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贵妃的胎一直好好坏坏的稳定不下来,施太医几乎每天都要往永寿宫里走三回。就眼下昭贵妃这身子状况,都已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去管理后宫之事。云岫便遣了玉宁去永寿宫里将尚工局、尚寝局、尚服局分别交给了江若仪、许昭仪、襄昭仪三人打理,昭贵妃对此也无异议,大度的派人将三尚的账簿分别送去了钟粹宫、承乾宫和长寿宫。

    三月初十,是襄仪公主的四岁生辰,襄昭仪因着协理后宫之事也水涨船高,玉贵嫔是从长寿宫里出去的人,如今又因着五公主和襄仪公主玩得好,也与襄昭仪越发的亲近起来。

    襄仪公主的生辰宴席上,李显瞻很是高兴的将襄仪抱着坐在肩头上,在奶娘怀里抱着的五公主见着也嚷着:“父皇抱抱,父皇抱抱!”

    李显瞻高兴,也一并的将五公主抱了过去,一个坐在肩头上,一个单手抱着,夫人们美若天仙,女儿乖巧可爱,若是在平常人家,李显瞻也算是幸福了,可他偏偏是帝王,最重要的子嗣还是儿子。

    昭贵妃因着怀孕后一直身子不好,没有出席襄仪公主的生辰,李显瞻格外的在意的嘱咐了李玲珑和婉琪好好的照顾着身子。

    之外,兰贵嫔也因病着没有出席襄仪公主的生辰,只派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襄仪瞧着直喜欢,还拉着襄昭仪的手喊着说要去向兰贵嫔娘娘谢恩。

    云岫蹲下身子来将襄仪抱了起来,夸着她:“襄仪真乖,兰贵嫔娘娘病着,等她的病好了后,皇后娘娘亲自带你去谢恩好不好?”

    襄仪用力的点头:“嗯,襄仪听皇后娘娘的话,不去吵着兰贵嫔娘娘。”

    云岫的身子不好,襄仪重了许多,襄昭仪不敢让云岫一直抱着襄仪,赶紧的伸手过去将襄仪接了过去抱着。

    宴席散后,云岫总觉的心里不安生,前些日子都听说兰贵嫔的病好了些,怎么现在又病上了?

    遣了谢全去咸福宫里打听:“兰贵嫔的病有些蹊跷,你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什么缘故,切记莫让人察觉了。”

    谢全应下就匆匆的往咸福宫的方向去了。

    过了两日,谢全进屋子里来小声的与云岫报道:“兰贵嫔娘娘不知从哪里得知皇上原先让太医院给各宫主子的温补药是受孕的方子,悄悄的从太医院讨了那药方子来,偷偷的又喝上了。”

    云岫倒不以为然:“既是受孕的方子,兰贵嫔何以会病得如此厉害?”

    谢全回道:“娘娘不知,这方子虽然奏效,可药性有些猛,兰贵嫔娘娘又是大病未愈,哪里受得这样的药性,这才又病了。”

    云岫叹了声,对李显瞻又生出几分不喜来,她原先只觉得是药三分毒,李显瞻没事让后宫嫔妃喝药,心里古怪的很,这才让李显瞻撤了给各宫的温补药。后宫嫔妃各个年轻,李显瞻也是身强力壮,又何必急于让嫔妃喝这种伤身子的受孕方子?

    难道是不想让孙言心一人承受生子之痛,又想着这样可以除去后宫里的嫔妃,让她们无法再为难孙言心?

    这样未免也太狠了!云岫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用力的掐着手心,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心狠手辣至此,连着陪在枕侧的女人都下得去手?一个孙言心就那么重要?

    谢全像是瞧出云岫心里对李显瞻的愤怒,适时的替李显瞻说了一句话:“皇上恐怕也是急于子嗣一事。奴才还听说了一个消息,孙贵妃似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难怪太医院里的那碗汤药偏偏免了云妃和孙言心那儿,云岫心中的怒意稍稍的平息了些,随即又胡思乱想着,若是孙言心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太医院的那碗汤药会不会送去景仁宫?

    云岫一笑,摇了摇头,她真是糊涂了,孙言心才生产不久,不宜承宠,这些日子来,李显瞻在景仁宫里也就歇过两三回。

    瞧着自家主子一会儿皱眉摇头,一会儿又是发笑,谢全想着别是魔怔了,赶紧的叫了一声:“主子?”

    云岫回过神来,交代了谢全一句:“那个受孕的药,你与咸福宫透露一句,就说伤身子,让兰贵嫔别再喝了。”

    “是。”谢全应声出去,将这意思传去了咸福宫里。

    可是兰贵嫔真真的是魔怔了,明知道了这药伤身子还硬是要喝,贴身的宫女馨儿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劝着道:“主子,您这样把自个儿身子伤了不值当,皇上不来咱们宫里,您喝再多的药也没用啊!”

    兰贵嫔哪里还听得进去劝,还是要喝,馨儿断不能再看着自家主子这样白白送了命,便将兰贵嫔手里的药碗给抢了过去。兰贵嫔喝斥着骂了一句,就又要去抢回馨儿手里的药碗,哪知,馨儿一躲,兰贵嫔不留神崴了脚,脑袋撞上了一边的尖利的铁烛台上。

    顿时,兰贵嫔的脑门血流如注,馨儿吓得手里还端着的那碗药啪的一声打碎在地上,屋子里的宫人也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半夜里云岫被吵嚷的声音惊醒了过来,听宫人一说,才知道是兰贵嫔殁了。等到了咸福宫里看到屋子里一团乱糟糟,兰贵嫔的尸身还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脸色煞白如纸,脑门上溢出的血溅得满地都是,猩红的血不少沿着她的眉心往鼻翼处慢慢的淌下,整张脸变得狰狞恐怖,让人看了也不由心里发怵。

    馨儿与咸福宫里的宫人都跪在地上,云岫问明了事情的缘由,无奈的闭了闭眼睛,才冷声发令道:“馨儿拉出去杖毙,其余宫人都打发了去浣衣局。”

    谢全等宫人应下,拉了馨儿去院子执行,其余的宫人则押着其他跪着的人连夜送去了浣衣局里。院子里,粗重的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响亮得很,馨儿痛喊的声音一声高,一声低。

    宁嫔在一旁看着,见云岫出了屋子来,朝着云岫行了个礼,云岫不忍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打死的惨状,便领着人先回了长春宫。

    兰贵嫔的丧礼倒是办得风光体面,宫中停了三日的歌舞奏乐,嫔妃们穿的衣裳也都是捡着素色的穿。

    因着兰贵嫔的死,云岫连生辰都从简了办,宴请各宫的嫔妃在交泰殿里用了午膳后就都散了,歌舞、游戏、喝酒都省了去,原先尚服局里预定好给云岫置办的三套衣裳和首饰,云岫最后只选了一套,其余两套也都省了。

    今日是云岫的生辰,夜里李显瞻定是要来长春宫的。天才一黑,云岫便让玉宁去乾清宫里传了个消息,说是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先睡下了,皇上不必过来了。

    早早的,云岫便躺下睡了,李显瞻却还是过来了。

    屋子外,听着玉宁向李显瞻行礼请安,李显瞻关心的问了一句:“皇后呢?身子可好些了?”

    玉宁引着李显瞻往内殿里过来,轻扣了下门,询问着:“主子,您可睡下了?皇上过来看您了。”

    还不待屋子里的云岫出声,李显瞻已经推门而入了,幸而云岫已经起身,在身上披了件单薄的浅碧色披风,向李显瞻行礼道:“不是都叫皇上勿需过来了,皇上怎还过来了?”

    李显瞻微怒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瞧出李显瞻眉间的怒气,云岫甚是体恤的道:“臣妾是觉着皇上见了臣妾会生气,臣妾是替皇上考虑。”

    李显瞻道:“如此,偏偏还是你惹朕生气,却还一副好心的说替朕考虑,你若真替朕考虑,便就不该惹朕生气才对。”

    云岫冷冷的道:“臣妾就是知道自己会惹得皇上不快,所以才劝着皇上不要来。”

    李显瞻被云岫一副冰冷的神态气得上前去一把将云岫的手抓住:“难道你就不能给朕好脸色看吗?你是朕的皇后,不是朕的仇人。”

    云岫一笑:“好,那臣妾便以皇后的身份同皇上说几句话。皇上明知给后宫嫔妃喝的温补药是对嫔妃身子有害的受孕方子,为何还让嫔妃去喝?是因为知道孙言心日后不能怀孕了,想让后宫嫔妃生了孩子,又因这药都坏了身子日后不能为难孙言心,是吗?兰贵嫔的死,馨儿着实无辜的很……”说道这里,云岫的声音,不由的哽咽了些许。

    李显瞻的神色略显得晦暗,没有回答云岫的逼问,只道:“馨儿是你下令杖毙的,兰贵嫔她也是明知道了那药会伤了身子,还执意要喝,又岂是朕害死了她。”

    云岫冷冷的看着李显瞻,讽笑了一声,大声的怒道:“没错,馨儿是我下令杖毙的,兰贵嫔也是她自己可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吗?”

    李显瞻看着云岫此时脸上挂满了悔恨的泪水,不由的心疼,将云岫抱进怀里。云岫一直强忍着哭泣,虽然在这后宫里见惯了生死,可有些人是死有余辜,馨儿护主有何错,却偏偏因此丢了性命,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受孕方子,兰贵嫔又怎会落得如此可悲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李显瞻的错!

    云岫咬着牙,恨意的道:“你滚!”伸手用力的将李显瞻推开。

    李显瞻无奈,只得转身出了屋子,离开时嘱咐玉宁好好照料云岫。

    玉宁进内殿里来时,便见云岫穿着一身的单衣坐在地上,她赶紧的跑过来将云岫扶了起来:“地上凉得很,主子再想不开,也得想着自个儿的身子,莫同自己的身子置气啊。”

    服侍着云岫睡下,玉宁临出屋子前,又苦口婆心的劝了云岫一句:“主子,难道您要对皇上一直冷淡下去吗?”

    云岫安静了下来,道:“总该给我些时间去接受吧,如今他所做的这些事,实在让我对他喜欢不起来。”

    玉宁叹道:“眼下皇上对您还在意着,您要是再一直冷下去,等您想通了,皇上要是不来长春宫了怎么办?”

    云岫略想了下,没回答玉宁的话,只道:“你也下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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