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骨气的何芊蔚当时就头脑一热说要全拿个甲等。

    而萧载阳笑笑不说话,好似不过随口问一句,也没打算真的做到这个地步。

    ——他装的。

    实际上,那天给何芊蔚答疑解惑了一个上午只是开始。

    萧载阳不知道从哪儿抽出的空闲,午间时分就直接带着自己赶出来的特训计划敲响瑶光殿的门,

    彼时的何芊蔚尚且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和阿琼有来有回地争抢那个饱受折磨的毛线团。

    但很快,她认认真真、一个字也不漏地看完那个计划周密的特训安排后,脸上的表情就从困惑转变成了惊恐。

    何芊蔚越看表情越严肃,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把计划的内容念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天写一篇策论?要是写不出好成绩,第二天还得在新写一篇的基础上,把上一篇的不足总结出来,交给你批改?”

    她一副“竟要如此行事”的震惊模样,甚至于要比着手势来为自己表达语言不足以形容的情绪:“我一星期都不一定写得出来!”

    何芊蔚合理怀疑萧载阳这举措多多少少有几分报仇的私心。

    我承认昨天笑那么大声是我的不对,但有错可以慢慢改,倒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这么狠吧?

    她看着萧载阳正儿八经的模样,好不容易把这话吞了回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呆在原地。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何芊蔚手上也卸了力道,不再和阿琼玩闹。

    阿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是抢来的东西它向来没什么兴趣,于是也跟着把爪子收回来,揣着手蹲在那毛线团旁边,“喵喵”叫着用头把心仪的玩具推到了何芊蔚眼皮底下。

    要是之前,何芊蔚高低也得斗志满满地再和阿琼大战三百回合,但这回萧载阳带来的冲击太大,她连眼神都没动过,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

    她一句话也没说,萧载阳却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你是在开玩笑吧”的意思。

    于是萧载阳抬起手在何芊蔚面前晃了晃,表情严肃:“今天就先放过你,明日我会让纪修准时来收策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其他的话……暂时还没法确定在什么时候能给你补课,先等我一两天,日后一定补回来。”

    不补回来其实也可以的。

    何芊蔚这么想。

    当然她没敢直接说,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甘心般再次确认:“真的没有和我开玩笑?”

    萧载阳眼都不抬:“还要不要拿甲等了?”

    “对不起,当我没说。”

    何芊蔚麻溜地闭上嘴,抬起手在唇边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自己说出口的豪言壮志,再怎么也不能翻脸不认。

    一生要强的何芊蔚在这方面有一种莫名的坚持。

    自那日以后,何芊蔚快乐的米虫生涯就一去不复返了。

    最开始几天,萧载阳仿佛确实很忙一般,压根儿没有再提补习的事,只有纪修会在傍晚时掐着点儿登门,在何芊蔚肉疼的目光中带走她好不容易别出来的一篇策论,第二日再连带着萧载阳的批注送回来。

    然后她就得根据这份批注总结出自己策论的不足,然后根据萧载阳新定的主题再写一篇文章出来,依旧是在晚上交给纪修。

    虽然写策论很痛苦,但和没有每天额外补习几个时辰比起来似乎好上那么一点儿……

    何芊蔚一边双目无神地凭肌肉记忆挥动笔杆写出篇狗屁不通的初稿,一边多有庆幸地想着。

    虽然这想法很不厚道,但殿下你还是多忙忙吧,不必为了我再废这么一重苦心。

    可惜她怎么想是一回事,萧载阳怎么做是另一回事。

    为了腾出时间来给何芊蔚补习,萧载阳甚至还又到勤政殿走了一趟,把皇帝安排到自己头上价的事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态度之坚定、语言之有力让外人听了就能捏一把汗。

    被冒犯习惯了的皇帝兴致勃勃地问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凭着乐子人的本能嗅到其中趣味,当即拍板把活儿全揽了回去,一副任劳任怨的老父亲形象。

    然后背地里扭头就吩咐暗卫,务必事无巨细地把补习的相关事宜全记下来。

    ……看来依旧是从前那个有父爱,但只有一点儿的皇帝。

    萧载阳不知道自个父皇这不着调的想法,解决完手头压着的事务就趁着天色尚早,施施然晃到了瑶光殿,一路上还琢磨着要不要趁热打铁,从今日起就正式给何芊蔚把小灶开起来。

    但等他进了瑶光殿,看见瘫在桌边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的何芊蔚后,最终还是好心地决定让对方再摸一天的鱼。

    然而萧载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好不容易刚把今天的策论写完,心力交瘁地瘫在榻上,手里抱着阿琼一顿狠搓的何芊蔚就立刻弹了起来,面色惊恐:“你怎么来了?!”

    “……”

    不得不说这如同面对洪水猛兽的反应仔细想来有点好笑,但为了不让自己下一刻就直接被赶出瑶光殿,萧载阳还是努力把笑意收了回去,却管不住满肚子的坏心思。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他气定神闲地往榻边一坐,慢悠悠道:“关于补习的事……”

    何芊蔚的表情跟着他慢吞吞吐出来的字变,眼瞅着就要掩面痛哭。

    “从明日起,我就能每日专心为你开小灶了。”

    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其实。

    冷静下来想想,人又不是万能的,偶尔有那么几科拿不到甲等,勉强混到及格又有什么错?这分明是人之常情。

    怎么好意思浪费殿下的时间来扶我这爬不上墙的烂泥!

    短短一瞬间,何芊蔚脑子里飘过无数反悔的话,但作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例,她最终还是把这些话统统咽了回去,努力扯出一个笑来:“那可真是太好了,青青求之不得,惶恐至极……”

    萧载阳选择性忽略了她表里不一、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配合地摆出了满意的表情。

    尽管平日里他确实是对何芊蔚好得不像话,但萧载阳向来有灵活的行为处事原则,该认真的时候半点不会心软。

    别管学的时候再痛苦,于何芊蔚而言终究是受益终生的。

    虽说她即便什么也不学,也能在起码两代帝王的庇佑下活得自在,但这种剪去翅翼、锁在金屋里的活法,就算当事人乐在其中,萧载阳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当真发生。

    何修竹与江流宛半生沙场,最后更是永远葬在了边境,作为他们最后的血脉,何芊蔚若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嗯,那也实在太遗憾了些。

    其实何芊蔚本人若是实在不开窍,萧载阳也不会强行推着她往前走,然而何芊蔚本就是聪明伶俐的性子,甚至对行兵打仗之事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嗅觉,那就怎么说也不能埋没这棵好苗子了。

    比起另一个可能性,他还是更喜欢她肆意的那股生气。

    更何况,萧载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何芊蔚大概不会甘心做什么也不知道的闺阁小姐,永远困于后宅之中。

    何芊蔚并不清楚萧载阳这满心的弯弯绕绕。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虽然萧载阳好心多宽限了一天,但该来的总会来,她水深火热的补习生涯不可避免的正式开始了。

    为了当初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全都要甲等”,她几乎是睡都睡不好,梦里都在写策论,顺道强撑着精神听萧载阳的谆谆教导。

    刚开始何芊蔚还能顶住,但没过几日就丢盔卸甲般萎靡起来,让人担忧其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萧载阳看在眼里,心中也跟着焦急,思索片刻,果断地又带着纪修到勤政殿跑了一趟。

    然而他压根就没和皇帝见上面,而是扭头就去了那儿的私库,翻了半天把皇帝从前失眠时用的熏香全找出来,通通带走了……

    这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乍一瞧甚至不知道是萧载阳身为太子能随意进皇帝的私库离谱,还是他能招呼都不打就顺走里头的东西还不被问罪更离谱。

    但想想主角是萧载阳和他那怨种父皇,倒也正常。

    当然,忙于政事的皇帝后头知道了以后,不可避免地怒斥一番萧载阳还没长大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完了又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却符合现状。

    ……嗯,怎么不是呢。

    总之这父子两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的何芊蔚是不知道的。

    多亏了萧载阳送来的香薰,她就是上床前还在无能狂怒怎么就是背不下来,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入睡,然后第二天继续痛苦面具。

    别说秋影飞镜,就是陈嬷嬷对这情形也讶异十分。

    毕竟刚开始那几天,何芊蔚满心满脸的不情愿谁都看得出来,结果谁知道如今她反而主动积极了起来。

    甚至补习时都用不着萧载阳来瑶光殿,而是何芊蔚提着书袋掐着点儿就自投罗网般去了东宫。

    至于原因呢,其实也简单。

    关于补习,何芊蔚的心理历程大概是这么回事儿:先是一点儿也不想参加,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容不得反悔;然后在萧载阳的压迫下奋力学了好一会,依旧很痛苦,但都到这地步了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很亏。

    而挣扎到如今,在写策论逐渐得心应手、攻克了不少平日里怎么也想不通的难题之后,何芊蔚食髓知味,逐渐被勾起了兴趣。

    对此萧载阳十分欣慰。

    然后反手给了个更难的题目让何芊蔚头疼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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