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半仙......贾先生啊......”雪晴脱口而出,“看来他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夏季的雨下的快,停的也快,说话功夫,这雨已停,太阳从云中露出半个身子,天光大亮。

    那边周敦低下身子,想拿袖子在给周敏擦雨水,却见周敏不知为何,用力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抢过他手中拎着的点心,狠狠摔在地上,飞快朝街上跑去。

    周王氏见状,忙向盛轩和雪晴告辞,拉起边上呆呆的周敦,去追周敏,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巷深处。

    “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不平之事?”雪晴听了周王氏的诉说,心中有些郁闷。

    看着边上雪晴郁郁不乐的样子,盛轩微微一笑,轻轻拍拍雪晴脑袋,道:“还有我们和贾先生呢,这笔账暂且记下,不要因为坏人做的坏事生气而惩罚自己。前面过两条街就是烟雨湖,此刻雨后方晴,正是风景最好之时,快走,我们千万可莫要错过。”

    雪晴听完,心情顿时大好,笑盈盈随着盛轩朝湖畔而去。

    这日开课讲授策论,与经论相比,策论则主要探讨治国施政的实际问题,讲授策论的教授是孙梓林,正站在堂上。

    堂下学生们端坐,门阀勋贵家的女子们有七八多个,统一坐在东侧,中间摆着几扇屏风将她们与男生隔开,以示区别。

    学堂四面通风,隔着屏风,女子们身上的脂粉香味随风飘散过来,引得那些本已有些其他心思的学生更是心猿意马,胆小的时不时瞟上几眼,胆大的则肆无忌惮探出脑袋盯着看。

    上了半月课,盛轩对这批同窗已大多认识,脾气秉性也略知一二,见众人如此,只是微微一笑。

    门阀勋贵子弟参加科考只为镀金,一般是不来上课的,学苑上至司学下至教授对此皆默许,但今日楼邦昌竟破天荒来上课,坐在了西侧第一排,正昂着头,摇晃着脑袋,端着他那把折扇来回呼扇着。

    他在家中虽排行第二,但却是嫡子,被骄纵惯了,于课堂礼仪什么的,自是视作无物。

    孙梓林年纪四十岁出头,中举后参加京试,连考三年不中,还好他家三叔曾在楼家做过账房,便求楼家出面举荐,在这郡学做了教授,平时不怎么钻研学问,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再行攀附,去做个官继续往上爬。

    孙梓林早已将学生的家境背景打听的一清二楚,特地将楼邦昌安排在第一排,还时不时冲他点头微笑,搞的楼邦昌心里有些发瘆,胡乱琢磨,难道这个先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孙梓林轻轻拍了一下堂木,板起脸,一本正经道:“诸位生员,按照司学安排,今天要讲的主题是“止匪治盗”之策,”说着拿出一张纸粘在了讲板上,“我朝天子英明神武,国泰民安,但仍有匪盗猖獗,啸聚山林,不服王化,打家劫舍,扰乱治安,今天我们就讨论一下这“止匪治盗”之策。那位生员愿意先讲讲?”

    大多数人听到要发言,都低垂着脑袋,不愿第一个讲。

    盛轩见众人无人应答,正想起身,却听第一排的楼邦昌将扇子啪的一合,大摇大摆站起来,高声道:“这有何难,匪盗贱民作乱,一个字“剿”即可。”

    众人听完,都在暗笑,心想这回答过于浅鄙,想必教授定会喝斥。

    孙梓林听完,眼珠溜溜一转,突的竖起大拇指,大叫一声,“好,楼少爷不愧是今年郡学招考榜首,所答言简意赅,见识非凡,这办法是极好。”

    楼邦昌听了,洋洋得意,众人皆大跌眼镜。

    盛轩站起,朗声道:“教授,这匪盗之患,起因较多,学生认为主要有三,一则庶民因天灾人祸,不能自保,为求生存,行匪盗之事,二则蛮横无法之人,以掠夺为生,不服国法,三则别有用心之人,煽动人心,暂居绿林,所图者大。治法当剿抚并用,有缓有急,无论何原因为匪盗,皆不能容于朝廷。急法都当剿,剿也要区分对象,与抚同施,特别是对因生活所迫的庶民,当以抚为主,而对别有用心者剿灭勿论。缓法则是治理吏治,抑制兼并,赈灾抚民,如民众都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去做匪盗呢?”

    盛轩说完,在座众人都觉盛轩见识高远,论述精辟,心中悦服,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连女子们都不禁瞪大眼睛向盛轩处不住顾盼。

    “肃静,肃静,”孙梓林用堂木狠狠敲了几下桌子,恶狠狠盯着盛轩,心想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不长眼的学生,板起脸,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让你说话,你怎么乱发言,又啰哩吧嗦说一通,还不是楼公子所讲的“剿”吗,真是胡闹。”

    “这小子实在胡扯八道,”楼邦昌看向盛轩,道:“贱民为匪盗,不剿又能如何?安抚?可给他们脸了。”

    盛轩见此情形,心中明了,抱拳昂首道:“学生名叫盛轩,课堂之上,正是各抒己见,以理服人,发言有何不可?怎么就是胡扯八道了?”

    “你,盛轩是吧,还敢顶嘴,还可有尊师重道之心,”孙梓林气急败坏叫道,“快,给先生我,特别是楼公子道歉。”

    “你小子快给我赔罪,不然可对你不客气了。”楼邦昌将扇子狠狠拍在案上,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来盛轩跟前生事。

    盛轩傲然而立,只是轻蔑一笑,一字一句道:“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对于无德无才者,我不认为师。”

    在盛轩后面坐的吴桐拉拉盛轩衣服,轻声说:“盛兄,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道个歉吧。”又跟雪晴说,“彦兄,你快劝劝盛兄。”

    雪晴面上平静如水,只是气息有些急促,双手紧攥,显然是心中在为盛轩报不平。

    “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楼邦昌说着就要上来打人。

    “好了,住手。”只见东侧一个女子忽的起身,对着楼邦昌大声喝斥,“今日特意拉你来听课,你却在这里生事,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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