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客栈作为小梅定下的联络点,在她出事没多久,却发生了命案。这让人不得不有所联想,这命案或许就与他们要查的事有关。

    他们在外观察了半晌,待官衙的人全部撤出,阿遂跟着伯父进入店中,就看见方才还对官吏点头哈腰的店老板,正骂骂咧咧地打骂一个衣着粗陋的姑娘。

    阿遂抬手止住了即将要落下的棍子,狄仁杰一脸不喜道:“老板,借宿。”

    趁着老板招待之际,阿遂将蹲在角落的姑娘扶起,轻声问了几句,却发现她是个哑女,而且掩面的长发下面,似乎有狰狞的疤痕。

    她还欲细看,那哑女就被店老板大声呼喝过去沏茶。

    她见伯父已经开始与店老板攀谈,探听命案之事,便默不作声在一旁听着。

    狄公问完店老板,便要去命案发生的房间一看,据店老板所说,是昨日夜间来住店的二人清晨死于房间门口,喉头被割破。

    老板还说哑女似乎听到了有人重重倒地的动静,狄仁杰便让他将哑女找来。

    他反复在屋内踱步,阿遂也跟着打量屋内的每一处细节。

    “阿遂呀,”他也注意到阿遂的行为,便问她,“你觉得,这二人是何人所杀?”

    阿遂自知比不上伯父的足智多虑,但也有自己的看法:“我看那门闩完好,窗台积灰完整,来人应是敲门而入。按店家所说,那二人是在门口被一击毙命,要么,他们对来者没有丝毫防备,要么,来人是个绝顶高手,让他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或者说……”

    她反复想了想老板对那二人的形容,“或者说,两者皆有,下手的是一个让他们未曾防备的专业杀手。”

    狄仁杰赞许地点了点头,此时哑女跟着老板进来,他便和气地询问她听到的动静。

    问完后,他便开口说今晚就住在此屋。

    老板也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个奇怪的客人,问命案问的比刺史还详细,也不避讳死了人的屋子,还主动要住。

    等人都走了以后,阿遂问伯父有何打算,见他笑而不语,而后再次陷入沉思,只能叫狄春来收拾屋子,自己和月儿去了隔壁。

    城外不远的大杨山里,元芳和如燕才在茫茫山间,找到一处独户人家。

    虺文忠有伤在身,又中了剧毒,他们不能再露宿野外。

    “说来也奇怪,阿遂说她的药能解多种剧毒,怎么这蟒蛤剧毒偏偏解不了?”

    “你也说了这毒药是蛇灵独有的,而且这药也并非无用,虺文忠的脉象至今平实,也是那药的作用。”

    在他们投宿的人家中,只有一独居老人,院里还满是棺椁,十分奇怪。

    但巧的是,这位叫鲁成的老人家有不少清热解毒的草药,其中有一味独儿怪,正是蟒蛤之毒的解药之一。

    又听老人家说,山中有个小镇叫陀罗地,如燕可以去那里买药材配解药。

    只能说天无绝人之路,虺文忠还是有救了。

    但如果阿遂在这里,必会觉得奇怪,因为她对自己的解药十分自信,绝对能解蟒蛤之毒。

    可惜,此时她还在柳州的青阳客栈,沉沉睡着。也不知深深夜色中,刺史府的衙役,已经包围了青阳客栈。

    等她被嘈杂声吵醒,面无表情地持剑奔向伯父房间,就看见刺史大人带人堵到了门口,质问伯父。

    她被衙役拦住后,在伯父的摇头示意下没有出手,乖乖和狄春月儿站到了一边。

    原来是那店老板觉得他们一行人行事诡异,遂禀报了刺史府,刺史温开怀疑命案凶手与他们有关,前来捉拿。

    阿遂见伯父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还出言讥讽贸然抓人的刺史,便知道他心里已对此案有了定论。

    果然,狄公同温开一阵逻辑缜密的分析,将案情中的线索一一串起,将矛头指向了店老板。

    那店老板一开始慌忙否认,而后狄公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便大惊。

    在他凶相毕露拼死一搏之时,阿遂不知何时已经越过衙役来到伯父身边,凌虚无需出鞘,便挡掉短刀,将老板压跪在地。

    看着衙役将老板压下去,温开面露崇敬之色,猜测凭借“怀英”二字猜测到了狄仁杰的身份,下拜阁老。

    阿遂见此,心下将发生之事过了一遭,便对伯父耳语几句,待他颔首同意之后,离开了客栈。

    她知道此事与蛇灵定然有关系,所以便出城去接引张环李朗八大军头带领的千牛卫,狄阁老的身份一露,也无衙役敢阻拦于她。

    是夜,柳州城刺史府大佬内,两个衙役正在喝酒,身后就是刚被收押在监牢内的店老板。

    此时另一狱卒打扮的人背对他们靠近,二人并未生出警惕,还笑他怎么今天倒着走路了。

    突然,那人如闪电般出手,转过来的脸上蒙了黑布。

    店老板看到那人捡了钥匙,进来救他,讶叹了一声“怎么是你?”

    蒙面人不语,招手示意他跟上,而后转身出了牢房。

    “怎么,要走啊,总得和我手里的刀打个招呼吧?”张环李朗拦路而出,和蒙面人打斗起来。

    一旁的店老板只得大声道:“别管我,快跑,快跑啊——”

    蒙面人也知道自己此行失策,并不恋战,拿出短匕交手了几个回合后便抽身而去,将身后大群衙役的火把叫喊声远远抛下。

    摆脱追兵后,她飞身入了一处院子,走进最偏的小屋,迅速合上了门。

    黑暗中,一把半出鞘的细剑架上了她的脖颈,凌虚冷冷寒光,映出了她眼中的惊惶。

    烛火燃起,屋内登时大亮,早已等候在此的狄仁杰靠近,拉下了蒙面的黑布。

    哑女小凤,右脸上的一大块狰狞疤痕,没有了长长额发的遮挡,此时也完全露了出来。

    阿遂知道自己猜对了,露出一丝笑意,右手一扬,凌虚归鞘,左手伸过去,在小凤右脸上的疤痕上摸了一会儿,便撕下了她的易容伪装。

    “这么蹩脚的易容术,也好意思使出来!”

    “你——!”

    小凤敢怒不敢言,而此时狄仁杰点出了她百般隐藏的身份——蛇灵九堂的堂主,如燕的好朋友,小梅。

    “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狄仁杰。”

    “狄仁杰?!那显儿和李元芳是你?”

    “李元芳是我的部下,原来蛇灵的杀手苏显儿,现在名叫如燕,是我的侄女。”

    “大人,”小梅眼含热泪,“我终于见到您了!”

    狄公轻叹一声,“你没有死。”

    “是,我没有死。”

    “小梅,为了如燕,为了元芳,为了我们,你受委屈了。”

    “自我逃出大杨山,来到柳州,历经过多少磨难,我无时无刻不在悬着心,担心蛇灵的人找到我,担心我还没有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就被杀死了。可是今天,今天终于见到您了!”

    阿遂抱着凌虚剑,倚在门边。

    看着小梅问伯父如何知道她的身份,两人慢慢踱步至院子之中,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来。

    其实在初见之时,她就识破了小梅的易容,但行走江湖这几年,为了自保自行毁容的女子都见过,她也就没有揭破她。

    但后来,这里的命案水落石出,她知道两个死者和店老板都是蛇灵之人,也就自然怀疑起了哑女小凤。当她向伯父说出她的怀疑时,得到的是赞许的眼光,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才是真正重要的人。

    在伯父缜密的推理之下,她也猜到了小梅的身份,才有了今天的守株待兔。

    院子里,小梅已对狄公之能无比信服,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狄仁杰由此知道,蛇灵总坛就在大杨山中陀罗地,准备次日,率众前往大杨山。

    清晨的山间漫着层薄雾,在小梅指点下,张环李朗所率千牛卫,和柳州所调军卫,攻破了诸多蛇穴。

    “想不到,这茫茫大杨山,安插了如此多的蛇穴,蛇灵也是厉害。”自知大战将近,不想白白脏了衣服的阿遂换了身赫色劲装,手握凌虚。连月儿也换下裙装,身着黑衣短打,腰上别了把短刀。

    小梅闻言,笑看她一眼,道:“这里是蛇灵的总坛,防备周密,哪怕进来只苍蝇,总坛也立马能通过蛇穴知晓。”

    阿遂点点头,有众多军士开路,她也没什么出手的机会。此时眼见了大杨山的凶险,自是有些担心如燕和元芳的安危。

    他们一路拔除蛇穴,慢慢深入大杨山,行至夜间,又到了一处蛇穴。千牛卫率先攻入,不多时,张环李朗便押了个人到他们面前。

    小梅上前,姣颜冷冽,“你是哪一堂的属下?”

    “什、什么哪一堂,姑娘,我们可是安善良民,是…是山里的猎户。”

    “猎户,哼,”她不屑冷笑,“你少跟我耍花样,这里是总坛的第九号蛇穴,你们就是蛇灵的密探。”

    “你,你怎么知道?!”

    “呵,我是九堂堂主小梅。”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的话太多了,我在问你一遍,你是哪一堂的属下?”

    “小的是,是三堂的属下。”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小梅转头,“大人,和前面几个一样。”

    “嗯,”狄仁杰向前一步,走到那人面前,“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只问一遍,最近大杨山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低头不语,阿遂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月儿立马会意,上前扼住他的下颌,塞了颗药丸进嘴。

    她又让张环李朗松手,不过几息之间,那人便躺在地上打滚,狼狈万分,痛苦欲绝。

    “我说,我说…”

    月儿将人提起来,阿遂出手在他胸前轻击一掌,闪身躲开喷出的血束。

    “还是那个问题,最近,大杨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痛苦暂缓,忙不迭开口道:“前、前几天,总坛传下严令,说是李元芳和苏显儿闯入大杨山中,就出了叛徒虺文忠,逃出深山,总坛命所有蛇穴严密监视,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上报。”

    “大人,我们已经拔除了九个蛇穴,所有密探的供词都是一般,看来事情非常不妙。”

    “为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一旦这大杨山中所有蛇穴都发动起来,那就是天罗地网,连一只蚊子也逃不出去。依我看,显儿和李元芳凶多吉少。所以大人,咱们得抓紧时间呐。”

    “嗯。”狄公点点头,命大军全速前进,温开率柳州军士包围陀罗地,千牛卫则随他们继续拔除蛇穴,最后两路人马在陀罗地汇合。

    次日天色大亮之时,他们来到了山中最后一个蛇穴,是一处独户人家。

    院里放置着许多棺材,地上还躺了几具紫衣人的尸体。

    “伯父,应该是元芳出的手。”阿遂看完尸体的致命伤,断定李元芳昨夜还在这里。

    狄公点点头,转而去看那几具棺椁。

    几番摸索下来,紧闭的棺材板突然弹开,小梅知道这是总坛设下的机关消息,也就是说这里可以通往总坛。

    狄仁杰思索片刻,命小梅杨芳仁阔一队千牛卫从棺材里的暗道走,到时大家总坛会和。

    阿遂眨眨眼,抢言道:“我也去,这机关消息我也略通一二,显然,这底下的暗道必然十分凶险。狄春,月儿,保护好伯父。”

    言毕,不等狄仁杰开口,就翻身下了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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