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轩瞬间一下子清醒起来,大颗大颗的汗滴从额头、胸口各处冒了出来,身上衣服早湿了大半。
他试着找了些吴山留下的肉干,扔到这狼跟前,希望它吃过之后能自行离去。
狼仍是一丝不动,一眼未瞥已到嘴边的食物,眼神中竟露出些许轻蔑,作为一只狼,对它而言,只有捕猎和杀戮,才是生存的意义,而非食物和生存本身。
盛轩第一次感觉到强者身上所发散出的强大气场,以及那种不可对抗和令人恐惧的浓浓杀意,双手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
狼也明显看到了盛轩心中的胆怯和慌张,突然往前动了一下,做出准备捕食的动作,仔细观察着盛轩的破绽,意在一击即中。
“姑姑还等着我找火离果回去,我还不能死......”在这生死一刹那间,盛轩突然想起了姑姑,顿时让他忘记了所有恐惧。
他用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从未燃尽的篝火堆中取出一根顶端烧的通红的木条,紧握在手中,双目圆睁,不再回避,直对着孤狼狠冷凌厉的眼神。
即使是弱者,即使明知是死亡和失败,也要竭力一搏,绝不能示弱,盛轩信念愈发坚定。
此时狼却有些犹豫了,毕竟刚刚经历了被夺位放逐的失败,多少有些不自信。它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身上伤口的痛让它打了个冷战。
一狼一人就这样继续对峙着,他们都知道,此时谁有丝毫的松懈和胆怯,谁就失败了。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一只利箭破空而落,深深插入狼面前的泥土中,狼被惊吓到了,往后跳了一步,略有些恐惧的看着周围。
随即,吴山高大健硕的身形出现在盛轩目光中。
盛轩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狼看清了形势,知道已再无机会,带着些许不甘,蓦然转过身子,迈着略有些蹒跚的步子,向前而去。
“你还好吧?真够险的,还好我回的及时。”吴山关切问道。
盛轩抬起头,已无气力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刚才那是被放逐的狼王,在草原上,狼是值得尊重的生灵,可不是我箭法不准啊,哈哈。”吴山解释道。
孤狼的身影愈来愈远,终于消失不见,忽然“嗷......”的一声长啸回响在山谷之中,从这啸声中,盛轩听到了它的孤傲和不甘,落寞和凄凉。
它很可能就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季,行将在这世界上消逝湮灭,所有曾经的荣耀和失败屈辱都将化为虚无泡影。
吴山道:“现在冬季百草枯萎,药材难寻,我在山崖、山坡上就寻到些金银草、良姜根,这就给你熬些汤水驱寒。”
盛轩注意到吴山的衣服上有些破损,想必是寻药攀岩时被山石所刮,心中感激,轻声道:“多谢吴大哥。”
吴山嘿嘿一笑,叫盛轩继续休息,便去弄汤药。
受了刚才的惊吓,出了不少汗,又喝了吴山弄的汤药,盛轩感觉身体大好,气力恢复不少,又休息了一晚,早上醒来觉得身体已无碍,就邀吴山继续前行去寻索朗峰。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又走了半日,来到一处山间的岔口,吴山突然抬手指着前方,笑道:“小兄弟,你看,前面就是索朗峰了。”
盛轩沿着吴山指的方向,透过叠嶂的山峰看去,不远处,一座奇峻的山峰卓然不群,昂然屹立在众峰之中,山顶流动的云雾遮住了峰顶,偶有劲风吹过,方才露出峰上覆盖的皑皑冰雪。
盛轩突然低下头,若有所思,终于下定决心,对吴山道:“吴大哥,你......是北胡的密探吧。”
吴山正在观赏着山峰奇景,听完盛轩的话,却无一丝惊讶,答道:“不错,我正是北胡人。”
他旋即转过身来面对盛轩,目光阴冷,直刺过来,冷笑道:“嘿嘿,小兄弟,你终于说出来了。”
三百年前,北胡人在一代天骄雄主乌赤可汗的带领下,一举击败敕勒人,便一直雄据在夏国以北的广袤草原上,主要以放牧打猎为生,但也时常也会下南方到夏国劫掠。
盛轩道:“此时季节,山中生灵匿藏,基本上无人狩猎,当时听了只是奇怪,未多想其他。但从你口中第一次说出索朗峰,我就有所怀疑了,索朗峰是北胡语的称谓,只有北胡人才那么说,我们夏国则称它为云雾峰。”
吴山淡淡道:“我知道你早已知道。”
盛轩道:“我也知道你早已知道我知道。”
“你在潭边取水时,手臂上露出的云朵刺青,以及你对狼的了解,更肯定了我的怀疑,昨晚我在你的包袱里找到了这张地图。”盛轩用左手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这上面所画正是我夏国边防部署。”
吴山神色略变,眼中凶光闪烁,道:“你这少年心细如发,还能隐忍,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不过......你觉得此刻与我摊牌,可有能力逃出我的掌控?”
“这几天与你相处,倒是很对我的脾气,你若将地图交还给我,我可带你去北胡,保你成为我们草原上尊贵的人,火离果虽是世间珍奇,却也不缺,可任你取用,你看如何?”吴山话锋一转道。
盛轩想也未想,直接说道:“此行幸好遇到吴大哥,若不是你一路关照,估计我也走不到这里,但这地图关系着千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我没得选择,这恩情只能今后再报了。”
未等吴山答话,盛轩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火折子早在说话前就已备好,迅速吹出火来,点燃了羊皮地图。
吴山伸手就去抢,但羊皮本就易燃,等吴山反应过来,已经烧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被盛轩扔进了边上的山谷深涧中。
吴山见此,怒极反笑,昂首道:“好少年,好手段。”
许久他冷静下来,黯然道:“我本名乌彦卓山,是北胡王子,立功心切,半年前隐藏身份来到夏国边境,经多方刺探,才得此边防图,谁知竟被你瞬间毁去。看来天意如此,也罢。”
盛轩俯身长揖,道:“小弟心中对兄长确有愧疚,但于两国百姓,却心中坦然,没有什么比和平更重要。”
吴山道:“我北胡虽拥有辽阔的草原,但北地苦寒,不适合农耕,子民们依靠游牧狩猎繁衍生存,但最近几年,不知为何,天神格斯一直不断降下灾难,牧草枯萎,草场减少,牲畜大量死亡,野兽也难觅踪迹,很多子民难以存活下去,便有人撺掇父汗南下,攻占夏国,以求长久生息之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生存而去侵略,这究竟是对是错?
盛轩低头沉思,暂时未能想到答案。
吴山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带鞘短刀,向盛轩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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