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少女带着纯然无辜的表情和毫不掩饰的疑问,歪着头望着他,像一只疑惑的小猫咪。

    怜星却有些茫然,有些不知该对她怎样说的不知所措。

    他要说什么,我是怜星,跟你有过一面之缘,我们曾相处过几日,你给我治过手,这些话说出来,关系都不够紧密,非常不够。

    “你不记得我了?”青年小心翼翼的问着。

    她摇摇头,眼神纯澈,却充满信任的看着他。

    怜星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狂喜,他们本来就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不过短短几天的相处,她毫不留恋的走掉,他也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表达他的动心。

    可现在,她不记得了,这岂不是他的机会?

    怜星的表情忽然变得极柔和:“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还记得哪些事?”

    果然,他见到对面的姑娘,依旧茫然的摇头。

    她咬了咬嘴唇,做出思考的姿态,却不过想了一会,后脑处有一块地方疼的厉害,疼的好似有人在用结实的铁凿子在敲她的头。

    她抱起脑袋,全身都蜷缩在一起,疼的一阵一阵的冷汗直往下冒,不一会就打湿了寝衣。

    怜星现在才确信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是心中那些隐秘的心思还是心中的担忧和心疼,他抱住了疼的直发抖的姑娘,那只没有残疾的手,帮她轻柔的按着头,还拍着她的后背,极尽温柔。

    “别怕,别怕,冷静下来,我在这,我在这。”

    宽厚的大手不仅抚摸着她的头,她的背,不带一丝□□意味,男人的身上若隐若现的梅花香气,还有极为温柔的语调,让女孩渐渐安静下来。

    她身上出了很多冷汗,额头脸颊上粘着几缕,寝衣都湿透了。

    “我给你擦擦,好不好?”

    江无瑕目光茫然,却看着他乖巧点头。

    怜星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忽然很想低下头,亲亲她的侧脸,或者摸一摸她。

    但刚才还有她发病难受为理由,现在若主动出手,说不定会吓到她。

    他按住了发痒的手,只是寻来一只帕子,浸湿后又拧干,蘸擦着她的额头和脸颊。

    他没有恶意,这个男人是温柔而安全的。

    面色苍白的姑娘,警惕的像是一只小鹿的大眼睛,也露出一些信任。

    等到帮她擦完额头和双手,江无瑕抿了抿唇。

    “想问什么?”

    在男人宽和的眸光中,她问了出来:“你是谁?”

    她顿了顿,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又是谁?”

    怜星垂下眸:“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很想好好对你说,不过你昏迷了许久,应该先吃些东西,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看到心爱的姑娘点头,怜星露出笑容。

    他确实是担心她身体,却也因为没有想好理由。

    他想要将她留下,这正是个好机会,只要,只要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世,然后一辈子瞒着她。

    但他又怕,若有一天她知道了,会不会愤怒他的欺骗,伤心他的隐瞒?

    真是可笑,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移花宫二宫主,居然也如此瞻前顾后起来。

    这个姑娘,娇软的就像是一朵春日的花,他既想拥有这朵花,又想让这朵花长长久久的绽放,不会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土壤而枯萎。

    江无瑕点了点头,从床榻上下去,却在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软,摔下去。

    她并没有摔倒地上,因为怜星已经将她抱在怀中。

    虽然摔倒地上应该也不会疼,那上头铺着厚实的长毛波斯地毯,脚踩上去软软的,深深的陷进去,光脚也不会凉。

    怜星让她坐好,蹲下身,将一旁的绣鞋拿来,亲自给她穿上。

    星奴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的下巴没掉下去。

    他们这位金尊玉贵的二宫主,自小都是被伺候的命,何时伺候过别人。

    那从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居然在为一个姑娘穿鞋。

    姑娘的足上得肌肤如此柔嫩细滑,让已经是青年,并长期因为修习明玉功而压抑的男人,不由得心神一荡。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心神,因为许久没进食,这些日子江无瑕瘦的厉害,就连手中的足,也小小一个,足腕细细的,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似的。

    瘦的皮包骨,都没有几两肉,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怜星心中那些旖旎心思很快消失不见,他听说了江无瑕跟花满楼在一起的消息,当时还气的想要杀了那个男人。

    现在却更想杀了他,问问他,他是怎么照顾这孩子的,怎么就能将她照顾的,坠了江?

    若非他有意打听她的行踪,画舫一直在嘉陵江的下游寻找,还能有谁救她,要知道,他们将她打捞上来的时候,可就剩下一口气了。

    那个花满楼到底在做什么,得到了这样可爱姑娘的爱,却保护不了她吗?

    怜星的嫉妒与痛恨,在此刻,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如果是他,一定能比那个花满楼做的更好。

    “是不是觉得全身都没力气?”

    江无瑕点点头。

    青年摸了摸女孩的发顶:“你许久没吃东西了,都瘦成这样,当然没力气,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

    江无瑕凝眸,低头瞧着他,这个男人此时在她面前的样子,毫无攻击力,连刚才给她穿鞋子,动作都是轻柔的,怕自己手上因练武而生出的茧子,刮疼她细嫩的肌肤。

    因为感觉到安全,感觉到这个人是全心全意的担心他,所以将一切都忘记,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的江无瑕才能放心的让他接近。

    她没有拒绝,怜星心中狂喜,克制的将她抱起,双手很规矩,除了抱住她接触的位置,绝不碰别的地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衣裳下的身体,已经绷的像一根弦一样了。

    将她放到椅子上,拿了个软垫叫她靠着,真是无处不体贴。

    星奴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这位主人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最是嫌恶脏,嫌恶不洁净,束发的玉冠玉带每天都要换,衣裳尤其爱穿白色的,穿的又不是普通贫困百姓的麻服,而是正经上好的江南丝绸,白色又不耐脏,穿一天就沾尘土,都是他们这些下人洗,丝绸不结实,洗坏了还要受罚。

    偶尔出去一趟办事,他这位主子也是毛病一大堆,不愿住客栈,嫌客栈的铺盖不干净,整日都是住在画舫上。

    为了追踪这位江姑娘,在金陵城临时赁了个屋子,月奴带着别的弟子们继续去办任务,二宫主身边只有他一个侍奴,屋里的家具全都丢了,买了全新的,一应的铺盖香料,也都是他辛辛苦苦买回来的。

    好在金陵城大,江家是金陵各行的总行头,泊来的各类好东西市面上都有卖,不然他也不能短时间内就能置办一处让怜星住的舒服的宅子。

    可惜,江姑娘一离开金陵,他们便也跟着离开,那宅子统共也没住上几天。

    他的这位主子龟龟毛毛的毛病不少,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不过嘴皮子一动他们这些弟子便要劳累,所以他是再清楚不过二宫主的秉性。

    而现在,他竟为了这位江姑娘,如此亲手服侍,还服侍的细致入微。

    星奴惊叹不已的同时,不由得也有些同情江姑娘。二宫主都做出这副态度了,一定是想要牢牢的将这位江姑娘抓在手里。

    若是江姑娘顺从,随了二宫主的心愿,便一切皆大欢喜,可若她不从,以二宫主的性子,这位江姑娘怕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现在,这位满宫除了邀月,弟子们都会惧怕的二宫主怜星,此刻却温温柔柔,给那姑娘吹着勺子里的粥,吹完还亲自喂到她嘴里头去。

    失去记忆的江无瑕,本茫然心焦,因为什么都不记得,忘了自己是谁,对周围环境不熟悉,心中很害怕。

    她像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小松鼠,战战兢兢,对什么都好奇,也对什么都警惕。

    怜星就是想对她更加温柔,温柔的让她觉得他是可信之人,然后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她就都会相信。

    果然,他的策略起了效果,这些天他都始终待她有礼,除了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会伸一伸手,其余时候总是保持略微亲密又不过分的距离。

    江无瑕对待怜星的亲密,与日俱增,也相信了怜星的说辞,她是他们的小师妹,名为无瑕,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同住在移花宫,这回是她淘气,偷跑出去玩,南下的时候遇上嘉陵江发洪水,险些失了性命。

    这回好不容易,才将她救回来。

    “师兄,你跟大师兄的名字一个叫怜星一个叫邀月,星月本为一对,为何我的名字却是无瑕?”

    怜星一怔,果然是个聪慧姑娘,即便失忆了,也如此敏锐。

    他面色不变:“因为我跟大哥本就是亲兄弟,一同入得移花宫,故以星月取名,师傅收你的时候,还曾想若除了你,再收一位弟子,便以云霞取名,一个叫追云一个叫逐霞。可惜,没能收下另一位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师父便去了……”

    怜星面色有些黯然,江无瑕看的心中难受,也就不敢再多问。

    青年很快恢复了笑意,摸了摸她的发顶:“当初还不是你不喜欢霞这个字,非要撒娇央求师父改,这才将霞改为的瑕,索性便叫无瑕,你自己跟师父求来的名字,如今自己也不记得了。”

    江无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兄,对不起,我……”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能将你救回来,已经是万幸,傻孩子,以后可莫要一声不吭就偷跑出去,江湖上不怀好意的人太多,我们怕你遇到危险。”

    怜星双眸落到面前的姑娘身上,幽深的像是隐藏着旋涡,要将她吞噬。

    江无瑕却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也根本意识不到危险。

    “我好了,大师兄怎么不来看我呀。”

    对面的姑娘仰着头望着他,表情纯然又无辜,就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怜星却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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