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容当初在盛拓还能挤出一丝笑容,现在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很快,厉靳的手机振动了下,宋殷:[速回医院,你奶奶来找奚明月了。]
厉靳眉头微不可查的蹙动,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机,打断了即将要站起身汇报工作的高层:
“剩下需要审批汇报的等明天来我办公室,现在散会。”
厉靳上任on总裁手段果断凌厉,中断会议还是头一次,有异议也不敢声张。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出什么事了?”有一位股东细心注意到厉靳看了眼手机。
“我看啊,”另一位股东看向刚才要汇报的人,“是要单独审问你们几个!哈哈哈……”
几人脸色一沉:“胡说八道,我们工作勤勤恳恳,什么都没有干!别污蔑人!”
“你看看你,我可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难不成真让厉总发现什么了?”
“一群老顽童!”几个年轻的高层愤愤离开,心里却都在不安着。
厉总难道真的是为了单独审问?
“厉景容让你报的资金数目再重新对一遍,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总监!”
……
这次司执破天荒坐了一次副驾驶,主驾驶的厉靳狂踩油门快到两百码,连闯好几个红绿灯,比平时缩短了两倍时间飙到医院。
司执胃里一阵翻滚,平复后,突发奇想,抱着好奇的心去摸了摸车轱辘。
“我靠!”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这么烫?”
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住院部走廊内,身形颀长的男人急促的朝某个病房,小跑着过去。
“明月!明——”他看见眼前一幕嗓间猛地哽咽,语塞。
病房里奚明月正端坐在床上,手搭在小腹上,睫羽轻颤,一颗晶莹如同凝结了千年琥珀般的泪滴落。
瘦弱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因他的呼喊让女孩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侧过去,把脸埋在被子里,咬着牙隐忍的克制哽咽。
“明月,我……”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奶奶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过,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女孩也不反驳,只是颤抖双肩的幅度逐渐明显。
他气喘吁吁的走近,坐到她身边,不敢去抚摸她的脸,满脸缱绻不舍的说道:“对不起,我瞒了你。”
奚明月心底痛楚无限放大,仅仅只是瞒吗?连欺骗都能说的这么好听了?
失去亲生骨肉,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一夕间死去,换做谁也不可能原谅。
声音极具穿透力,缓缓的拂过她耳畔,每一句话都一清二楚:
“从前我怕告诉你真相你会离开,会埋怨。”
事情如此田地,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握紧了手,低沉暗哑的嗓音极具磁性:“五年前,你是明家大小姐,明家幺女,明楚幼……”
“五年前?”女孩抽泣着嗓音冷笑着打断,露出苍白的脸,一脸残泪:“从一开始你就跟我说我是,是五年前失踪的明楚幼……现在回头想想,你爱的哪是我奚明月,分明就是声声念念的明楚幼!”
她就是她,凭什么听他一面之词轻信自己不是奚明月!
“我知道你很排斥这个身份,我已经找到了治疗创伤应激障碍的医生,你很快就能恢复记——”
“厉靳!”她猛地掀开被子,泪眼婆娑,愤恨的斥责:“我究竟是为什么喜欢你?又究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怀上你的孩子,我不想再为你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不值得!”
她眼底难掩暴戾之气,憔悴的脸迸发出凶毒之色。
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上的痛。
她苦涩的摇摇头,面对眼前的男人哪怕是喜欢也不可能宣泄于口,不可能了……
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命。
“小泡芙是错的,爷爷寿辰上的报恩也是错的,亲子鉴定也是错的,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就不该遇到你!”
“什么记不记忆,我通通不要了!”
他听了这番话沉吟了许久,眼底闪着波光,波而不动,被悲伤和难过完全的侵染。
脊背发凉,嗓间如同被刀插进去般如鲠在喉,张了张嘴,沙哑的声线低缓:“明月,你相信我,这不是错的,我对黛安娜并不喜欢,是奶奶……”
“你怎么又来了?”段寒霜眉头深蹙,身后赶来的宋殷亦然来不及阻止。
她冷冷瞪了眼宋殷,“原来,你拦着我,是为了让厉靳过来?”
宋殷面露苦涩,“我说巧合你信吗?”
很显然她不信,径直走到奚明月病床前,“你还要跟他继续纠缠下去?”
奚明月擦了擦眼泪,冷冷的发话:“不,我跟他之间不会再有以后了。”
厉靳心口阵阵疼痛,眼前得女孩就要渐渐抓不住了。
“明月,我没有喜欢过黛安娜。”
“你还不明白吗?小泡芙没了,我跟你之间隔了一条人命,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立马给我出去。”
男人脸色难看至极,仿佛是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掉落,很心疼,“小泡芙不能留,她会害死你的,我们还有贝贝……”
女孩肩头猛地一僵,他总能很轻易让自己建立好的城墙瞬间瓦解。
对啊,他们之间还有个贝贝,他是活生生的存在,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可是小泡芙也是她的孩子,她甚至都没到这世上看一眼,连一张像样的b超单子都没有,就彻底失去了。
这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杂乱纷扰的思绪让她心乱如麻,头疼也接踵而至。
低垂着头用力的按在太阳穴,咬牙颤抖着说:“出去!厉靳,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还想说什么被段寒霜抢先,冰冷的话透着浓浓的疏离感:“厉总,现在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还请您别再来打扰。”
宋殷扯了扯他,低声道:“好了,等她好一点再来也不迟,别把她气到哪了,心疼的还是你。”
到时候还得辛苦他来当中间人。
“出去!”女孩猛地提高音量,指着门口大声喊道。
“好,我走……明月,你别生气。”他几乎是咬牙挤出的一句话,眼角微红。
否则头疼会加重。
他眉头拧了拧,缱绻不舍,脚下似有千斤重,在宋殷的拉扯下离开。
房间安静无声,刚才的争吵也烟消云散,仿佛是个幻觉。
“我想离开,”她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霜霜,我想离开这……我不想面对他了!”
她恋爱经验仅此一次,因为相信那份报告,相信厉靳,相信一切,哪怕没有婚礼没有钻戒,也下定了决心跟他孕育新生命。
憧憬的美好全被现实无情的撕裂开,露出狰狞又恐怖的面貌。
她接受不了,与其苦苦纠缠,不如一走了之,有时候逃避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身子弱,在强烈的要求下医生才答应了出院,连夜去了另一个城市。
清莱。
这里她没来过,跟因帕尔有段距离,是一个小地方,风景宜人,对养伤调理身体什么的,再适合不过了。
她们避开了医院的眼线,段寒霜更是花了大价钱让知情的人保密,总感觉厉靳不会轻易罢休,也没有坐飞机。
夜晚,临近海边,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有些刺骨的寒意。
奚明月坐在靠椅上发呆,段寒霜刚收拾好衣服就看见这一幕,连忙过去:“你刚小产,现在不能吹风,跟我进屋。”
女孩没有说什么,言听计从被她扶了进去。
屋内布置的很温馨,不像之前奚明月的家,清冷的不像话。
“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住在这,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们再四处逛逛。”
“租这里要不少钱吧?”一路上她都浑浑噩噩的,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把钱给你……”
“不用给,我只负责房租,你负责日常开销。”
也可以帮助她转移注意力。
奚明月微顿,想必这钱就算给,她也不会收,“也好,我来负责做饭。”
“不用,我就是现成的大厨。”
“你没事可以画设计图,材料都给你买好了,等回国你依旧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奚设计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板,服装样板尺,画纸等工具一应俱全。
她把能想到的都买了。
奚明月心下深深的感动,鼻子酸涩,泪在眼眶打转,“霜霜……”
“你现在不易大喜大悲,很伤身体的。”
她问过妇产科室的同事,一般人流产小月子坐半月差不多就能恢复,奚明月身子弱,得卧床一周左右,一个月才能看恢复情况。
看着她如此用心奚明月愧疚又感动,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宋殷一大早来医院,看到病床上空荡荡的,段寒霜的病床也空荡荡的。
正好路过一个医生,他拽住医生问:“这个房间的病人呢?”
她们强烈的要求给医生留下不小的印象,顿时就说:“昨天晚上连夜出的院,怎么了?”
连夜?宋殷眼底一阵惊诧,又问:“那你知道她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患者的隐私我们不打听,若你想知道,去问患者本人。”
昨晚被缠怕了,有问题自己去找,别问他。
他怔怔的松开医生,顿时人就傻了,手里提着的餐盒也“砰”一声掉在地上。
口袋的电话随即响起。
“明月情况如何?”低沉暗哑的嗓音十分浑浊,透着深深的疲惫之感。
“医生说……她们昨晚就出院了,不知道去了哪……”
“嘟——”瞬间,电话就被挂断。
他神情呆滞。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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