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山庄的冲天大火惊动了整个临疆城,发生这种事情,祝府肯定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临疆城并非祝太守一手遮天,所以在混乱中,祝府也适时的派了些人来灭火,其中不乏各怀心思之人。而齐嬷嬷着急找到赵墨渊,所以也无暇顾及祝府的人,只下令让暗卫们盯紧些。
祝子才身边的向高向远,此时也带着几个家丁匆匆来了玉琼山。
几人行到半山腰时,空气里的焦糊味浓郁起来,偶尔还有不明身份的人马来去匆匆,不明白状况的他们,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莫名的惊惧感。
正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往山上走的时候,向远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身体一个不稳朝前趴去。
“什么东西?摔死我了。”向远扶着摔疼的手臂爬了起来。
听了向远的抱怨,一个家丁就拿着火把向着路面照去,这一照不要紧,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童尸体赫然出现在眼中,那家丁立马惊骇的扔掉火把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的叫道:“死人了!”
向远和其余的家丁脸色苍白一激灵,立马惊恐的转身就想往回跑,见此情景,一向胆大些的向高喝道:“都站住!”
众人听到向高的喝声停下脚步,迟疑的慢慢转过身来,向高从地上捡起刚才家丁掉落的火把,走向前仔细照了照地上的‘尸体’。
向远看见几步走到向高身后,伸出半张脸偷眼瞄了去,还没看仔细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几个家丁没人敢上前,向高却蹲下看的认真,向远见状又向后挪了挪,壮着胆子开口问,“向高,一个尸体有啥好看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你过来瞧瞧……”向高保持蹲着的姿势没有动。
“有什么好瞧的?怪吓人的!”
“过来!”
见向高坚持,向远也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凑了过去,刚靠近些,就被向高伸手扯住衣衫猛地拉到‘尸体’前。
“向高你干啥?!”向远有点生气。
“你看她是谁?”向高指着地上的‘尸体’问。
向远见向高严肃起来,才咽了咽口水定睛向那‘尸体’看了过去。
“这,这不是我们公子那个未婚妻么?”向远诧异,“错不了,这浑身是血的样子,怎么死的这么惨?”
向高见向远也认出,证明自己没有看错,“咱们要把她弄走交给公子。”
“死都死了,咱们公子本来就不待见她,随便挖个坑埋了算了!”此刻空气里不知道飘过来什么味道,向远捂住鼻子转头看向向高,却见后者瞪了他一下,向远立马明白,向高一直都想的周到,看来这尸体还真的要带回去了。
打定主意后,向高向着身后的几个家丁招了招手,几个家丁看见脚却没有挪动一下。
“谁要是把这‘尸体’背回去,我回去就禀明公子,赏他银子十两。”向高起身对着家丁们说。
几个家丁本就是在祝府干粗活的,十两银子对他们还是很有诱惑的,稍倾,一个瘦高个犹豫了下走了出来。
“我来背……”
向高刚点头应允,身后忽然亮堂起来,十几个大汉拿着火把鬼魅一般出现,中间还站着一位面色不虞的老妇人。
向高忙看了过去,身旁的向远也站了起来,他们一直不知玉琼山庄这一段时间住的是什么人,祝大人很早就下令不要打扰冒犯。此刻看到这一群,虽不知是不是大人说的那些,但长时间在祝府行事的经验告诉他们万事小心点总是没有错,这样想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低头拱手朝着来人施了一礼。
齐嬷嬷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拿过身旁侍卫手里的火把,朝着楚灵瑶‘尸身’走了过去,眼神里的疑惑和冷意在火光摇曳中忽明忽暗。
稍倾,‘尸体’飞起,撞向路旁的一棵小树,小树被拦腰折断,齐嬷嬷收回脚,眼里多了恼怒和绝望。刚才她检查了楚灵瑶,确实是死了没错,死因她不想知道,但赵墨渊肯定是逃走了!
齐嬷嬷的思绪乱窜,每一个都掺杂着恐惧,面如死灰一样的她带着众人径直向前方走去,一下就没了踪影。
向高向远见齐嬷嬷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恐怕再生出什么变故,忙从草丛里捡回楚灵瑶的‘尸身’,匆匆下了玉琼山。
两日后,祝府三公子未婚妻的死讯就传遍了临疆城,盖住了百姓们对玉琼山的大火的各种猜测。之后,祝子才还专门给楚灵瑶办了个不大却公开的葬礼,从此他又恢复了自由身
浩浩江面上,一艘通体乌黑的船急速向北前进着,赵墨渊在船头迎风而立,红色暗纹的黑袍被风扬起,身后站着宝蓝长衫的徐松。
“刚才我收到飞鸽传书,我们走后,留在临疆城的人一直暗中盯着那丫头,本想等着在祝家把她葬了以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挖出来,谁知还没有动手,一位青衣少年就把她从坟里挖出来背走了。”
“青衣少年?”赵墨渊转头对向徐松。
“嗯,消息还说,那少年见丫头‘尸身’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也认定她还能醒来,一直好生照料算算,现在也快到她醒来的时候了。”徐松不紧不慢的说道。
赵墨渊没有接着追问,而是摸了摸袖袍下手腕上的那串红色珊瑚手链,风扬起黑色缎带扎起的头发,高深莫测一笑。
徐松看着这时的赵墨渊一阵怔忡,差点忘记他除了是自己的外甥还是皇子,这通身的高贵气质江湖中的人还真只能仰望!
石猛从船舱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莫名伤感,回到赵国以后,赵墨渊又要做回他的四皇子,两人以后估计很少有机会促膝长谈了。
几个月来,赵墨渊一直刷新着石猛的认知,他的思想有时都会由赵墨渊引导着前进,如此这样,他早暗暗打定主意,如若赵墨渊以后有意为君,他一定誓死追随。
临疆城外往东十几里的一个渔村小院里,楚灵瑶从繁杂的梦里醒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之前一直沉重迷糊的脑袋越来越清明,感知也从以前的麻木迟钝变得灵活起来,无论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回忆一股脑全涌在了眼前,一时却难以消化。
直到李长念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睁开眼睛的她面露喜色。她也转头看向面前人的面容,在回忆里搜索了一下出口:“李长念!”
听到楚灵瑶叫出他的名字,声音清澈嘹亮完全没有沙哑之感,连眼睛都带有别样的神采,李长念一时愣住。
总感觉现在的楚灵瑶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是之前他和她也只有一面之缘,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感叹外面的有些传闻还真是不可信。
可能是昏迷的时间太长,加上这几日身体受的刺激比较多,楚灵瑶想动一动身体,却发现浑身就像缠绕着无数的丝线要慢慢的把它们断开才行。
“幸亏当初听到你死讯的时候,我就想着无论生死都要见你一面,要不后果不堪想象……”李长念说着自己都有点后怕。
楚灵瑶没有答话,而是费力的把手伸出薄被,摸了摸头发,头发柔滑丝顺显然被梳理过,上面却空无一物,立马一惊,想坐起却没能如愿。
李长念看着她惊慌的表情,立马明白她要什么,忙走去床脚旁的木柜前,打开柜子把用布包好的木簪取了出来,拿到楚灵瑶面前问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我帮你收起来了!”
楚灵瑶看到大喜道:“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要说谢谢我最应该谢谢你……”李长念沉默起来。
“你能扶我坐起来么我好像睡了好久,感觉骨头都快散了。”楚灵瑶说。
李长念赶紧把木簪轻轻放到床旁边的木凳上,去扶她。
多个人帮忙就是好,坐起的楚灵瑶微微活动了下麻木的胳膊和手,才想起来低头看看身上,还好是穿了衣服的,而且很合身。都不记得自己多长时间没穿合身的衣服了,身上的肥肉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讨厌,她皱了皱额头。
李长念看到楚灵瑶的动作,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道,“睡了那么长时间,你肚子一定饿了吧。”说着没等楚灵瑶回答就转身跑了出去。
房间重归安静,窗外有鸟鸣声传来,楚灵瑶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木簪之上,脑中闪过,他走的时候,慌乱之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名字叫赵墨渊!”
楚灵瑶胳膊撑着床沿探着身子想把木簪拿在手中,可惜有点远,刚好这时麻木感轻了很多,于是动了动腿双脚下了床去,身体竟从来没有感觉这样轻盈过。
她用木簪挽起头发,微微出神,现在细细想来,还是自己当初太傻,那家伙本来就是个男儿身,她竟然叫了他几个月的姐姐,就是不知道,他那样的容颜男装是个什么模样?
就在一些人的人生在暗流涌动的时候,陈国帝都融安的相府中却一片祥和,相府的大小姐金潇湘盈盈坐在专门为她而建的花厅里抚着琴。厅外,遍植的牡丹花盛开映着她抚琴的娇俏容颜。
传闻,金潇湘出生的时候,一位高僧就给她看过面相,说她以后定贵不可言母仪天下。丞相金玉章听后欢喜异常,所以自她小时就对她多加培养而且有求必应。金潇湘也很争气,不止长相越发美丽,琴棋书画也都出类拔萃,最可贵的是她没有恃宠而骄,对待下人都是温和有礼,随着年纪的增长真的越来越有了雍容华贵之感。
转眼,金潇湘已到了及笄之年,陈国的适龄的王孙公子们之间都在暗潮涌动。
牡丹主贵,金相国也不知道在哪里请来的能工巧匠,园子里的各种色牡丹花四季都能开放。
此刻,花香浓郁,彩蝶纷飞,假山叠叠,流水潺潺,琴声悠扬而美妙。一曲罢,身旁的贴身丫头青鸾立刻把倒好的茶水递到了金潇湘手中,嘴里赞美道,“小姐的琴音就像那天上的仙乐一样,飘进奴婢的耳朵里耳朵都美的要开花了。”
金潇湘轻抿一口茶,拿起琴旁的团扇,轻轻拍了下青鸾的手背,“就你嘴甜,不过也太夸张了些,以后可不许乱讲了。”
青鸾摸了摸手背笑笑,脸上却没有认错的表情,嘴里却说,“是,我的好小姐。”
看着青鸾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改,金潇湘笑笑也毫不在意。
“我倒是想问你,清早听你们在我房门口窃窃私语的说的是何事?”金潇湘慢慢摇着圆扇,目光流转向青鸾问道。
青鸾听了抿嘴笑了笑,“小姐不提我都快忘记了,奴婢也是听太子府的下人讲,那三皇子因小姐那日说百灵鸟唱歌好听,就像魔怔了似的到处去爬树抓鸟,榆木脑袋傻得可爱,哪里像个皇子的样子?”
金潇湘责怪的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青鸾,“他再不济也是三皇子,可不能再拿着他打趣。”
青鸾撅了撅嘴,“他哪里配的上皇子之尊,一个宫女生的罢了,陛下厌恶他都来不及,奴婢就是不明白了,就连宫里太监都有点看不起他,小姐你为何还纡尊降贵的给他好脸色,他还倒好竟然还当了真!”
金潇湘冷冷一笑,绯色裙衫轻摆站起身,走到花厅窗前,金相国为了让她更好的观花所以花厅修比较高,此刻满园美色尽收眼底,见没有旁人方幽幽说,“你说的没错,母仪天下才是我的归宿,陈应彦那等身份一点不配与我相交,但是你看那院中牡丹,是不是有些杂草相配才更体现出华贵?”
“还是小姐高明,这样就更能体现出小姐您比寻常女子的胸怀更为宽广……”
假山后,手里抓着一只小鸟的三皇子陈应彦,头发有点凌乱,默默的听完金潇湘的话,转身悄悄离去。
鸟早就因为手指用力而死在了手中,血慢慢滴在行过的路上。
陈应彦的眼光渐渐变冷,他走上了一座拱桥,看着桥下湍急的流水,把手中鸟的尸体扔了下去,眼神幽深,喃喃的开口,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你想母仪天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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