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桃林路上,正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老头的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头上戴着一顶破烂草帽,草帽的边缘已经烂掉,颜色已成灰土色,仿佛再过几个日晒,草帽就要灰飞烟灭。老头杵着一根竹子做的拐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那竹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竹杆已成暗灰色,斑斑点点的竹斑,密布在竹竿上,竹竿触地的那头已经磨损,但被主人细心的用一团布捆绑着,另外一端用烈火炙烤,弯曲成了一个弧度,刚好弯成了适合手握住的曲度,这样握起来并不费力。
聂老二看见,立刻跳下车来,冲过去挡在老人家去路的前方。
“老头,问你个事儿,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
老人沉默不语,兀自颤巍巍的一步一步的缓慢走着,遇到路上有些大的土疙瘩,他就停下来,用锄头把土疙瘩打碎,然后填到桃树根下,再缓慢往前挪步。
聂老二见老人并不理会,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初以为是他耳聋,没有听见,又大了几分声量喊道:“喂,老头,我们从哪里可以出去?”
那老人家闻言,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液,瞥了一眼聂老二,他喉咙咕噜咕噜的几声响后,转身改变了前行的方向,扭头朝另外一条横路上走去。
“真是个怪人。”聂老二瘪了瘪嘴,回到了车上。
“怎么样?”聂老大问道。
“是个哑巴,问了也白问。”聂老二愤愤的说。
聂老大正想安抚于他,但见桃林中又快速的跑出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孩童头上扎着两个朝天辫,身上一身的红绸缎童衣,只见他脚底生风,朝老人走去的方向快速奔跑,边跑还边喊道:“爷爷,爷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原来那孩童是来寻那老头的,聂老二看着那娃娃嘿嘿一笑。
“哎,宝儿,我在龙飞阵的第三棵桃树底下。”老头应答,声如洪钟。
那孩童听到声音,确认了方向,飞快的就奔着他爷爷的方向去了,小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老头放下锄头,开心的蹲下身来,等在路上,他伸开双手,迎接孙子,爷孙俩相拥,一时间快乐欢笑声渲染桃林。
但这老头的应声,却让跳上马车的聂老二顿时气得肺炸。
“好你个老头,刚才好心问你话来,你倒是不应,现在居然能说话了,你又不是哑巴,还不理人,这不找打么!”聂老二要跳下马车,要去教训那老头。
聂老大一把将他拉住,“等一下,恐怕有陷阱。”
他此话不假,坐在马车里的楚蝶听到老头说的“龙飞阵”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惊,这却已是八卦阵无疑。她曾经听到父亲楚龙心说过,在他当年学艺的时候,师父曾于一片桃林里,教授世间最厉害的阵法,虽然父亲没有直言说明是八卦阵,但是当时他曾经提到过龙飞阵。
楚蝶顿时心下生疑,莫不是这里。
她从帘缝里往外瞧,这老人家却也是个普通农家老汉的装扮,而且那腿脚确实是不方便,右脚穿着的草鞋底,长期在地上拖拽,已经磨损的只剩薄薄的一层,再过些时日,就要磨穿断裂,而左脚却还是厚厚的鞋底。
他的腿脚不便,不是装出来的。
老汉将拐杖倚靠在树枝旁,挥起锄头来就在树底下锄草,他将树根周围长出来的青草连土薅断,然后翻转锄面,将草的根部翻在上面,这样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就能将草根晒死,他兀自忙着,小孙子则躲在爷爷身旁的一棵粗壮的树后面,好奇的打量着马车,他盯着马儿呵呵的傻笑,还捡起爷爷锄掉的青草朝马的方向扔过来,青草太轻,抛向空中随即就落了下来。
“小孩,从哪里可以出去啊?”聂老二微笑的哄着宝儿问道。
“闯入桃花阵,你们是出不去的,要饿死在这里的。”小孩天真的回答,稚嫩的声音,甚是可爱。
“你这小破孩,吓唬谁呢?”聂老二怒气冲冲,站在马车上叉腰吼道,他本身长相就凶神恶煞的,这一顿吼,像头残暴的狮子发怒一样,头发冲天而起,吓唬的宝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敢吓哭我孙子!”听到宝儿大哭,老头丢下手里的锄头,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孙子身边,抱住他哄哄。
“宝儿不哭,那些是坏人,宝儿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要怕坏人,爷爷帮宝儿打坏人!”老头擦拭着宝儿脸上的泪珠,一边哄一边拾起一些土疙瘩向马车的方向砸来。七月的季节,气候炙热干燥,降雨较少,这些土疙瘩原本就缺水,土质干枯,土疙瘩一落地就碎裂成土渣散列开来,惊吓的马儿抬起脚来仰天嘶鸣,左动右跳的,马车晃荡不已。
见到马儿受惊,宝儿停止了哭泣,哈哈大笑起来,老头见宝贝孙儿破涕为笑,越发为了要哄他开心,拾起更多的土疙瘩砸过来,吓得马儿四下躲藏。
聂老大和聂老二差点被马蹄弄翻,老大慌忙按住缰绳,强硬拉扯,止住了马的慌乱。聂老二跳下马车,挡在马车前,伸手去抵挡那些扔过来的土疙瘩。
原本老头只是朝地面扔砸,但见到聂老二上前来抵挡,就直接朝着聂老二身上砸了过去。聂老二的胳膊比较粗壮,土疙瘩撞击上来,犹如撞击墙壁,立刻粉碎,掉落一地。
宝儿见土疙瘩朝人砸过去,他不仅不害怕,还欢喜得蹦蹦跳跳,高兴地手舞足蹈。于是老汉为了讨孙子欢喜,越砸越多,越砸越快,脚底下的土疙瘩砸完了,就抱着孙子一起挪到一个小土堆旁,坐了下来,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并不停顿,手中时刻都准备着两三个土疙瘩,一个砸完了另外一个立马袭来,一个手里砸完了,另外一个手接着,双手连环,又快又准。
虽然是土疙瘩,但是砸在身上也是生疼,不消一会儿,老二渐渐的吃不消了,两个手臂被震的酸麻疼痛,他向聂老大求救,大喊一声:“大哥!”
为了保护楚蝶,适才聂老大已经将马车赶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将马的缰绳,栓在一棵稍微高大点儿的桃花树下,并告知了楚蝶。
楚蝶应了一声,她并不在意外面的事情,似乎相信聂老大与聂老二能够搞定这一老一少。他们都是良善之人,只不过微起争端,看着老人家的身形手法,似乎武功也不差,他并不担心。
等聂老大奔到聂老二身边时,他已经被老人家用土疙瘩打中了穴位,定在那里,身体上承受了好几十枚土疙瘩的暴烈击打,疼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面对老人家梨花暴雨似的袭击,聂老大快速脱下外衣大袍子,顺势一兜,接住了老人掷来的土疙瘩,然后一包一抖,那些土疙瘩全部掉落在地。
这可就不好玩了,宝儿不乐意聂老大这么个玩法,鼓动他的爷爷击打聂老大。
“爷爷,打他,打他!”
老头于是又一轮土疙瘩雨袭来,聂老大包裹不住,不得已,运力将所兜住的土疙瘩一个回击,全部往爷孙俩的方向砸去。老头赶紧一个回转身,躬身裹住宝儿,自己的背部受到回击。
聂老大趁机快速奔到跟前,伸手准备擒住老头的肩膀时,那老头一个急速抽身,伸出的竹拐杖抵住了聂老大的穴位,聂老大也被定住了。
“坏人!”宝儿见聂老大不得动弹,便走上前去,用小脚在他的腿部踢了几踢,毕竟他还只是个孩童,这力道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并不怎么疼痛。
“宝儿,我们去看下马车里是什么人好不好?”老人一手抱起宝儿,一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去。
“不要过去!”聂老二暴烈的喊道。
“我偏要过去,偏要去。”宝儿吐着舌头回击。
老人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他对着马车喊道:“马车里的人出来!”
风起,帘动,老人提防着,怕从马车里飞出什么人或者是暗器之类的东西。
但是马车许久未动,他又连喊了几声,宝儿也学着爷爷的样子对着马车喊道:“马车里的人出来!”他稚嫩的声音喊出命令的口吻着实令人发笑,爷爷被逗乐了。
俄顷,帘幔从里面被掀起来,一个戴着紫色面纱的,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宝儿一下子就喊出来了:“哇,是个漂亮的姐姐!”
楚蝶莞尔一笑,眉头弯弯,亲切可人,她面容和善,手上又无任何武器,身形娇柔,老人于她,不那么戒备。
“姑娘,看你也不是和这汉子一道儿的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是被绑架了吗?”老人小心的问道,看这姑娘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自己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这女娃娃稚气未脱,还是很嫩生的,料想是被这两个汉子掳了去。
“老人家,我要去襄阳城,他们两个人护送我前去呢。”楚蝶轻柔的答道,她的一颦一笑在落花纷飞的桃花林里,是那般的美丽。
“哦,这样啊,听他们说着一口听不懂的蛮语,我还以为这两个是土匪强盗呢,你们怎么会走进桃花阵呢?这里偏离了官道,而且距离村寨还那么远,附近村寨里的人从来都没有进来过。我们在入口的地方,还放着醒目的界碑呢。怎么你们会闯进来?”
这谁能关注得到哇,楚蝶心想,斗大的字放在聂大哥和聂二哥的面前,他们都不认识的。
“我们并不识得这附近的路线,刚才风大,只是依着马儿的脚程,就误打误撞的闯进来了。”楚蝶解释说。
正说着,忽然听到西北方向有人打斗的声音,老人一听,连声说了句:“不好,有人闯阵!姑娘,你且等一下。”说着,抱着孙子,快步进了几株桃花树间,桃花树移动,一会儿就不见了爷孙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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