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分明是从隔壁白衣姑娘房内传来的,也分明是在回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青衣姑娘有些疑虑,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要试一下,看看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到底有多么的差。
“可惜了一位美丽的姑娘,被八个粗糙邋遢的汉子们围着,甚煞了风景。”她以刚才说话声的声量,接着问题回答道。
随即果真有柔柔的声音飘来,“世人皆会以貌取人,殊不知,有些人皮囊虽然丑陋,心灵却是美好的,有些人皮相是美丽的,心灵却是丑陋的。他们虽是长相粗野,但却是极好的人,比之一些道貌岸然之徒,心灵纯净许多,也多亏他们一路护送,否则我便已早死在回家的路途上了。”
这两房之间,声音竟会听得如此清晰,隔墙对话,畅通无阻。
听罢,青衣女子继续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
“误会也无妨,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面传来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复。
这回复,让人如触冰霜,寒冷刺骨。
青衣女子本也不是多事的人,但她心有疑问,又继续说道:“姑娘,好个隔墙传音的功夫,料想姑娘的武功是不差的吧。”
说完,竟许久未见隔壁回答。
待青衣姑娘正欲闭眼时,忽见眼前的墙壁微动,她有些讶异,以为是自己眼花,还未及反应,继而整块墙体掉落,突然被撕裂开来,墙体犹如一块完整的幕布被生硬的拽了下来。
面前,空洞洞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方形大洞!
对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赫然出现在眼前,正与自己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惊愕,这两张床其实是一整块完整的沉香木大床!
青衣姑娘大惊,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骇然跃起,握剑在手,退下床来数十步,光脚踩在地毯上。
两间屋子竟是相同相连的,细细瞧之,大床位于两个房间之间,中间墙体空洞之处,用花饰巧妙的进行了遮掩,让人误以为那只是墙的装饰。两边的床褥、枕头、衣柜、花饰都是一模一样,两边房的物件摆放竟也是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青衣姑娘心中骇然不止,自己与一位陌生的姑娘同床而卧,异枕而眠!
“姐姐,切莫惊慌,我无害人之心。只是刚才进了房间,就瞧见一条黄丝线垂在烛台旁边,我曾在其他客栈遇见过这些,便知这房间的机巧。”白衣姑娘仍然戴着面纱,看不见真切的面容。但可瞧出那是一张文静秀气的脸蛋,白净秀雅,一头秀发盘着发髻,两支银白色的朱钗装饰其间,额前刘海分散两边,垂在肩头的发丝上,各自扎着一根白色的发带,甚是美丽,尤其是那一双灵动俊俏的眼睛,楚楚动人。
青衣姑娘初见这女子,心中并不害怕,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但她不敢上前,这骇人的场景,实在让人一下接受不了,心里扑腾扑腾的乱跳。
白衣女子将手里的一根连接在墙体上的黄线,展示给青衣女子看,果真是一根极为纤细的黄丝线,从黄色帐幔的顶上连接下来,不注意的话,真不容易被发现,床上掉落的墙体,是张厚厚的彩绘的薄板,与帘帐的颜色、花式一模一样,合而为一,料谁也不会想到,这两张床之间竟然是用薄板巧妙的隔开着。
想到自己昨晚竟没发现,还在此住了一宿,这女子刚一进来,就能细致入微的发现这样的玄机,真是心细如尘,是自己大意了。
初次见面,竟以这样尴尬的方式,两位姑娘都不好意思的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在白衣姑娘聪慧,屈身在床,柔柔的对着青衣姑娘施了一个见面礼,道了一声歉意:“姐姐受惊了。”便轻柔的将床上摘下的木板,移动恢复了原位,堵住了刚才的空洞。
一切像梦一样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令人难以置信,青衣姑娘错愕不已。
许久,对面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青衣姑娘迟迟不敢上床入睡,生怕会再有其他难料的事情发生,但她心中竟也没有去找店家算账的念头,只是不敢再回到床上。
她坐在桌前,眼盯着那块墙板。
直到午膳时刻,小二将天字号的饭食,分别送到两个房间门口。青衣姑娘开门取饭食的时候,看见旁边白衣姑娘的餐盘放在门口,她等待了一会儿,对面的门一直没有打开,便自己取了饭食,关上门,回到房间。
午膳过后,青衣姑娘将饭盒放在门外,见对面的饭食依然未动。小二来收回饭盒的时候,嘴里嘟囔了一句:“神仙啊,一个吃得这么少,一个什么都不吃。”
午饭食毕,一阵难以抵挡的困倦袭来,青衣姑娘已疲惫不堪,她从上午一直警惕到下午,神经高度紧张,上下眼皮,止不住的狂乱打架,思想逐渐混沌,只要稍微闭眼,就能立刻进入梦乡,可是她依旧执意坚持,不让自己倦怠,每次要睡去之时,就用冷水浸脸,驱赶睡意,保持清醒。
但终究不是办法,困念侵袭,她和衣持剑坐在桌子旁,昏昏沉沉的睡去。到了晚饭时间,敲门声惊醒了姑娘,她提剑跃步,躲在门后,原来是隔壁的敲门声,姑娘用剑将门悄悄抵开一丝缝隙,就看见一个汉子,低声在隔壁的门前问道:“小蝶姑娘,大哥说今晚大家要喝酒,你好好休息,明天晚些我们再出发。”
“好,谢谢二哥。”那位叫小蝶的白衣姑娘隔着门,柔柔的回答。
汉子应声后,大大咧咧的离去,粗重的脚步声,从楼上踏到楼下,再由回廊处的震动传到脚下房间里的震动。青衣姑娘回到床边,站立一会儿,欲言又止,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对着墙壁问道:“那些汉子是姑娘的雇来的保镖么?”
半晌,隔壁传来了回应,“却也不是,这几位哥哥受故人所托,护送我回家的。”听声音分辨位置,她应该是躺在床上,“我曾途中遇险,是这几位哥哥们一路将我护送归来,他们应该算是我的恩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这几个汉子性情乖张,行为粗俗,竟有这般江湖道义,失敬,失敬!”青衣姑娘内心涌起怜惜之情,继而问道:“妹妹是有什么心事么?”
“不知姐姐为何会这样问?”
“上午时分,听你进门之时,曾掩门叹息,好像心中郁积了许多烦心的事情,或许是烦心的人?”
“姐姐聪慧,我曾全身筋骨断裂,姐姐说我有武功,我却是半点功夫都没有的人,怕是以后也学不了。”
“全身筋骨断裂?!”青衣姑娘失声叫道,这该有多痛啊。
“好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需些时日继续调养。”
“怪不得这些汉子对你好生照料,独独给你住了天字号上房。”青衣姑娘由衷的叹道,她坐回到床边,说道:“我与妹妹结缘,怕有唐突,冒昧的问一句,妹妹是否介意我过来相见,对面一叙?”
这话说出,青衣姑娘就觉自己太过冒昧。
果然隔壁那边没了回音,彼此沉默了半晌。
空气凝结,青衣姑娘一直静静的,等待着那面的答复。
隔了良久,方才听得对面姑娘,幽幽的叹道:“怕是不便,姐姐莫怪,今个心情郁结,妹妹想独自呆着。”
“好的。”
两下许然,青衣姑娘虽然心有不悦,却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唐突,虽同为女子,这样贸然相见,也是无礼,不过好在,姑娘委婉拒绝了,不然彼此真的相见,怕是十分尴尬。不知为何,她对白衣姑娘戒备心放下了许多,侧身抱剑,回到了床上躺下,昨夜一宿没睡好,今天又从上午一直硬扛到现在,困意倦倦实在顶不住,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竟沉沉睡去。
至于晚餐的时候,小二送来餐食,却见两间房的门口处,留置的牌子上都翻在“请勿打扰”的一面,他便自觉将餐食放在门前的储食盒中,退了下去。
这两人,一人沉沉睡去并未进食,另外一人全然无胃口,也未进食。
稍晚些时候,小二上楼来收食盒,见两处餐食均为开动,不由的摇了摇头,下得楼去,不免对楚尚川诉说,原来美丽姑娘都是不吃东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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