟对春梨道:“去给公子拿一套衣服。”

    梨花很快准备一套衣服跑了进来,便去外室等候。

    萧予琅换好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脸上还带着淤青,额头被纱布包裹着,但也挡不住他原本俊逸的外表。

    一身略显小的蓝色小厮服套在他身上竟然也显得多了几分器宇轩昂。

    春梨悄悄的拍了拍李如烟的肩膀,伏在人耳边轻声说道:“姑娘,他可真好看。”

    李如烟嗔怪的瞪了一眼春梨,后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站在身后闭了嘴。

    明明姑娘也觉得长得不错嘛,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萧予琅在两位姑娘面前站定,眼神并不落在姑娘的脸上,只是还没有开口,李如烟便道:“公子方才已经谢过,就不用再谢了。”

    “公子身上还有伤,现下觉得如何?”

    萧予琅道:“已经好多了,姑娘为我治病的钱,我会还的。”

    李如烟有些哑然,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春梨忍不住调笑道:“你这小子真是块儿木头,哪有人得了救醒来就跟人说会还钱的!”

    “我家姑娘救了你,那可不是钱能说的清的!”

    萧予琅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但好像这么说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萧予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还是要多谢姑娘,倘若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

    话说了一半,萧予琅突然顿住了。

    到……到哪?

    他记得自己是有家的,还有家人……可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记忆中出现的空白让萧予琅感到惊慌,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落入了水中,至于其他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是怎么了?

    李如烟还等着他说下去呢,结果突然没了声音。

    然后就看到人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脑袋踉跄着差点摔倒,春梨手疾眼快的上前扶了一把,可还没碰到人,就被萧予琅一把推开。

    春梨不敢在靠近,因为萧予琅的样子看起来很害怕被人接触一样。

    李如烟对春梨道:“去叫大夫。”

    萧予琅状态不太对,他越是去想就越是头痛,可是没有人会在忘记自己的来历后还能淡定从容的面对的。

    就好像这世间突然找不到了自己,迷茫和恐惧直直的压了过来。

    萧予琅愤怒的拍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借此能想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的头上还有伤,此时已经开始往外殷着红,顺着他的皮肤淌下来。

    李如烟见他自虐一般的举动,想要上前阻止,奈何萧予琅现在就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按的幼兽,好似对谁都充满了敌意。

    她拦不住人,只能焦急的等着大夫赶来,给人下了一记针灸后,萧予琅才安稳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予琅再度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可能是有了先前的那一通发疯,这次醒来已经镇定了许多。

    屋内没有人,安神的熏香还是淡淡的花香。

    并非是梦,一切都是真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昏暗的房间内,萧予琅静静的在床上做了好一会儿,然后如同魔怔一般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屋内的书桌前。

    他垂在衣服里的手指微微颤抖,借着翻涌上来的熟悉感,拿起烟台点了些许茶水磨了起来。

    黑色的墨汁很快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萧予琅拿起笔,就月光而落下第一笔,他就在想,他应该是个读书人。

    萧予琅写下自己的名字。

    未干涸的墨迹微微泛着光亮,他站在桌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只要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就一定可以找到自己该存在的地方,找到认识这三个字的人。

    日头大亮。

    春梨过来探望人有没有醒来就看到了桌上的三个大字,这屋子没谁,就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

    萧予琅。

    该是他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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