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决定创建太平道,号称“太平道人”,张角为“大贤良师”,前往南山拜于吉为师,晓夜功习道翁所赠三卷经文,然后往返于南山、北山之间,督促十名精干道徒昼夜演练于吉所授神仙之术、方士之技;张宝、张梁为左右护使,按照分工,各带道徒建观设场,云游四方广加宣扬。先是附近百姓来至道观入道受教,见其景状,果然有粥饭肉食,便一传十,十传百传扬开来,吸引远处饥民,接踵而至,络绎不绝。所建道观难以容纳,又建义舍供远方饥民食宿。不到一年,入教人数竟达数千。张宝、张梁日渐感到难堪重负,便到北山找张角商议。
张角也没料到发展如此之快,便去南山向于吉求教。于吉对他说:“此正如吾道家经文中‘无则有,有则无’之义,百姓多受官府之害,屡遭灾害之苦,渴望太平之切,势之必然也。”张角说:“话虽如此,然当下之急,既不能据众多入道者于门外,又无更多钱财所支,当如何解困?”于吉笑而言道:“吾师南华仙翁观汝悟性超群,胆略越众,适才委以重托。道家经文与《太平经》之要汝已通晓,所谓‘神仙之术、方士之技’汝已领会。心乃神也,心领神会;形乃心出,心想形现。再将汝所悟与江湖杂耍、魔技相互贯通,用心度之,心想事则成也。至于纾解当下之困,汝今即下山,依现行之法向四周推而广之即可。从今而后,吾自在山中潜心演练呼唤风雨沙石,调度天兵天将布阵杀敌之术,望勿打扰。一旦有急,吾自会找汝。”
张角虽对于吉所言还有不解,但却悟出了“推而广之”其中的道理。他下山后先把马元义找来,让其将前段招收道徒的做法归纳整理,汇编一册。这马元义自小聪慧好学,能写会算,又善结交,很快就把册子写好,分抄数本。张角与张宝、张梁商议,从入道人员中挑选出精干道徒,派往东西南北四方,按方圆百里为限,依照马元义编写的册子所记之法,一面号召大户募捐,一面强征富户豪绅一些财物,建造道观,设置道场。然后,依此类推,再向外延。原先道观作为本部,新建道观作为一方,方设道长、左右护使,每方均派一人到北山学习、演练神仙之术、方士之技,然后各回本方教练道众。张角、张宝、张梁时常带领人员对四方道场进行查访督导,马元义则负责在本部收纳、汇集各方情况,使得“太平道”组织严密,进展有序,影响不断扩展,势力不断扩大。
且说大兴山下,有一村落,名为邓屯。住有四五十户人家,男女老少二百余人。原来这里住着殷氏一族,名曰殷庄。大概五十年前一对夫妻驱赶马车来到殷庄,说是权住几日便走。深山野岭村民哪里见过这等马车,以为贵人降临,以客相待。这夫妻二人山上山下转悠几日,见此处山峻林密,决定落户于此,于是给各家各户施以钱财,邀请帮其建屋造房,庄民长者问起姓名来历,只说姓邓,家遭大祸,便变卖家财前往涿郡投亲不遇,只想静地生活。其实此人并不姓邓,因为自小卖给邓骘为奴,便改姓为邓。邓太后死后,邓骘遭祸,邓氏被逐,他便拐带邓太后的一个侍女而逃。这侍女自小父母双亡,后被邓太后收为侍女,深居宫闱,难得与男子接触,如今被带出宫中,承受男女之欢,倒也称心惬意。她平时很得邓太后赏识,存有不少私房钱,便把它交给自己男人,购置马匹车辆,如出笼之鸟,只想寻一偏僻安静处自由生活,这才来到殷庄。男的虽是邓氏家奴,倒也见多识广;女的跟随太后多年,倒也长些见识,再加上有些钱财,夫妻二人帮衬庄民,和睦乡邻,颇得庄民拥戴。后生一男一女,男取名邓山,娶本庄殷氏为妻;女嫁本庄殷家为媳。邓山效仿其父,所生子女皆与本庄殷姓通婚。从此邓殷两家结交甚笃。邓山父亲很受尊重,皆称邓公,六十三岁病逝,全庄为之送葬,遂改殷庄为邓屯。
时邓山长子邓琳娶妻殷氏,一胎双子,长子邓茂,次子邓盛,取邓氏家族如山之林,枝叶茂盛之意。这对孪生兄弟幼时只是体重有别,其它差异并不明显。待慢慢长大,差异突显,不但相貌体型,就连性格声音也迥然有别。邓茂长得体格高猛,虎背熊腰,面如黑铁,声若洪钟,性格刚直,易于冲动;邓盛则是体格纤细,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声如少女,性格温和,三思而行。兄弟二人自幼吃同席,睡同床,兄疼弟,弟敬兄,形影不离,倒也长短互补,相得益彰。邓茂喜动不喜静,常常带着邓盛上山爬坡攀树,舞棍弄棒,猎捕一些飞禽走兽。而每次上山,邓茂都怕邓盛受到伤害,只叫他躲在山洞中守护猎物。一次邓盛在洞中守护着猎取的几只飞禽和三只受伤野兔,突然一野兽闻腥出现。邓盛不知何物,看样似像豺狼之类。邓盛急中生智,将一只飞禽抛出洞外,趁那豺狼扑向飞禽一刹那间,邓盛转身跑出山洞爬上一棵大树。待豺狼将那只飞禽吞吃后又奔向山洞时,邓茂正一手提棍,一手掂着两只野兔走向洞口。邓盛不敢大声呼喊,随手折一树枝抛向邓茂。邓茂抬头,见邓盛蹲在树上摆手向自己示意,知道洞中发生意外,正要提棍进洞,又一树枝落到头上。只见邓盛又是摆手比划,又是张口说话。邓茂虽然平时粗鲁,但对邓盛却言听计从。他从邓盛手势和虽然张口却未出声的口型中懂得了其中之意,便悄悄躲闪到洞口一侧。待了一会,想是豺狼已经吃饱,扭动着身躯,一跩一跩地走出洞口。邓茂大喝一声,如同震雷,豺狼被吓得不禁后退。说时迟,那时快,邓茂趁那豺狼一愣神间,纵然跃起,双手抡棍,犹如空中而降,一棍将狼打翻在地,四蹄乱蹬。邓茂再次抡棍,照头猛击,顿时豺狼头崩脑裂,血浆四溅,四肢慢慢僵直。邓盛从树上下来,赶忙用衣袖为邓茂擦汗。兄弟二人喘息一会,邓茂扛着那兽在前,邓盛提着野兔在后,走下山来。
邓茂、邓盛回到家中,左邻右舍都来观看,有人认得,说是山狼。众人听了邓茂讲述打狼经过,纷纷称赞邓茂之勇,邓盛之智,同时也对山中出现这种野兽感到担忧。邓茂却说:“只要有我在,别说是豺狼,就是有虎,也不必害怕。”邓盛拉了拉邓茂衣角,邓茂不再多说。等乡邻散了,邓茂问邓盛:“众人担忧害怕,我为他们撑腰壮胆,为何阻拦?”邓盛说:“以前庄民只是听说虎豹凶猛,豺狼残忍,未曾见过。今闻兄勇猛击狼,众口称赞。然而,他人谁有这种神力,谁有这种胆量,难怪有所担心害怕。”邓琳见乡邻夸赞自己儿子,觉得脸上有光,听了两个儿子的说话,觉得颇有道理,便吩咐儿子,剥去狼皮,待煮熟狼肉后,晚上请乡邻过来尝肉,并商议防御野兽办法。
邓琳祖上曾生活宫中,略懂酿酒之法,即把平时剩余粮食捣碎装入坛中,兑水少许,密封坛口,放在院中,经过九九八十一天风吹日晒腐烂后放到锅里,加上山涧泉水熬煮,然后过滤渣滓,成为酒浆。再倒进酒坛密封存放。这天傍晚,邓琳教邓茂、邓盛将邓氏宗族及殷氏亲家请来,摆上狼肉,捧出坛酒,奉父邓山上座。吃喝间,众人免不了又把邓茂、邓盛夸奖一番。大家知道邓茂勇猛无比,邓盛智力超群,表示防御野兽之事,一切听从邓家安排。
邓茂自从打狼下山,受到邻里夸赞,现又受众人吹捧,自是洋洋得意,站起说:“人人都说虎狼凶猛,谈之色变。在我看来,不过猫兔而已,不必怕它。”邓茂话音刚落,忽见一少年站起说:“邓茂表哥说得不错,我愿随表哥,一来学点本事,二来可做帮手。”邓盛一看,说话少年则是殷达,是嫁给殷家为媳二姑之子。这殷达个子虽然不高,却长得膀大腰圆,敦厚实在,自小一起玩耍,关系甚好。于是便说:“达弟所言不差。茂哥虽然勇猛,但‘一拳难敌众手’。今只见一狼,若遇多狼或虎豹等比狼更加凶残野兽,怎么应对得了。不如每家各出一人,结队成伍,白天进山狩猎,捕捉飞禽走兽,分给各家食用;晚上看庄护院,防御野兽侵袭。”众人听了,均觉有理,商议决定,每家各出一名十六岁以上男子,由邓茂、殷达率领,白天进山狩猎,夜晚分两拨轮流值夜,其余人等如往常一样,各自在家耕种田地。
果不出邓盛所料。一天夜里,正值殷达值夜,忽有一只猛兽闯入庄中,咴咴叫声骇人听闻,搅得鸡鸣牛叫。等到殷达率领众人点起火把,只见那只浑身乌黑、状如公牛的野兽看到火光、听到呼喊,掉头返身,沿原路逃窜,追之不及。次日,邓茂、邓盛依殷达对野兽形状所述,猜测不是野猪就是熊罴之类。依邓茂之意,立刻率人沿着野兽蹄印追逐犹如打豺狼一样将其击毙。邓盛则认为,此兽躯体庞大。奔驰迅猛,别说追赶不上,就是按照蹄印找到栖身之所,其性凶猛,难以制服。那日打狼乃是出其不意,此乃受惊野兽,岂能无备,若贸然前往,恐有伤亡,何以向庄民交代?不如设计捕捉,避免伤害庄民。邓茂便不去追赶。
邓盛在野兽来往处查看一番,想出一法。殷达按邓盛所说,带人在村外野兽来往蹄印处挖一两丈来长,一丈多宽,一丈深浅犹如埋葬死人的坟坑,下面布上犁铧铁钉,上面用木棍树枝再撒上浮土覆盖,另用铁钉把几根树身钉做成略大于坑口的坑盖,放置坑傍。一切准备停当,分派人员日夜坚守,一来防止庄民误入,二来监视野兽动静。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夜里那野兽果然又来。等它沿原路来到村外,却一头栽入坑中。隐藏在树上坚守庄民急忙下来,将旁边的坑盖把坑口盖住,点起火把呼喊起来。等到邓茂、邓盛闻讯赶到,只听野兽在坑中被犁铧铁钉扎刺得吼吼直叫,几次欲跃出坑,却被坑盖阻挡回去。邓盛叫人把早已准备好的被褥蒙住坑盖,然后用土封严。等到天明将坑盖掀开,野兽早已窒死于坑中。邓茂、殷达跳入坑中,用绳索捆住野兽四蹄,然后返回地面,招呼众人将野兽从洞中拉出,看那被扎得遍体鳞伤的硕大躯体,有人辨认出是一只黑熊。众人将黑熊抬回庄中,自是剥皮煮肉,饮酒庆祝一番。
从此以后,庄民对邓茂、邓盛兄弟更加信服,跟随者达三十多人。邓茂、殷达带领众人依照邓盛挖坑之法,在村旁、林中、山间或挖土刨坑,或垒石筑洞,修筑诸多深浅不一,形状有方有圆的坑洞,谓之陷阱,均设有标记。邓茂还一边教众人练习以石击物之技,一边自制弓弩,演练击射技巧。所随三十多人逐渐变成了专职猎手,邓茂自任队长,谓邓盛为参士,殷达为副队,率领众人狩猎于山林之间,暂且不提。
再说张角创立“太平道”,以冀州巨鹿郡为基础,按照推而广之之策,约用五六年光景,逐步在东西南北四方徐州、并州、豫州、幽州等所辖郡县设立道观,多达二十余方。这年瘟疫流行,肆虐蔓延,百姓受疫气侵袭,死者十之六七,就连入教道徒也多有感染者。张角虽然从小行医,但只是看些伤风受寒普通病症,对来之汹汹的瘟疫传染,却不知所措。他心知肚明,自从创建“太平道”,把采集草药配制药剂,煎熬汤药,又借书符念咒,散发符水之法,只不过是装饰打扮,显得神秘莫测,适合民众心态,能够鼓气壮神,起到一些减少心态压力预防医治一般疾病之效,要想根治瘟疫等疑难杂症,还需寻求奇方妙药。
他回到本部,把张宝、张梁、马元义召来商议。马元义说,前几天南路一方道场来报,说是瘟疫流行,不少道徒因怕瘟疫感染,纷纷离去,多奔南阳找张仲景求医去了。张宝也说,他在豫州汝南郡巡看道场,也听说张仲景善治瘟疫。张角听了,决定亲往南阳拜师求药,吩咐张宝、张梁继续巡查,稳定各方;马元义文至各方道长,称:“大贤良师”隐居南山炼制祛瘟丹药,不久便成,以稳道众。
张角带领十名道徒,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前往南阳找张仲景求药。他顺道先到豫州汝南道场,向道长说明来意。汝南、南阳两郡虽分属豫州、荆州,但相距不远,加上张仲景医德高尚,医术高明,尽皆知之。汝南道长告诉张角,张仲景已前往长沙上任,现不在南阳。有一个张仲景曾经求教过的老名医沈槐现在南阳。张角闻听,急忙赶往南阳拜访。
张角一见沈槐,虽然年逾八十,但却红光满面,神彩洋溢,不觉肃然起敬,叩问养生之法。沈槐微笑,指着茶几上放着一个已经干枯的硕大面团:“这是张仲景诊断病情后,按照所开药方做成的药丸,教一顿吃完。吾不曾吃,每日看看,总觉可笑,十多年来,看看笑笑,看到今日,笑到今日,方知此方乃只看不吃,饱眼福不苦口之良药。可谓是‘笑一笑,十年少’。”张角觉得惊奇,叩问其详,沈槐就讲述了当年张仲景为他诊病配药的一段往事:
沈槐一生行医,都七十多岁了也没有子孙,又不想把医术传授外人,整日郁闷于心,惆怅后继无人,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慢慢忧虑成疾。当地郎中来给沈槐看病,都是摇头而退,终不见好转,且越发严重。张仲景知道后,就奔沈槐家来。张仲景察看了病情,确诊是忧虑成疾,马上开一个药方,即用五谷杂粮面各一斤,做成药丸,外边涂上朱砂,叫病人一顿食用。沈槐不觉好笑。他命家人把那五谷杂粮面做成的药丸,挂在屋檐下。亲戚来看他。他指着药丸笑着说:“这是张仲景给我开的药方。谁见过五谷杂粮能医病?笑话,笑话。”朋友来看他,他指着药丸笑着说:“这是张仲景给我开的药方。谁一顿能吃五斤面?滑稽,滑稽。”同行郎中来看他,他指着药丸笑着说:““这是张仲景给我开的药方。我看几十年病,听都没听说过。嘻嘻,嘻嘻。”他一心只想这件事可笑,忧心多虑的事全抛脑后了,不知不觉地病就好了。这时,张仲景来拜访他:“恭喜先生病好了!学生斗胆。”沈槐一听恍然大悟,又佩服、又惭愧。张仲景接着又说:“先生,我们做郎中的,就是为了给百姓造福,祛病延年。先生无子女,我们这些年青人不都是你的子女吗?何愁后继无人?”沈槐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内心十分感动。从此,就把自己的医术全部传授给了张仲景和其他年轻的郎中。
张角听了,感到奇妙之余,确也悟出了些许道理,于是便说明了寻求防治瘟疫药方的来意。沈槐随即修书一封交给张角,说是张仲景见书,必应所求。张角告别沈槐,带领道徒前往长沙求药。正是:欲祛瘟疫解民苦,需求济世良医方。张角是否能求得良方,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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