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随云愕然,向来灵活的嘴,却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回答她。
江无瑕恍若未觉他不寻常的沉默和尴尬:“我今日随处走走,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江无瑕重重叹了一口气,让原随云的心都提了上来。
“一些很可怜的姑娘,虽然外表仍是人的样子,可神智都被破坏了,内里已经变成了畜。”
江无瑕抿了抿春,说到这些被破坏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姑娘们,她的心情很沉重。
“随云,我曾很天真,以为这个江湖还是香帅那样的好人多,即便作恶,也不过是帮派火并,你来杀我,我来杀你,如今到了这个蝙蝠岛,真是大开眼界,我才明白,原来人的恶,是没有下限的。”
“那些姑娘们,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几岁,她们也有父母亲人,这些姑娘或许来自贫穷农家,又或许是一些中门绣户的小姐,她们原本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也许平淡幸福,也许遭遇不幸,但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被掳来这里,眼睛被刺瞎,眼皮被缝合,最后连人都做不成,成了被人取乐的牲畜,而做出这一切的,就是蝙蝠公子。倘若她们来没被捉到这里来,她们之中,有一些,应该已经成了家有了夫君,有的还可能生育了孩子吧。”
“只是平凡的过完一辈子,竟也成了奢望,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是女人,能够成为伺候男人的工具,有利可图?还是说因为她们是弱者,就可以肆意被凌虐,被修改原本的人生?”
她垂下眼眸,沉默着喘着粗气,看到这些姑娘,她的心里宛如堵着一块大石头,叫她喘不上气来。
她曾以为,像邀月怜星那样,不拿人命当回事,就已经是暴虐残忍,可当她看到蝙蝠岛的一切,那颗失忆后,没有寄托,死寂冷硬的心居然也能燃烧起熊熊的烈火。
这把火燃烧起来,名为愤怒。
“蝙蝠公子该死是不是?”原随云听到她在这样说。
江无瑕像是无奈的笑了:“我实在该一剑将他杀了,多留他活在这世上一分钟,都是在作孽。”
原随云慌乱至此,脑海中闪过一圈的想法,她应该只是气愤,没有怀疑,只要他再好好的同她说一说,演一演戏,她不会察觉,绝对不会察觉。
他想要说话,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冰冷的剑锋挨上了他的脖子。
“你说是不是,随云?”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原随云的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掩饰的很好,替罪羊也寻好了,一切都没有露出马脚。
虽然心里想着,如果江无瑕察觉,他顺理成章的不再扮演那个温润如玉的无争山庄少庄主,正好将她扣在此处,日日缠绵。
可现在,当真被发觉了,他却只有害怕和恐慌,他怕她那张甜蜜的小嘴中,说出刻薄的话,怕那双美丽柔情的双眸中,露出对他的嫌恶。
哪怕是他,也想要爱人,是爱着自己,喜欢着自己,而不是仇恨着自己。
她察觉了吗,难道知道了他就是蝙蝠公子?
不,她应该不会知道的这么细,她只是怀疑,怀疑他与蝙蝠岛有勾结。
明明他从未表现出跟蝙蝠岛的瓜葛。
原随云决定将计就计,他不躲不闪,反而微微上前,让剑锋刺入自己的脖颈。
江无瑕手微微一动,剑向后躲了躲,因为撤的及时,只叫他的脖子被割破一点皮。
原随云心中一动,知道她对他仍有不忍,那么一切就还有回转余地。
“无瑕,你是怀疑我?我是蝙蝠公子?”
江无瑕握紧手里的剑,此时也不再跟他打机锋下去:“我怀疑你跟蝙蝠岛有勾结,你是不是蝙蝠公子的手下?他到底指使你做了多少恶事?”
原随云心中一喜,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他的声音苦涩无比,似是有着极大的无奈和委屈:“我……我是被逼的,无瑕,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想找到堂哥,找到恢复光明的办法,那些女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无瑕手里的剑拿开了一些,好像相信了他的话,静静的听他解释。
原随云怯怯的,伸过手来,摸上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像是一块年糕一样黏了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将自己是如何落海,被蝙蝠公子胁迫,成了帮凶和被奴役的经历说给她听,说的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怀中的姑娘却默不作声。她在想些什么呢,仍在怀疑他吗,还是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冷眼看着他像小丑一样卖弄的演戏。
不可以,绝不可以这样,这个世上,只有江无瑕不能否定他,说叫他不高兴的话,不然他真的会发疯的。
此时的原随云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目不能视是个瞎子,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靠摸索来猜测她的心情。
而此时,如此安静,静的一颗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他却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不敢去触碰她的脸。
他感觉到怀中的她动了。
姑娘柔滑的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后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原随云的眼睫颤了颤,骗没骗她,他心知肚明。
“我……没有骗你。”
“好。”
他听到怀中的姑娘对他说着:“只要你说,我就信,随云,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她放下了剑,小手摸索着原随云的脸,捧起来,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唇。
一个轻如蝉翼的吻,瞬间安抚了原随云焦躁的心。
至于她说的杀了他,原随云感到好笑,他是不会叫她这么做的,因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蝙蝠岛的幕后主使是谁。
“无瑕,你还是不要出去到处乱跑了,这个地方邪门的很,我实在怕吓到你。”
“而且,若是此间主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手眼通天,会对你怎么样呢,我看到了那些被缝上了眼睛的侍女,就害怕,怕你也……”
原随云说的情真意切,江无瑕幽幽叹了一口气,却并未如他所愿。
“随云,我想救那些姑娘,所以我是不会老老实实在石室里呆着的。”
原随云急切的握住她的手:“我会帮你救他们的,你呆在这里,我才能安心。”
他抱住了她,头扎在她的脖颈处,不住地磨蹭,样子就像是手里这只小小的白蝙蝠,明明是个蝙蝠,却像个狗一样,黏上了她就不愿意走了。
清冷雪松的香气,盈满她的鼻尖。
“无瑕,我真的很担心,万一你出事了,我没办法,你叫我怎么办,那个神秘人一直没有显露真容,看在我还为他卖命的份上,他没有对你怎么样,若是他生气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瑕,无瑕,你就听我的吧。”
原随云这么一个大男人,此时却嘟嘟囔囔的撒娇,妄图通过自己的美色叫江无瑕答应他的要求。
江无瑕觉得有点心累,当初是怎么觉得这个人温润如玉,颇有君子之风的,完全是假象吧。
她像是摸狗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到底没有注意。
原随云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怕她再生气怀疑他,她身上的雪桂香,是他亲自挑选的,与他的雪松是如出一辙的冷香,他喜欢这种香味,尤其喜爱这种香味在她身上,淡淡的,幽幽的。
而现在,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郁金香气,一直在提醒他,她去见了别的男人。
原随云心里呕的要死,却什么不敢跟怀里的姑娘说,他只能继续扮演着良善和无辜,别叫他把那个男人揪出来。
只要他找到了他,他要用最残酷的手段去折磨那个男人。
江无瑕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想要染指的男人,都得死。
江无瑕有点累了,这也并不意外,在海上漂泊了好多天,经历的船难,又掉进地洞,虽然石室内布置的很舒适,可毕竟暗无天日。
她精神紧张了许久,今日又看到了让她难受的那些姑娘,就像一张本绷紧的弓,绷到了极点便会断了。
她睡了个好觉,却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实在不知今夕何夕,只能通过床头一个水滴的时计,大概知道过了多久。
约有四个时辰,身边的原随云已经不在了。
他虽说的信誓旦旦,可江无瑕丝毫不信他说的话,那个送请帖的丁枫,摆出了一副岛主的做派,可人下意识的行为,是无法改变的。
原随云被雷火弹炸伤,那个丁枫百般掩饰,却还是下意识的看着他的伤口,还拦住了那些手拿弯刀的黑衣属下们。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继续说谎。
就像她说的,他对她说了谎,她就会杀了他,这并不是玩笑话。
江无瑕的手腕动了动,有轻微的锁链声叮叮当当的传到耳边,她愣了愣,摸着脚腕上的锁链,两只脚腕不仅被锁住,中间还延出一条,端口没入石壁之中。
哦吼,她这是被囚禁起来了?
江无瑕愣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她一点都不觉得危险,反而心中隐隐有种兴奋的期待,有意思了,让她看看原随云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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