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东海市。
亚洲青年自由拳击比赛的决赛现场,台上剑拔弩张,两名选手紧紧盯着对方。
台下加油声和叫好声不曾停歇,一片沸声中,观众席后方的高挑身影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带了个鸭舌帽,一言不发,静静地观察着台上的选手。
冷漠抱臂的姿态,似乎一点没有被火热的氛围所感染,可肩臂处隐约被动作勾勒出的流畅肌肉线条,让她在这里的存在变得合理了起来。
“对于18岁的何晨光,察猜无疑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
两名解说已经开始了交流,
“是的,察猜出生于泰拳世家,很小的时候在当地就负有盛名,在他的战绩当中,没有失败。唯一一次的平局,是因为他发烧,状态不好。”
“那么,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何晨光这个人的?”
“何晨光是一个综合素质很高的选手,在我们国内传统武术套路比赛中,多次获得冠军。但是,他是第一次参加自由搏击的亚青赛,应该说在这个领域,他是个新人。能走这么远,也出乎大家意料。”
“这么说,这是一场中华传统武术和泰拳,到底谁更具有实战价值的对抗赛,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年长的专家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第一局的哨声已经响起。自由搏击,激烈,精彩,汗水和尖叫声充斥着赛场。
第一局很快分出胜负,何晨光在主场作战的优势也没弥补经验的不足,相较于泰拳,传统武术狠辣不足。
他落败的同时没有受伤,体力也没有太大的消耗,让人有了更多的的期待。
而第二局,更为激烈地交手后,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但鲜血在这个赛场上是很正常的。
何晨光还是被察猜压制住了,但很快在全场的加油声中,找到了机会还击。
不过,察猜反应也很快,一个背摔过后,二人双双倒地不起,全场瞬间静默。
“何晨光,站起来!”
观众台前排,一个军装男子站起来,高喝一声。
若是放在其他任何地方,这样一个人必然会吸引全部目光。
可在这里,没有人去关注他。这像一个信号,重新点燃了观众的希望和热情,给何晨光加油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
只有一个人,抬了抬鸭舌帽,视线落在那男人身上。又在他察觉视线回望过来之前,压了压帽子,默默离场。
范天雷看着何晨光爬起来,站起来,锁定了胜利,露出了欣慰的笑。
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的一个空位,刚才那里有人在观察他。
作为一个曾经的观察手,他的感觉不会出错。离开的观众台的人并没有直接离开会场,而是把会场各个通道都走了一遍,甚至还仔细观察了所有监控死角。最后,她站在看台门外,听见了里面的欢呼声,鸭舌帽下的笑脸,俏丽明艳。
“看来,何晨光拿下了冠军啊,可惜”顾遂低声呢喃,转身离开了会场。
出租车上,阿遂摘下鸭舌帽,随手拨拉下利落的短发。
时隔两年,她又回到了东海,或者,准确地说,是回国。
比她更激动的是顾家人,大学这四年,阿遂甚至只回来过了一次年。
开门的时候,顾母差点哭出声,顾父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严肃,也红了眼眶。
顾森西有比赛没有回东海,森湘也在家,看到阿遂也是十分惊喜。她已经有四年没见过阿遂了,这样长时间的分别,是她从未想过的。
两年前阿遂回家过年,她远在美国,春季学期已经开始。
后来她每一次假期必然回国,可阿遂总是有课题,有实验,有比赛,有论文,一直没见到。
他们不是没去过北京,想去看看阿遂,可来接人的只有易遥,她说阿遂出国比赛了。
而去了国关,才发现学校比想象小很多,听说在校生才两千多人,一点也不像个重点大学。
他们更后悔当初没有让阿遂放弃提前批了,实在不行,公安大学也是好的,好歹寒暑假能见到人。
当年是国关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后,他们在震惊中去了解这个学校的,知道了这个学校作为教育部直属的特殊性,也了解到了这个学校在外交方面的地位,不然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让阿遂去读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学校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地位,远比在外交上更重要,也更不为人知。
阿遂获得了顾家人的三个抱抱,又拦下了顾母要打电话给顾森西的动作。
““森西不是有比赛吗?就别打扰他了,让他专心准备比赛吧。”
“阿遂说的对,”顾父也附和她的话,
“这下阿遂毕业回来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阿遂啊,伯父一直想问问你毕业后的打算,你前阵子又说出国交流,总说没时间考虑。
怎么样,现在考虑好了吗?要不要来公司里帮忙,你不是学的信息安全吗?我听朋友说这个专业很有前途,公司现在也有互联网产业,我现在是不太懂年轻人的技术了,你来公司刚好接手!”
阿遂笑意加深,她知道顾父对她好,甚至二话不说想让她第一个进公司。
顾森西想往运动员方向发展,湘湘还要接着留学,等两人接触公司事务的时候,她早就站稳脚跟累积威望了。
不过,这份好意,她还是要拒绝。
“我保研了,会继续读研究生。”丢下一个大消息后,她紧跟着解释,“但我的导师,在东海有一些多方合作的实验与课题,我也会经常回东海的,你们可以放心。”
这两个消息让他们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直到吃完晚饭,休息之前,顾母还不放心地问:
“你会经常回家的吧?
过年总要回的吧?
回来了会在家里住吧?”
阿遂只能不停答应,有些无奈,好在最后被顾森湘拉走,才结束对话。
然后她就听到湘湘说,要和她一起睡,整个人僵了僵。
这在以前是经常的事情,她俩的床都够大,阿遂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不过一转身换了套整整齐齐的长袖睡衣出来。
顾森湘看见有些奇怪,因为以前她只穿睡裙,觉得方便。但四年没见,有些变化很正常,她没发现阿遂躺下时不断调整姿势的小动作,也没发现阿遂刻意避开的肢体接触。
第二天一早,阿遂就说要去烈士陵园看看父亲,而且要一个人去。
她精心挑选了一束花,在路边坐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一路驶向烈士陵园。
开车的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副驾驶上的人赫然是穿着警服的温长林。
四年时间,警衔已经是三级警监了。
“省刑侦总队的副队长亲自来接我,动静有点大啊。”
温长林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严肃的脸上流露一点笑意,“你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接你?”
“我昨天在比赛会馆里够显眼的了,观众席上一个,外宾观众区一个,加上入口保安里一个,三个国安的。摄像头后面,也都是公安的人在盯着吧,我都那么狗狗祟祟,要是还没注意我,不如全部回炉重造吧。”
“哈哈,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我发现,何晨光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惜已经被范叔瞄上了,应该薅不过来了。”
其实她和何晨光还真认识,九岁前,他俩还是家属院的玩伴,那会还有个叫林晓晓的小跟班。
九岁后,她父亲的墓碑和他爸是邻居,每年在烈士陵园都能见面。
昨天有个超大声加油女孩应该就是林晓晓,两人还挺般配。
昨天去看比赛有一半原因是去看何晨光的,她也算是正经看了比赛,知道他拿了冠军也很开心。
另一半原因,就是职业特性了,重大涉外比赛,她还是想去去盯一圈,顺便接触一下未来同事。
她这边思维发散着,车已经开到了烈士陵园。
她捧着手里的白色花束,心情有些复杂地走到父亲碑前。
因为特殊原因,她也两年没来过了,但是碑前有一束百合还很新鲜,跟母亲碑前的花束一样。
她独自站着,沉默了很久,最后放下花束,立正敬礼。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大楼右侧,还有一栋小白楼,没有挂牌。
阿遂跟着温叔叔走进去,进了顶层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上也没挂牌,里面还有些空荡,除了一套实木办公桌椅和电脑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温长林坐下后,阿遂面色一肃,立正敬礼。“国安部第十局特情,红莲报道。”
刚才的司机已经把门关好,离开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而门内的声音,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出办公室。
东海市第一医院,作为地区有名的三甲医院,无论何时都是人流密集。
离开小白楼的姑娘出现在了这里。
阿遂拿着药和病历单出来,稍稍活动了下肩膀,感受了下三甲医院的护士的包扎手法。
还是有些庆幸,昨晚没崩伤口,不然血溅当场,就很难解释肩上的伤哪来的。
刚走到护士台,就看到一伙人凶神恶煞地冲进门诊楼,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潮红,咬牙切齿,似是有天大的恨意需要宣泄。
唯独两只手稳稳地插在兜里。
她听见有人问某某医生在哪,又看见那伙人推开了几个阻拦的护士,而为首的人依旧没有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不对!”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面上不动声色,调整了前进的方向,直直向那个男人走去。
可是还没靠近,他们要找的人已经从诊室里出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高声询问,“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
她在那男人手中看见了利刃的寒光,同时那人也目露凶光,下一刻她手中的药全数向男人砸去。
两人的距离也在全力奔跑下缩短。
周围的人看见刀的时候,都乱了起来,患者和护士向外冲,被护士叫进来的保安向内挤,而那凶狠男人离目标越来越近。
刀将要刺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很白,相比他的手还小很多,但就是劳劳地钳住了他的手腕,寒光不能前进分毫。而刀尖下,就是已经吓倒在地的医生。
把刀子打掉后,原本已经有些散开的人,又开始向这里聚。而方才跟着男人一起的那群人,也转回来围上了阿遂。
可惜没有任何用。
即便是人多混乱,阿遂也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力度,只制人,不伤人。
只不过,最后一个冲过来的男人,似乎有点难缠。出手很是干脆利落,力道和速度都是上乘,招式间还带了点杀气,有点军中格斗术的影子。
这个人不简单。阿遂立马得出结论,眼神一厉,动手不留余地,观察也更加仔细起来。
然后她发现,这个人,一脸正气,长得还有点……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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