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还在有人淘汰,陈喜娃,这个老实憨厚的列兵,因为只有初中学历,在爆破的考核中被淘汰了。
文化素质和军事素养逐渐在训练中显现出来,阿遂又一次震惊了以高中队为首的教官全体。
只在这训练的第二阶段,关注她的何大队就给了很高的评价——“她是个天生的特种兵苗子。”
第二阶段的综合演练,又在一个夜晚开始了。
菜鸟a队的任务是突击营救被敌人关押的侦察机飞行员并把他带回来。
在路上,他们会遇到各种阻截,被俘就没有机会继续考试。
他们必须在明天天明以前到达直线距离九十公里的b控制点,等待下一步指示,而中途还有许多潜伏的老鸟。
大家分开行动,阿遂跟着陈排和小庄,他们要长途奔袭,到达任务点,还要躲避老鸟的追捕。
然而,阿遂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陈排的强直性脊柱炎,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抹杀了他的全部努力和希望。
他把小庄半骗半骂地劝走了,可阿遂不走,理由也很充分。
她又不会被淘汰,战地医生才是她的本职,她现在就是要做本职工作,高中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看着阿遂在他腿部上下其手,浓浓的夜色遮住了他脸上的浅浅的红色。
然后,他的心在阿遂拧眉沉默中一点点下降,他知道,这辈子的梦想,就此结束了。
“砰砰”,几声枪响,引来了老鸟,阿遂跟着卫生队将人送去了野战医院。
跟从前的同事交流了之前的看诊经验,也给出了治疗建议,在他们和院长无比惋惜的神色中,拒绝了白大褂。
然后,去看陈排了。
窗外天色微亮,陈排躺在病床上,看着鱼肚般的天色。
推门声响起,他转过头来,对阿遂笑笑,只是这笑,充满了苍凉和悲戚。
“陈排,别太难过,我之前不是给你开过药,还针灸过吗,不会有大事的。”
“那特种兵呢?侦察兵呢?”
阿遂摇摇头,看着他眼中小小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也不犹豫了,把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的梦想,我还知道,你在军报上发表过很多关于特种部队的文章。哥哥跟我说过,他很欣赏你。”
“哥哥?”
“就是高中队,”不管他惊讶的脸色,她继续说:“我军特种部队的发展还是靠着以前的侦查大队组建起来的,跟西方国家比起来,落后太多了。而你,研究了那么多他国特种部队优势,从高中起,在地方刊物发表文章,在军校时,更是发表相关论文,你所说的特种部队现代化数字化正规化,不是只有当特战队员,才能实现的。你应该去军校继续进修,你会有更好的前程,也会有更大的贡献。”
见陈排有些出神,她继续努力,“你的腿还没费,不是你的病不严重,是因为我前期治疗过,还有我们现在共同定下的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但你绝对不能在野战部队待下去了,你难道想脱下军装,从此离开部队,此生再与特种部队无缘吗?”
“当然不了!”他眼中又渐渐亮起光,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
阿遂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恳切的感激,劝人休息了,出来后,长嘘一口气。
他是个人才,人才就不会被一条路限制,他该有更好的人生。
等回到营地,阿遂看见的就是对着一个土包默哀的菜鸟a队。
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她,从灰狼那知道,那土包里是个头盔,代表着并不存在的飞行员。
灰狼还告诉她,他们这次上演了疯狂的菜鸟,反突袭了老鸟一次,还获得了小小的胜利,不过最后还是被她哥哥制住就是了。
告诉哥哥陈排的情况,顺便给出自己的建议后,阿遂归队了。
面对小庄等人的问询,她只能说陈排没事,卫生员也帮她拦下了他们更多的话,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眼神。
但后面小庄还是去见了一次陈排,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阿遂只见小庄回来后训练更刻苦,更豁的出去了。
野外生存训练正式开始,他们被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林。
每个人分到了一张手绘的地图碎片,完全没有指向性。
十分钟出发一个,搭伴互助就都会被淘汰,三天时间返回驻地。
阿遂是第六个出发的,进入密林,夜深露重,她第一件事是找了个干净安全地地方就地修整。
野外生存训练,她的强项,林中草木都是她的耳目,没有地图她也能轻松地走出去。
天微微亮,林中还有一层薄雾。
一片郁郁葱葱中,一块不显眼的绿色微微动了动,一张涂满了油彩的脸露了出来,依稀还能辨出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眉眼。
阿遂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行动。
在茂密的林间穿行,视线注意着各个方位,她不是在注意潜在危险,而是在注意各个角度无处不在的微型摄像头。
不用说,灰狼他们的手笔,哥哥他们一定就坐在电脑前看着呢。
不多时,紧促的脚步突然一滞,阿遂转向,向另一侧跑去。
疾行几步,就看到了正在给一个队员包扎的耿继辉。
阿遂快步上前,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拿出一些止血愈创的特质药粉。
耿继辉看到她,让出了手里的绷带,让她看那人血肉模糊的脚底。
“他没穿军靴,穿的是跟外军特种部队相仿的运动鞋,今年算是废了。”
交代明白后,阿遂也重新包扎好了。
耿继辉把背囊一卸,就要扶起队友,看样子是要背着他走下去。
“哎,小耿,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把你放在这里过夜,会出事的。”
“我体重七十五公斤,你再加上这四十公斤的背囊还有武器装备,你是不是疯了?”他已经废了,不能再拖累一个战友了吧。
“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受伤的战友,就算过夜,我也得陪你。”
“小耿,你别这样,我心领了,啊,快放下我,你自己赶路。”
“行了,如果,来特种部队,是要对自己的战友见死不救,那我宁愿不来!”
阿遂站在一旁看着,他还要再劝,被耿继辉一句“我要节省体力,”给堵回去了。
“耿继辉,你忘了高中队说的,互相帮扶是会被淘汰的。”
他回首看她一眼,少年的眼睛清澈明亮,斑斓的油彩也没能掩盖他俊朗的面庞。“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丢下受伤的战友。”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呢,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专业吧,大不了我呆在这陪他。你走吧,这样下去你们都走不出去的。”
“高医生,这是我的选择,不能再连累你,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见他真的打算背着人离开,阿遂连忙拉住他,让他稍安勿躁。
然后四下打量了一番,身手敏捷地攀上了一棵大树,在八点钟方向的一个树枝上拨弄两下,一个掩盖在树叶下的隐蔽摄像头就露了出来。
有些惊讶的两人就看着阿遂正对着摄像机打手势,他们不是惊讶这里有摄像机,而是惊讶阿遂把它们找出来了。
没人知道,屏幕那边,高中队黑着脸,问他们是怎么安的摄像头,同时他也下了令,让医疗队以最快速度接回伤员,不能这样消耗耿继辉的体力。
从树上滑下来,阿遂拍拍手,说:“在这等一会吧,应该很快就有医疗队来接伤员了。”
果然,不久土狼就带人来了。
走之前,土狼还暗戳戳地打量两人,尤其是看到阿遂跟着耿继辉一起离开,眼神更是奇怪了起来。
耿继辉看着身后跟着他的人,也不开口让她离开,脚步反而轻缓许多,挑的路也是更安全平稳的路。
日光渐渐盛了,斑驳的阳光倾泻在地上,阿遂跟着耿继辉,来到了一个墓前。
她之前就觉得耿继辉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才跟上的他。看到墓碑上的字,这是狼牙首任政委耿辉的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遂跟着他一起脱帽,然后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他跪下。
耿继辉掏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墓前。
又将碑前的落叶清理了,哽咽着开口。
“爸爸,儿子来看你了。爸,我没有收任何照顾,我完全凭自己。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教育过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觉得我做到了,真的,爸,就是有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的想你,真的…特别特别想…儿子没给你丢脸……没有……”
看着他呜咽出声,还要拼命压抑自己,阿遂搭上他的肩,“想哭就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手上握上了一只宽厚干燥的大手,他的脸也压上来,她能感觉到手心有灼热的液体落下,哭声也放开了。
然后,阿遂知道,他九岁那年,父亲因癌症去世,他也就此改名为“耿继辉”,他追寻着父亲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他们这么照顾我是吗?”刚平复的心绪又有了波动。
“我是说,难怪你这么拼命。你不要自己给自己设限,如果他们真的想照顾你,应该不择手段将你淘汰,谁会想看着战友的儿子身赴战场呢?训练时,你见他们有给我放水了吗,我是女军医,高中队的妹妹,不照样摸爬滚打惨的要命?”
耿继辉一懵,突然想到不久前高中队递水的一幕,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封锁。
“所以啊,你不在意,就不会有更多人在意。我知道你不会想让我说出去你的身份,现在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咱俩扯平,互相保密,拉钩。”
看着阿遂伸出手,有些幼稚的举动,却让耿继辉轻笑,小指勾上了她的小指。
然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毕竟,规则还是要遵守的,结伴了一小段任务外的旅途,剩下的路总要自己找。
阿遂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看上去还游刃有余,在终点边跟灰狼闲聊,边等着剩下的人。
“你怎么会这么快?”灰狼笑的很和蔼。
“在树林里,我从来不会迷路,怎么,你们盯了这么久监控,没发现我有神秘的认路能力吗?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
“我把它称为,女人的第六感。”阿遂神神秘秘地说完,就勾起了戏谑的笑,灰狼也知道被小丫头耍了,默默走到一边。
耿继辉、老炮,还有话都说不清还继续哼着歌的卫生员,以及靠骂自己提神的强子,都到了。
然后鸵鸟提溜着一条死蛇,也按时到达。
最后,小庄踩着最后的时间,到了终点。
但阿遂听得清楚,灰狼在哥哥的暗示下,说自己的表快了一分钟,给了小庄合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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