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宫主, 还是不行,江姑娘又发烧了!”
如悬崖上的凌霄花一样的男人,此刻却愁眉不展, 满脸忧愁。
不论怜星那只残疾的手是多么的丑陋,他的脸却是英俊的。
然而此刻这位向来不会轻易叫情绪外放,一向淡漠非常,还会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脚上的鞋子都绝不会沾染让尘土的二宫主,现在却满脸憔悴。
他已经天夜没合眼了,脸上的疲惫完全掩饰不住,下巴上也起了一层青青的胡茬,眼下的青黑将这位美男子衬托成一抹幽魂,泪沟如此之深, 显示了他这几日都是在极度担忧之中,他只靠心里的一口气和对床榻上那个姑娘的担忧在强撑。
睡在他床榻上的那个姑娘,小小的一个,被被子盖住, 若不是一张雪白的小脸露在外面,都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可那张露在外面的脸,也是苍白中带着铁青,呼吸是如此微弱,昏迷时眉头也是皱着的。
她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怜星知道她的痛苦来源如何处,在她昏迷的这天夜, 她体内有一股至阴的寒性真气在到处作乱,让她整个身体冷冰冰的,如果不是还有气息,他都要怀疑这是一具尸体。
为了让她不那么痛苦难受,他一直都在为她输入内力, 将明玉功转换为阳性内功,用来中和她体内的寒性真气。
但他的明玉功只有第五层,远不如已经突破第五层到了第六层的大哥邀月,所以在明玉功由阴转阳的时候,无法做到收放自如,这导致他在不间断的输入内力的时候会极为劳累。
昨夜的时候,他直接咳出血来,若非月奴星奴及时将他拽开,他体内的明玉功就要经脉逆转直接走火入魔了。
但是,他不敢停,这艘画舫上,除了他,其他的弟子们根本无法做到将阴性明玉功转为阳质内力。
她发烧一直在反复,寒毒又一直不退,有时候明明身上冷的像一块冰,头却灼热的让他怀疑,会不会把她的脑子烧坏。
他丝毫不敢停手,不敢休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害怕,若是他一个不察,这个姑娘,就会像清晨的露珠一般,被阳光微微照射,就蒸发消散掉。
他才刚刚遇到她,他们也许会有很多未来的可能,他怎能放任江无瑕去死。
在金陵城刚找到合适的落脚地方,负责监视的星奴便回来禀告,说江无瑕与花满楼一起离开了江家,他追出去的晚了,至此便下落不明。
虽然得不到江无瑕的消息,移花宫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便吩咐下去,要盯紧花满楼。
果然寻到了花满楼的下落,因为他并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行踪,他与陆小凤进了青衣楼的总部,那艘永远不会靠岸的大船。
好不容易才探听到一点消息,月奴都已经完成邀月的吩咐回金陵接他们。
怜星便叫画舫掉头,直接去找花满楼和江无瑕。
谁知在江面上行了几天,没看到青衣楼的大船,却瞧见不少的船只残骸,就是在一块破木板上,他们发现了已经昏迷奄奄一息的江无瑕。
除了体内那股奇怪的寒性真气作乱,她还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此刻,怜星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和她醒来后会不会恨她,将她衣裳褪尽,发现她身上许多伤口,渗着血,看着很是可怕。
但这些伤并不严重,也不是兵刃铁器造成的刺伤割伤,看着倒像是在江水中漂流太久,那些碎石木板造成的撞击伤。
最为严重的,是她脑后,被撞出个伤口,汩汩的流着血。
怜星心急如焚,急忙将画舫停靠在最近的小镇子里,寻来了镇上最好的大夫,但这大夫却也只是指导他处理了皮外伤。
而且对脑后的伤势,只能叫他包扎好,对别的完全无能为力。
怜星也是习武之人,头是六阳之首,是人之命门,哪怕是武功高强之辈,头部也依然是弱点。她被撞到了头,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那老大夫说,不知她会不会醒过来,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怜星没有办法,只能一路寻医问药,一路往移花宫赶。她内伤如此严重,只要到了移花宫,用宫中圣物墨玉梅花给她服下,一定能缓解她的病。
所以他不敢休息,更不敢合眼,生怕他看不到的时候,她就发生什么意外,他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怜星坐在江无瑕的床边,手指碰了碰她的侧脸。
几天几夜昏迷,喂不进饭,她牙关闭的紧紧的,都是他将粥汤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嘴对着嘴给她喂进去。
给她擦洗身上,换伤药绷带,也是他亲力亲为,再累的疲惫,也绝不假于他人之手。
能够与她这样亲密,亲手照顾她,他甘之如饴。
此时的东京汴梁,神通侯府,方应看脸上布满阴云,他的双眸黑沉沉,就像暴风雨前的黑云压城,又像是干燥到极点的火药桶,只差一点火星便会爆炸起来。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下落不明?”
方应看对他们这些下属从来都是礼遇有加,这些人都知道,跟着小侯爷,只要任务完成的好,钱和权都是手到擒来,小侯爷对下属仁善,并不会像蔡京对待前来投靠的江湖中人,用之如草芥,花钱来买命。
所以方应看的这些下属都是实心实意跟着小侯爷,为小侯爷卖命。
但知道小侯爷礼贤下士是一回事,对小侯爷毕恭毕敬又是另一回事,若是任务完不成,又或是有二心,小侯爷的手段比蔡京一党更加残酷。
兆兰容战战兢兢的,瞧了一眼孟空空,这厮已然吓得像是一只鹌鹑,害怕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暗暗骂了一句怂货,一个大老爷们竟要自己这个女人出头解释,还算个男人吗?
可她自己的性命也是命悬一线,明明彭尖告诫了他们,要他们跟在江姑娘身后不仅监视她的行踪,且务必得保护她的安全,可他们却没做到,中间跟丢了江姑娘不说,现在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下落不明。
那位江姑娘,彭尖再说过,以小侯爷对她的上心,将来必然是侯府夫人,也是他们未来的主母。
可现在,他们把未来主母,弄丢了……
兆兰容还想要命,衣服里面已经吓得湿透了,却还是硬挺着胆子战战兢兢的回着方应看的话。
“主子,属下们的确无能,没有保护好主母,主母一路从拈花山庄离开南下,本来属下们跟的好好的,还剿灭了一个想要抓主母的流小帮派,可主母与连珠寨交手的时候,阴差阳错被请上了移花宫的画舫,那画舫上乃是移花宫的二宫主怜星,属下们不敢跟的太紧,只能远远地缀着,到了金陵城,属下安排人与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江湖人去了江家,以索要主母为目的,探听到了主母的下落。”
兆兰容偷偷抬眼瞧着方应看,他脸上仍旧阴晴未定,手攥着扶手的龙头处及其用力,青筋暴起。
她不敢再看,低下头继续道:“属下们探听到了,主母与花家七童,也就是主母的表哥一起离开了金陵,本来属下们跟的远远的,掌握着主母的行踪,半路上遇到了青衣楼的人,青衣楼想要杀主母,属下们很不容易杀了青衣楼那些不要命的杀手,就在这时候,主母便下落不明。”
“连花满楼和陆小凤都不知道主母去了哪,这其中肯定有第股势力插了手,才导致属下们的跟踪断了线。属下们无奈,派出一部分人去搜寻主母,另一部分继续跟着花满楼和陆小凤,若是他们先寻到主母,属下们也便知道主母的下落。”
“只是……”
方应看接过话:“只是再见到她,是在霍休的大船上?霍休点了船上的火药,跟无瑕他们同归于尽,无瑕跌落江中,下落不明?”
他说话的声音,阴恻恻的,下一刻便要安耐不住要杀人。
兆兰容咽了咽口水,低头说了一声是。
“那你们为何不去救她?”
兆兰容和孟空空一惊,惊恐的抬头看向方应看,他那双似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眸子,酝酿着极可怕的事,偏偏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却冷漠极了。
就像是在看一群惹他心烦的蝼蚁,又像是在看着什么叫他痛恨到生啖其肉的东西。
两人打了个冷战,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彭尖看不过去,上前一步,低下头:“侯爷,主母失踪,兰容和空空已经尽力,此事并非是他们不尽心,他们已经埋伏在岸边,当时剑神西门吹雪、陆小凤等人都在,他们若出手便暴露了背后主使乃是侯爷,兄弟们跟青衣楼交手,也折损了不少,兰容和空空先回来受罚,还有一部分兄弟仍旧在那,搜寻主母下落,……谁也不知,霍休会炸船……”
方应看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手心被自己抠出血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不让自己表达出恨意。
“这回任务没完成,领完罚,下去吧。”
兆兰容孟空空没想到居然能保住性命,对方应看千恩万谢,那么一点罚,哪怕被打几十杖总比死了强,纷纷痛哭流涕谢恩,退了出去。
“侯爷……”
彭尖是方应看多年心腹了,他了解这位少年成名意气风发又野心勃勃的主子,他心中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想劝一劝,江姑娘落入江中旋涡里,生还的可能性很小,武林中人便如战神关七那般也无法抵御自然的力量,船被火药点爆,那么一艘大船,炸的全成了木头片,又遇上几十年一遇的洪流,水淹几百里,连官家都惊动了,江姑娘怎么可能还活着……
江姑娘是几百年都遇不到的绝色,可小侯爷明明不是个痴情种子,若是想要个红颜知己,雷纯长得也不差,雷媚更是已经心身都交给了小侯爷。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方应看忽的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一倒,已然昏迷,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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