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上官丹凤掳走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了, 江无瑕知道这里是丽春院,是个青楼,黑衣青年也的确并不是上官丹凤的下属, 他自称是杀手, 一张脸像冰块一样,说话也是冷冷的。
她说自己是被绑来,并没看见绑架她来的人的样子,黑衣青年好像将她当成了那些被拐来的苦命女孩儿。
能离开上官丹凤实在是个好机会,她本想偷偷逃走, 但因为发了一次病,调动不了内力, 身体还很虚弱。
丽春院也并不是表面上简简单单迎来送往的青楼,它是个打探情报的地方, 院里那些声名在外的花魁娘子们,俱都是青衣楼中有代号的间谍。
所以丽春院的戒备十分森严,好多做杂货的小厮龟公也是有功夫在身上, 看着是各自在做杂活, 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戒备是否有姑娘想要逃走,又或是那个客人鬼鬼祟祟想要打探青衣楼的情报。
看似宽松,实则重重戒严, 若是落入这些龟公手上, 还不如落在上官丹凤手里,至少他还不想把她献出去, 又或者让她出去接客。
逃走的事便不忙,她怎么也得调养好身子,能用武功的时候, 有十足的把握再说。
黑衣青年面冷心热,岂不是一个很好保护伞。
她打定主意要贴着这个杀手。
那日中原一点红问完想要将她赶出去,她便流下眼泪来,抽抽噎噎的痛哭不止,果然,这个青年慌乱起来。
一张冷冰冰的脸更加僵硬,话说的也不顺溜起来。
她在纸上写着,自己是个清白女儿家,若沦为风尘,还不如死了的好,求公子行行好,收留她,她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那些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吧,她记得在汴梁时看过,霸道楼主和小俏婢的故事,她叫阿飞买回来的,看的津津有味,阿飞只瞧见封面几个字,便皱着眉,完全不懂她为什么爱看这种东西。
那本霸道楼主和小俏婢里的情节不就是这样,楼主在街上救了卖身葬父的姑娘,带回家给她取名叫做玉奴,然而两人就开始分分合合的虐恋。
她离开汴梁的时候,这本霸道楼主和小俏婢的话本子下册还没出,她当时还惦记非常,想要再回汴梁去买。
当时她还跟阿飞说,要去见见这位话本子的作者,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给心爱的作者投几十贯钱,让他开心。
现在竟已过了那么久,她也再回不去汴梁,她跟阿飞也分道扬镳。
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那个黑衣的杀手青年时,他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似乎在烦恼又在疑惑,总之是非常复杂的内心状态。
不过他好歹没把她丢出去。
她现在知道青年叫中原一点红,是青衣楼的金牌天字号杀手,出任务没有完不成的,这间房是他常用的,只要没有他发话,别人不敢进来。
换句话说,只要她一直呆着这房间里或是跟在中原一点红身边,丽春院的人就会默认为她是他的女人,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来骚扰她。
这正合江无瑕的意。
中原一点红第二天便出去了,却还给了小厮银钱,叫他记得给屋里的江无瑕送饭。江无瑕更觉得这个黑衣青年只是一张脸长得可怕些,冰冷些,实际上他应当是个不错的人才对。
她并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是他有时是深夜回来,身上并没有血腥气,但他的疲惫与麻木,却并非是江无瑕的错觉。
他进了这间屋子,并不睡床榻上,要不就是在旁边打个地铺,要不就是在外面贵妃榻上蜷缩一晚。
他的脚步十分轻,江无瑕又因为身体原因,每每察觉不到,只是在早晨起床时,才发现他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进来的是中原一点红。
他面容疲惫,带着满满的倦意,江无瑕还在床榻上睡着,背对着他,他放松了气息,本想直接掀开地铺上的被子,钻进去睡觉。
但他脚步一顿,瞧瞧走到房间另一边,盆里有水,他捏着布巾打湿了,擦拭着自己的双手和脸,想要去除身上的血腥味。
直到做完这一切,他走过来,黑暗中,江无瑕坐了起来,幽幽的看着他。
中原一点红的五感敏锐,一下子便听到她做起来的声音,察觉到了她的动作。
“怎么还不睡?”他低低问了一句。
江无瑕摸索过来,将蜡烛点上,黑衣青年已经用布巾清洁了脸,故意隐藏起身上的疲倦和木然,他虽吓唬她,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实际上他也是。
但他始终不愿,将自己身上太过血腥恐怖的一面,真正的让她瞧见。
“早点睡吧,你身体好了些,我就带你出去。”
江无瑕微微愣住,看着青年刀削斧砍般的侧脸,陷入沉默。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榻,过去拉他的手。
“你……”
他很倦,很累,他本能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却因为心中的空洞而没有躲开,他太孤独了,也太寂寞了,哪怕身边只有这么个小小的哑女,他也没有拒绝这一刻,她所施舍的温情。
“你受伤了?”
她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着。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青年摇摇头,靠着身后的叠在一起的枕头,面容依旧冷淡,双眸却写满了难过。
这一刻,青年那张会叫人觉得有点可怕,有点邪气的面容,被倦色填满,他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忍耐着疼痛。
江无瑕定定的看着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她去扒他的衣服,想看一看他身上的伤势。
中原一点红刚步入青年人的行列,虽然休息剑道,一直都在约束着自己的内心,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情绪,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被这么一双柔滑的小手在身上胡乱的摸,他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
“不要胡乱摸,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
他一把抓住江无瑕的手,锐利如鹰一般的双目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可江无瑕却不怕他,从一开始他就没杀她,还愿意为她提供庇护,那么她就不可能怕她。
她觉得此刻的青年,像是孤零零的被独自丢在墙角下的,脏兮兮的布偶娃娃,不管是同情心泛滥,还是一时被触动了内心,但她并不想丢他自己一个人,去孤独的舔舐伤口。
她想说话,让他多注意自己一点,伤口不处理怎么就能睡觉呢,他现在还年轻,将来岁数大了,这些年轻时不管不顾的后遗症便会找上来。
可她的哑药还没解开,她说不出来。
江无瑕气闷,再度将上官丹凤在心里插他的小人儿,插个稀巴烂,想着若是见到他,非把他打得跪地求饶才能解气。
她伸出手指,在他手心写着:“你的伤口必须处理。”
“不妨事,不要管我,快去睡觉。”
他的声音也冷冷的,像是凝结着冰,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别人,敢对江无瑕使这种脸色,她才不会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早就不理他了。
可这个男人,面冷心热至此,她怎么也没办法什么不都管,自顾自的去睡。
“不行,伤口必须处理,不然我就不睡。”她继续在他手心写着字。
中原一点红微愣住,江无瑕那张带着面具,只是清秀的脸直直的面对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的眼眸中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他脸上一晒,撇撇嘴:“你要看就看吧。”
江无瑕满意的点点头,见他松开了她的手,继续扒他的衣裳。
剑客青年的身体精壮却不瘦弱,身体肌理非常紧,穿上那身黑色劲装时看不出来,现在一瞧,却该有的都有,腹肌肌理分明,一块块分布的十分整齐,胸肌也很有料,鼓鼓囊囊,泛着淡淡的苍白色,就跟他那张冰块脸一样。
江无瑕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身材上,他的身体一道道交错的,全是陈年旧伤,这些伤口好了后便形成了可怖的伤疤。
江无瑕往下看去,他腹肌下头裤头很低,再往下扒一点就能看见下三路了。
错开眼神,转移到他的伤口处,腰侧与腹部交接间,有一道伤口,是剑的划伤,还微微往外渗着血。
江无瑕皱紧眉,这样的伤口他都一声不吭,怎么竟这般能忍,看着经过的简单的处理,但是后续不上药不包扎,保管明日就得溃烂。
他居然不管不顾。
身为医者,她最是厌恶别人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子,故意糟践自己,就像苏梦枕一样,瞧着就叫人生气。
在中原一点红的角度看去,这个姑娘垂着头,气鼓鼓的脸像是一只河豚,也不知在生什么气,受伤的是他,又不关她的事。
难不成她还在心疼他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过,青年顿时心潮澎湃的不能自抑,心疼,这是个多么美妙的词汇,但他活到现在的二十年岁月,却从未得到过。
这个小哑巴,她担心他,心疼他……
她皱着眉头,手指还在他伤口附近轻轻摩挲,似乎在思考如何给他上药来的好。
而青年却再也压制不住内心,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压在地上。
他声音暗哑,平日泛着灰的眼眸此刻却漆黑无比,像是幽深的水潭。
“你知不知道,这样摸男人,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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