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轻台背后连着间黑咕隆咚的石头房,拿硬石砖块砌得牢牢的,墙厚半尺,房顶较普通屋子稍高些,开的窗洞也比寻常要高些、窄些,掌宽者握个拳便难从窗缝中挤出去,还拿密匝铁柱分成好几格,连风都难透进来了。

    神都的人管此处叫离轻狱。

    沈蕴便是被关押在离轻狱中,整整两个月,现如今江如温也进来了。

    狱中没几个窗洞,唯一扇大门也让仙兵堵得严实,巴不得连墙缝处都排个人守着,吹不进来寒风,少女便褪下了大氅,安静坐在离轻狱深处里间的某张木椅上。

    她对面同样坐着位鹤发老者,老者一袭灰白棉袍,眉须耷拉着,显得分外沧桑颓累,手肘支在膝盖上驮着背,目光愣愣地凝在自己鞋尖上,过来坐了半晌也没有要搭理少女的意思。

    此老者正是若素长老。

    清凌则立在若素身侧,屈臂抱手,神色岸然,适才领兵时披的斗篷还未解下,“长老,可以开始了。”

    “你来吧。”若素无力地摇摇头,脱出口的话轻细得虚无缥缈。

    清凌见状点点头,侧身朝里间外打了个响指,“把人带进来。”

    与青燕宴上一样,沈蕴被人架在木架上横绑着手推了进来,车轱辘声在静谧昏暗的里间悠悠响起,临至江如温对面骤然停下。

    江如温同样垂着头,神经随着越靠越近的车轱辘绷紧,她害怕看见一个浑身只剩森森白骨,仿若一副骷髅上顶了张脸的沈蕴,那将是一辈子的噩梦。

    “可有见过?”清凌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是在问谁,“如实招来。”

    “见过。”沈蕴的音色里不见了初时稚嫩清透的少年感,更添些许沙哑风霜,“先前在月来岛同他们起了冲突,那时见过一回。”

    “没了?”

    “没了。”

    “那么你呢?见过他么?你跟魔族又是什么关系?”清凌鞋尖一旋对准了江如温,阔步走到她面前,“好好想想该如何作答,我们无法跨族对魔修下真言咒,但对付一个仙门弟子还是绰绰有余。”

    “你们在审我。”江如温稍稍抬了抬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凭什么?”

    “椿筠在灵池边落了支玉簪,回去拾的路上瞧见你在同那个逃走的魔王交谈。”若素忽而激动起来,抢过清凌的话头,高昂的嗓音斥满整间离轻狱,掌心重重拍在扶手上唰一下站起身,

    “仙门弟子同魔修交谈,有何可谈?你们在密谋些什么?群青和妙莺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如温默了一刹,大抵摸清了此间来龙去脉,原椿筠离开后曾为拾玉簪而折返过,恰巧碰见“狐狸面具”在同江如温交谈,而那时沈妙莺的尸首就明晃晃躺在侧旁,于是她立即回禀了清凌仙君,与魔修勾结乃是重罪,清凌由此带了一片披甲仙兵前来捉拿将她押入离轻狱审问。

    “没有。”少女果断摇了摇头,以“狐狸面具”的修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那时有人路过,他是故意放跑椿筠让她回去禀报神都的人。

    “我不信你。”若素情绪激愤,甩手撩碎了侧旁木桌上的茶盏,滚烫茶水溅了一地,“给她下真言咒,否则她的话我统统都不会信!”

    “长老,别这样。”清凌抬掌示意若素冷静,轻轻舒出口浊气,旋即掐了道真言咒打在江如温身上,“我一句一句问,你一句一句答。”

    “你跟这个魔修是什么关系?”清凌指着沈蕴缓声道。

    江如温咬了咬后槽牙,好在先前有过一回被下真言咒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酝酿半晌,干脆玩起了文字游戏,“此前只在月来岛上见过他,我同魔族没有任何关系。”

    “不必急着否认。”若素掸掸衣袖平复了气息,重新坐回椅上。

    “好。”清凌捻起支狼毫将对话记录在薄箓上,“既没有关系,今日你为何会同魔王交谈?”

    “他威胁我。”江如温换了个坐姿,“我也不过是路过而已,碰巧撞见了他在杀害沈妙莺。”

    清凌犀利的眸光扫到少女身上,“那么,你们在谈什么?”

    “你们在狱中押着人家的同伙,他是为了救人而来,问我关于”江如温硬着头皮逼自己看了眼沈蕴,“此人的安危状况。”

    “那你是怎么说的?”清凌微微颔首,咬着狼毫面若沉思。

    “我只道瞧见过,别的什么也没说。”江如温扬了扬颈间刀伤,“看见没,我也是受害者。”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沈妙莺和宋群青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清凌举着那张已记满小篆的薄箓,先前溢在眸中的敌意怀疑明显消了不少,身中真言咒的人撒不了谎,脱出口的必定是真言。

    江如温凝神思索了一阵,“我不认识什么宋群青,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沈妙莺她是被万骨魔王杀死的,就在我眼前。”

    “你只道有没有即可,费那么多话做什么!”若素长老双手握拳砰砰砸着木椅扶手。

    “长老,好了。”清凌眉心紧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日就问到这里,咱们先回去吧。”

    若素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起身头也不回地阔步走出了离轻狱。

    清凌挥手召人将沈蕴推了出去,抖抖手中薄箓也不看少女,垂着眸仿若在自言自语,“别放心上,宋群青和沈妙莺都是跟了他千年的入室弟子,近来接连折损,他难免受不住。”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江如温紧攥扶手的手掌稍松了松。

    “事关魔修,在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放你走,不过你也不必忧悒,若这些事情当真与你无关,离轻狱押不了你太久。”清凌忽而摇头笑了笑。

    “那我师尊呢?”

    “回仙门了吧,神都押不了仙门弟子,他若能拿到你们宗主的掌印和你在紫云山的仙籍,你很快就能出去,所以我说离轻狱押不了你太久。”

    清凌轻叹一气,足尖轻转朝门外走,行至出口时,他抬手搭住门扉侧头露出道阴恻恻的笑靥,

    “别拉着个脸,该庆幸些。若你是神都的人,一旦同魔修有了牵扯,甭管真假,离轻狱能押你到死。”

    里间的门扉被清凌啪嗒一声由外落了道锁,江如温集中精力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点,指尖一勾从衣袂里扯出来张传音符。

    这张符是“狐狸面具”挟持她时悄悄贴在她袖中的,她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听。

    “啧,这个时辰你该已进离轻狱了吧?”

    “狐狸面具”空灵的嗓音缓缓从符内流出,“别怨我,早先跟你提过一句了,有件事情想拜托你。离轻狱守卫森严,位处神都中央,我做了几次计划都没能寻到闯进去的办法,还是用你比较灵。

    你该知道我送你进去是想让你帮我些什么,沈蕴,我自知没能力将他救出来,此番是想拜托你给他一个痛快。

    神都的人心狠手辣,他已身陷离轻狱两个月整,此处于他来说比地狱更难熬些,若你我不出手,他将日日遭受凌迟之苦,刺穿心脏就是破解百命丸的办法。

    你非神都之人,即便杀死他神都也无法押着你,只肖等几日你师尊拿了掌印和仙籍即可脱身。”

    “青天白日的做梦。”江如温闭上眼,杀死沈蕴,神都确实拿她无法,但她本就因与魔修牵扯不清身陷囹圄,这种作为只会让她在窘境里越陷越深。

    与魔族对立的并非只有一个神都,而是整个仙族,杀死沈蕴的作为神都虽奈何不了她,回了仙门该受的照样还得补回来,即便最后寻不出证据,也够她折腾一阵了。

    “狐狸面具”的声音忽而又响了起来,仿佛预料到了她的所想,“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个热心肠,为防止你不配合,听闻前阵子你于渡仙坡救下了一位小散修,我已查到他的姓名身世”

    话音到了这便止住了。

    江如温挑挑眉,威胁?

    少女将传音符攥在掌中,毫不犹豫念出一道火咒,“你拿错筹码了,混蛋。”

    小窗外天色渐暗,透进来的光线愈拉愈长,车轱辘声在门扉外响起。

    江如温依旧静坐在木椅上,扯了片衣袖往颈间伤口处缠绕一圈。

    开锁的声音在空寂的里间显得格外清脆,木门吱呀一下被人推开,青燕宴上持刀凌迟的那位仙君推着绑在木架子上的沈蕴走了进来。

    “做什么?”少女的嗓音沾了几分虚弱。

    仙君似乎有所顾忌,态度冷淡却不放肆,“令主有令,只要你身在离轻狱一日,便得看着他日日都要受的凌迟。”

    他褶了褶衣袖,没有回头去看少女脸上的表情,兀自挑了柄短刃娴熟地往沈蕴身上划。

    沈蕴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浑身上下都露着白骨,仙君手上动作不停,漫不经心道:

    “他日日都要受四十九刀,身上的肉已被割光过一回,令主拿生肉丸让他重新长了回来,此番已是第二回快割光了。他一日不招,便得受一日凌迟,永永远远,无休无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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