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们止步,面前一人挡道。
此人正是从角落里飞身而出的金刀捕快上官夏达。他拦住他们的去路:“敢问一声,众位壮士是哪里人士?想要去往哪里?”
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卷官府的海捕文书,伸手一展,一幅幅人头画像出现在面前,他逐一对着画像盯着他们的脸仔细核查。
汉子们面面相觑。
“好狗不挡道,爷爷们是哪里人,要去往哪里,关你屁事。”聂老二回怼上官夏达。
“不关我事?”上官夏达哼了一声,他一连翻了好几张通缉令,均未发现这八个人的画像,便把画卷收了,放回到衣袖中。
“我是本地的捕快,你说关不关我事?我看你们几个人样貌凶恶,不像是好人,我可以带你们到衙门里问话,也可以告你们拐带人口,将你们拘捕回衙,打入深牢大狱。”上官夏达横刀在前,给了一个下马威。
他本不想多管事,那女子手里拿着的是玄魔教的金牌,这种江湖之事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但是当他听到中原狗三个字的时候,怒火中烧。我泱泱中华,几千年的文明,随便扔出一个历史都是举世瞩目,沉甸甸的,都足以傲视宇宙。这些漠北的汉子们也不想想,当年秦大帝统一天朝的时候,他们全部都被中原人管辖,本都是一家人了,现在身处中原,竟然还敢说带有地域性的辱骂性质的字眼,那还得了。
堂堂七尺男儿,见到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更别说自己还是官府中人,更有道义站出来捍卫我朝廷的颜面。
见到上官夏达的官刀横立中间,汉子们并不惧怕,迅速摆好阵势,两边对峙。
“哎呦,我的上官大人哟,他们只是过路的客人,您就高抬贵手,放他们走吧,我们小店可经不起折腾呀。”楚尚川赶忙走上前去打圆场,想化解这场争斗。
但不料,上官夏达一个抽身,把刀拔了出来,用刀刃抵住楚尚川的脖子,厉声喝道:“你还是个人么?他们骂我们是中原狗,你居然还只想着你这小店的生意,你是要拿你的项上人头来为他们作保么?”
楚尚川吃了一惊,冰冷的刀刃搁在脖子上凉飕飕的,他赶忙缩回脖子,讪笑一下,躬身退后。
上官夏达哼了一声,这楚尚川的身子真是够弯,连个男人都算不得,这大厅之内,竟然还有人到现在都纹丝不动。于是,他便将头看向堂内,冷笑一声,大声喊道:“洛兄,难道你能忍受这些西域汉子们,侮辱我们中原无人么?!”
他的目光落定在少年的那一桌上,众人的目光也都一起集聚过去。
只见那个虎面男子站起了身,呵呵笑道:“有上官大人在此,无需我们出手,与这种野蛮之人进行口舌之争,实在无聊,难不成你走在路上,有狗咬了你,你要对着咬回去吗?况且我们汉水洛家从不插手江湖之事,也不插手官府之事。告辞!后会有期!”
虎面男子携了少年的手,与另外两名彪形大汉快步出到门外。
在与上官夏达错身出门之时,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呸,孬种!”上官夏达一脸鄙弃,啐了他们一口痰。
“中原狗!看招!”
上官夏达耳边刚传来这句话,就已经风吹面门,一个厚实的拳头向着自己的面部击打过来。他本能一闪,拳头落空。对话的汉子竟然先动了手,他口中自喝一声,气壮山河,光这气势,在汉水一带的英雄好汉之中,当属少见。
避过这一拳头,上官夏达又见一双大手向自己的双肩抓来,他随即矮身蹲下,逃过鹰爪。他也不客气,直接挥刀横划,飞身左脚前踏一步,使出左掌,依刀势递出,排山倒海的刀锋眼见着要击中汉子的前胸,但他这招式并不巧妙,迎击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却被旁边的另一个汉子识破。
那汉子将他对打的兄弟拉扯了回来,避开这一势。
上官夏达连环举刀来砍,这八人手中均无兵器,左右躲闪,其中一人端起了一张椅子挡在前面,官刀一削,直接将椅子腿划掉,他再次追砍时,那汉子将椅子面迎了上来,椅子面比较厚实,刀砍下去,刀刃卡在上面。
没等上官夏达拔下刀来,另外一个汉子趁机一个拳击,打中上官夏达的腹部。他只觉眼前登时一黑,顺势飞了出去,后背撞击在一张桌子上。噼里啪啦,那桌子碎裂,上官夏达倒地。
见双方已经打了起来,大堂里的客人们都躲闪到了厅堂里的一角,留下大片的空间给予他们。
“这些家伙们真是的,看热闹不嫌人多。”楚尚川暗骂,见那餐桌损毁心疼不已。“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他叫嚷道。
这个时候是楚尚川最无可奈何的时候,想去报官,可是上官夏达就是官府的人,依着上官夏达的脾气,他是断然不会赔偿自己店里损失的,这损失只能店里默默吞下。
上官夏达倒地,腹痛至极,险些有点尿失禁,他忍住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
“啐,你们这群蛮夷。”上官夏达抹掉嘴角流出的血,朝他们啐了一口。
这八人立刻跳回到大堂内,将上官夏达团团围在中间。
上官夏达本能的想去夺刀,他纵身跳起,刀卡在凳子面上,被扔在大堂门口。
但漠北汉子像一堵围墙一般高大,将他围得死死的,而且他们人多势众,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要想突围,只能寻找突破点。上官夏达瞅准一人推双掌而出,但十六个拳头齐齐伸出进行抵挡,双手难敌十六拳,上官夏达身体各个部位受到拳头重击,踉跄的跌倒在地,身体被击中,疼痛不已。
单凭拳头,自己不占优势,他环视一圈,将突破点锁定在稍微有点呆愣的壮汉身上,腾地而起,上官夏达使双掌击中壮汉,破了一个缺口,他冲出了包围。快步急奔,一个翻身,将官刀重新拿回在手中。
有刀在手,上官夏达的心里就增加了几分底气,连环刀使出横切姿态,汉子们纷纷躲开,避之不及,有个汉子的衣服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但其他汉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形成燕子尾势,一拳一拳错开击打,上官夏达的刀被尾翼方向的一人双手合十夹住刀刃,尾首的那人一拳击打过来,上官夏达出掌相迎,拳掌相博,他被撞飞在门柱上,手捂胸口,连吐了好几口鲜血。他用刀尖撑地,费力的站了起来。
见八人已成防御之势,上官夏达再次持刃前来,连番挥动,直削为首的汉子脑袋。
上官夏达原本以为汉子们武功极高,才会随身不带兵器。
但几番打将下来,却也看出他们除了蛮力,只会挥拳和闪躲,掌力也不过高过自己一两成,要不是人多势众,就凭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他们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上官夏达心下有些失望,他们八人合力,自己使用兵器,双方各自占有优势。
他不再拖延战局,直接用了狠劲在刀柄上,使出自创的“叠连刀”招式,刀刀连锋,咄咄逼人,直冲面门。眼见着就要削掉为首汉子的脑袋时,却听见旁边的楚蝶幽幽的道了一句:“倘若挑起两国战事,大人的一柄钢刀足矣。”
她的话轻轻巧巧,但力如万钧,犹如飞袭而来的万千利剑刺中上官夏达的心间,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并无官府公文在身,虽然是便服出行,可是一旦杀了这漠北的汉子,万一真的挑起两国战事,自己宗族十代都担负不起,一念思之,顿时后背发凉,当即收势回刀,险些因立足不稳而跌倒在地。
我天朝自秦大帝统一之后,久经分分合合,如今皇帝早已倦怠战事,偏安江南一隅,胸无大志,日日莺歌燕舞。刚才就听闻那几个泼皮说这女子是西域玄魔教的人,上官夏达自然也不敢轻敌,收刀入鞘,朗声道:“适才只是江湖较量,只是我个人比试,并不代表衙门,既然你们身在中原,若还口无遮拦,自然会有英雄好汉来教训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别欺我华夏无人!我还有要事,告辞!”他言闭,出门便大步离去。
八个汉子骂骂咧咧追出门外时,早已不见上官夏达的身影。
大堂之内,大家不敢吱声。
“聂二哥,中原狗是骂人的话,单凭你这一句话,我们就可能出不了郢都府的。”楚蝶用西域方言跟聂老二说。
这八个人本也不懂汉话,就聂老二从小跟着牧民在与中原人置换物品时,学会了一些交流沟通的一般用语。由于双方在置换物品的时候经常出现价值偏差,你的牛和我的布匹价值不对等,又或者你的羊与我的瓷器在市价上有了变化,导致双方之间经常会发生口角之争,有时候气之不顺,就会在言语里给对方加一些骂人的修辞,像西域猪,中原狗,金国贼之类。
这不过是民间一些人的惯常口语,有时候这些骂人的话,在熟近的人之间用,还能表示一些亲昵,因为和你熟近了,两下并不计较,说些骂人的话,还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调节气氛,所以骂人词汇便随意喷口而出,其实并无恶意。
聂老二哪里懂得这些,一时失言,就夹带着方言把骂人的话也招呼了出来。
楚蝶这一解释,聂老大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汉子硬是要拦住大伙儿的去路,不禁勃然大怒,提起一脚便踹在聂老二的屁股上,大骂道:“蠢蛋,我们此行是身负重托,要安全护送小蝶回到中原,你倒好,尽惹是生非,真是活腻了,再给我节外生枝,小心你的脑袋。”
聂老二也觉愧疚,他对中原人并无恶意,因时常与中原人交换物品,他还特别喜欢中原人的聪明、勤劳,没想到,这常用的亲昵用语,用了这里,竟会是骂人的话,他自知太不应该,便转身奔回到大堂。
一众客人见壮汉回到堂内,以为还要打斗,吓得连连找地方躲避,但却见聂老二站立在厅堂中间,双手合十,弯腰鞠躬向大堂内的客人们致歉,“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请大家原谅,我没有恶意,对不起!”
他态度倒也真诚,连连鞠躬,客人们虽然惊讶于这其间的变化,但也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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