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状眼里的光亮越来越浅,最后成了失落颓然,更多的是悔恨。只见他抬手重重给自己两巴掌。



    他哑着嗓音道。



    “福宝那段日子身子又差了,大夫说只怕难熬这个严冬。”



    家中的钱,尽数花在药材上还不够。



    他只能四处筹。可这些年欠的债还没还,哪家愿意借?



    就在那时董丰登门,提出阴婚。



    “我见钱眼开,想着,再也不用担心药钱了。还能给她买上好的人参吃,又念着这孩子性子软,若两眼一闭,我和她阿娘也没法再照顾她,自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而他……也的确有私心。



    毕竟,那笔银子不是小数目。



    足够他买大片田地,富裕一生。



    明知董辉作恶多端,不堪为良配,可他却告知张王氏。



    “这好姻缘万不能错过。”



    张王氏从未怀疑他。



    用了人参和大量补药,当时福宝脸上都有了血气,说话声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也许还能多活几日。不止这个严冬。



    可董丰等不住了。



    在张壮转身给福宝去庖厨端药时,福宝在董丰手上断了气!



    张状是瞧见了的,然制止无果。



    而,董丰又扔了张银票到他脸上,警告几句大步离开。



    银票轻飘飘的滑落至鞋底,不远处是沾着血的刀还有福宝冷却的身子。



    张状浑身血液都冷了。



    “我懦弱,不配做她的阿爹,事后,窝囊的谁也不敢提。”



    包括张氏。



    所有人都没怀疑,一直都以为福宝儿是自杀。



    都认定福宝儿自小懂事,舍不得爹娘为了她再花费银两抓药看病。



    张状没有去解释,他斗不过董家,痛苦抉择后,还是捡起银票。



    这事隐瞒了下来,他也无需承担其余后果。



    这段日子,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福宝死前的挣扎。用不下饭,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银票是用女儿的命换的。



    若不是沈婳寻至,无情的将此事揭露张王氏……



    他神情恍惚,中年男子彻底哭的凄凄。



    张王氏的心却仿若被枕边人用匕首一刀一刀重重往下割,伤的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她本就处于丧女之痛中,今儿却又得重重一击,怎能好过?



    沈婳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那叠厚厚的证据。



    “张家夫妻,是人证,而这些,是物证。”



    沈婳道:“除却张家夫妻,这里还有其余十七名女娘家中的信息,大人去查。得到的只会更多。”



    董丰行事的确隐密。钱也足够容易令人失了心窍,可这也让他从云端掉落地面。



    死人的最最严实,偏偏,董丰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让人警觉发现端倪。



    证据很快被官吏呈到刘知县手上。



    一切的谜底,彻底被揭露。



    这简直是刘知县办的最简单也最刺激的一桩案子了。



    他垂眼去看,第一张就是沈婳特地放在最上面的沈家。



    刘知县:……



    大义灭亲啊!



    即便如此,为求稳妥和走过场,刘知县仍得将涉及的一干人等全部叫到衙门,一一核实。



    可显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看戏的人意味未尽。沈婳裹着貂毛圆滚滚的挪出大堂。



    外头不再逼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沈姑娘,这董家出事,你怎会现身?”



    许是沈婳的这一身打扮过于孩子气的娇憨,有人大着胆子提声问了句。



    原以为,她脾气大不会理会。却不想,小娘子转身,黑润透亮的眸子探过来。秀气的鼻子微皱。



    小白莲的语气同头顶那朵小白花相得益彰。



    “谁让我沈家也牵连其中,我那继母见钱眼开,沈家行事自认无愧于天地,断不能因她一念之差给毁了。”



    众人的心思全被这句话带跑偏。



    不是吧不是吧,那慈母的沈薛氏竟然是这种人?



    “她为了钱,竟然将死了的庶女给卖了?”



    “沈家大夫人,明明不缺银子。她图什么?”



    “你忘了?她自己不能生,怨呢!沈老爷一走,自然本性暴露,活着的沈大娘子她不放过,死了的沈二娘子更不放过。”



    “蛇蝎心肠,不过如此。果然继母就是继母,不是亲生,怎会心疼?”



    身后的这些话,让沈婳听的飘飘然。她在大街上轻一步重一步的走着。



    从穿街走巷的走卒那里,买了根糖葫芦,沈婳凑上前,粉嫩的唇探出来舔了舔。



    她最爱吃这些,偏沈巍认为外头的吃食不干净,不准她吃。



    细细算来,上一回偷吃也不知是几月前了。



    沈婳抄近路领着倚翠沿着小巷深处而去,绕过这条小巷,便是沈府所在的那条街。



    “漾漾。”有人在身后怔怔的叫住她。



    何储失魂落魄的立在一处,仍旧是记忆里书生的打扮,发白的学子服干干净净。



    衙门审案时,他全程都在,她还是她,从未因变故而将一身娇气的习性褪去。可到底有所不同。



    今天的沈婳反倒像颗不再蒙尘的明珠,明媚而夺目。而周芝芝也被衬托成了寡淡的一滩死水。



    他满意周芝芝的稳妥,他日后平步青云,身边的妻子合该如此。



    可这样的沈婳,让他怅然若失。



    甚至......有过刹那间的后悔。



    倚翠见是他,当下冷了脸。正要将沈婳护在身后,就听小娘子蹙了蹙眉。



    沈婳嘟囔一声:“哎呀,真晦气。”



    何储脸色闪过片刻的难堪。



    四下无人,他哪里还有退婚当日的决绝。



    “你在怨我吗?”



    沈婳都能猜到他后面会说什么了。



    她咬着糖葫芦上头薄薄的那层糖霜,发出‘咔嚓咔嚓’是声响。



    没有制止,何储顿觉有戏。



    “漾漾,那是母命,为人子孝,我不得不从,可我心里只有你,你再给我些时日。”



    他的视线落在沈婳的唇上,苍白的唇色沾上糖色,平添一份绯意。



    若说对沈婳没有情意,是假的。



    “漾漾,我也不想的,我对那周家娘子并无私情,我求阿娘了,她也允你入何家,虽是妾室,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想娶的人。”



    他期许的看着沈婳,试图得到回应。



    沈婳若有所思,随后不太满意的问。



    “没有了?”



    这两句话,她都听腻了。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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