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咱还是回吧,要是太子妃娘娘知道了”

    “闭嘴,张口闭口太子妃娘娘,你到底是谁的人?这几日总在宫内守灵,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府,再不出来走走,爷就要闷死了!”

    感受到太子的怒火,侍从没有再劝。他深知太子的秉性,加上太子妃虽从严治府,却也一直对太子爷无可奈何,自己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太子府面积很大,大到有的地方连身为太子的他都不甚熟悉。想想平常大多时候,总会有美人流转在侧,温香软玉在怀,他没觉得太子府其它地方有趣。而太后仙逝后的这几日,按规制,他身为太子要禁欲守灵,烦闷中,寻常地方顿时都感觉可爱无比,一时竟也有些流连忘返的意味。

    不知不觉,太子就漫步到了府内的教坊近处。

    教坊是教授乐舞之地,本来所处的位置没有这么偏。可惜,因为太子风流好色,太子妃就对各种可能防范非常,觉得教坊内曼妙女子众多,让教坊搬离太子寝宫远些不说,甚至遣散了不少姿色上等的舞姬。

    这里宫灯稀少,四周树木茂盛,加上太后丧期不兴舞乐,教坊内的人都早早歇下,更觉得有些阴气森森。

    深冬的晚上本就寒冷,加上这里的情景,跟着太子而来的侍从们缩了缩脑袋,赶紧又轻劝道:“殿下,这地方如此阴森可怖,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吧,省得宫内有什么事情,找不见您。”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刮过,有女子哭泣的声音被隐隐送来,众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要不是皇后娘娘平时对太子身边服侍的人定的规矩严格,估计早就大叫出声了,胆子小些的已经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声音若隐若现,太子也有些心悸,皱起眉,但是好奇心还是让他循着声音走去。

    侍从们见太子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教坊西侧,一盏微弱的宫灯随风摇晃着,就像随时要熄灭掉一样,宫灯下树影绰绰,斑驳了坐在井沿上哭泣的白衣女子的身影。

    隔着树干,看到这么一幕,侍从们大气不敢出,害怕的身体发抖,就差落荒而逃了,反观太子却目光炯炯的分外镇定。

    哭声渐渐止住,女子缓缓起身,赤足站上井沿,默默仰起头,朝着身后上方那摇曳的宫灯望了望,灯光刚好照耀到她的脸,满目含泪娇美非常。

    太子眸光闪闪,总感觉此女子仿佛在哪里见过。

    女子回过头,又看向脚下的井,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一样,闭上眼睛就要纵身跳下去。

    眼看就要红颜薄命,让平常就爱惜美人的太子如何能忍?转眼间,他就冲了过去,把女子拦腰抱住从井沿上扯了下来。

    柔肤弱体入怀,女子身上的异香骤然传入太子的鼻腔,令他心神一荡。随即低头看向女子面容,如此近在咫尺,才记起,她就是那日在牡丹亭跳‘仙灵诀’的舞姬白雪。

    白雪悠悠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点点泪光,借着那朦胧灯光,看在太子眼里,顿感柔媚入骨我见犹怜。

    “殿下?”太子的脸映入眼帘,白雪不可思议的柔柔叫了一声。

    这声殿下如此脉脉,太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酥了。他也算是阅女无数,竟都不会如此娇媚勾魂,幽香缠绕下,竟不舍得放手。

    直到耳旁传来侍从们唤着殿下走近的声音,白雪面上发红,轻轻挣脱了太子的怀抱。

    面上立马露出不舍,太子语气轻柔的朝着她问道:“何故如此?”

    白雪听太子问起,又掩面嘤嘤哭泣起来,“您还是让奴婢去死吧,从牡丹亭回来后,姑姑和教坊姐妹就那那都看奴婢不顺眼。”

    看她哭,太子感觉心都要化了,咬牙说:“太子府内竟还有如此无礼之事,本王给你做主,看谁还敢欺负你!”

    看到太子如此架势,侍从们哪里还不明白,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怕是又动心了

    “拜见太子殿下!”突兀的声音响起,教坊姑姑万玉刚听到嘈杂声音,就赶紧带着心腹起来查看,哪想就看到这一幕,赶紧走近太子低头跪下行礼。

    白雪扭头不去看万玉,仿佛带着丝丝怨气。

    太子见状,伸手轻抚上她的后背,白雪一愣,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抬眼含情脉脉的看了眼前的太子一眼。

    太子心神又荡漾起来,继而转过脸没好气的对着万玉说道,“白雪姑娘,现下已有本王照拂,再敢欺负,小心你们的皮。”

    万玉听后,面色瞬间铁青,低头连连称不敢。

    夜间风过,寒冷刺骨,太子已轻抱着白雪走远,万玉还愣愣的在地上跪着,眼前不断浮现,白雪走时回头看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身边的心腹也被骇的不知如何言语,许久方缓过神,转头对着万玉说道,“这白雪”

    赶紧捂住心腹想继续说下去的嘴,万玉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她前段时间接到太子妃的密令,要她把白雪秘密处决了,谁知半路白雪却被人救走此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她心底生出漫无边际的恐惧之感。

    “你我恐怕性命难保。”万玉嘴唇哆嗦着低声说道。

    北风忽然呜咽起来,头顶宫灯内的烛火突然被吹灭,世界归于黑暗之中。

    天牢外面,头发已花白身体却还壮实的狱吏老胡,走到不被风吹到的角落旁,转头四顾见无人,才对着黑暗中小声唤道:“大人?”

    已经是翰林院侍读的祝子俊迈步走了出来,一身儒雅气息,寒风吹过,有些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听到她被关入天牢的讯息,他的心就像深埋进了土里,呼吸都感觉困难,明知不可为,最后还是入了魔一般,暗暗动用了父亲的力量,只为来看她一眼。

    “此时正值小人轮岗,这就送大人进去,大人可要牢记,不可停留太长时间。”老胡谨慎嘱咐道。

    “有劳”祝子俊拱手一礼。

    铁锁开了又落下,祝子俊跟在老胡的身后进入天牢,一股阴冷气息铺面而来,似乎还夹着久远的幽怨和不甘,他的心提了起来。

    直到快走到最深处时,看到她安静跪坐着的背影,他的心才慢慢放下。她身前矮桌上的一盏油灯摇曳着,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突兀的有些静好,看情况她没有受苦,祝子俊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从深不见底的地方浮了出来。

    距离她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忐忑起来,轻轻的脚步因为犹豫,渐渐变慢。

    正在此时,天牢门口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和锁链哗啦的声音。老胡大吃一惊,不知何人这个时候还会来?这要是让人发现他私自带人进来,恐怕小命不保,顿时冷汗直冒。情急之下,老胡也顾不得那么多,抓住祝子俊的衣袖向右快速走去。

    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头,面前石头筑成的墙壁看着坚不可摧,祝子俊心里也有些慌,此处根本就没什么遮掩,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他逐渐有些慌乱时,老胡倒是镇定了下来,朝着墙壁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面前几块石块竟然自动移开,露出仅容一人出入的暗门,祝子俊见状呆住。

    电光火石间,老胡先把愣愣的祝子俊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闪身进了暗门。石块刚刚合上时,脚步声就已经到了近前,老胡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房间从天牢建成时就存在了,主要是给上位者在暗处观察重要囚犯用的。因为是机密,加上用的时候很少,新来的狱吏大多都已不知它的存在。而老胡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在醉酒的老人那里才得知有这么个地方,此时想来还真是万幸。

    祝子俊想看清暗门内的情景,可惜太黑,除了有光从墙壁上的两个洞口透过来,照亮的那一方地面,其它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自主的把眼睛移到那洞口,惊喜的发现,这里可以清楚看清外面的情景,甚至声音都清晰可闻。

    “公子请”两个年轻的狱吏一边弯腰行礼,一边指引着来人。

    正把玩着发簪的楚灵瑶眼睫毛微颤,重新把发簪插到发髻上,转头看向来人,身体丝毫未动,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笑意。

    长身玉立的刘长卿,也隔着牢门看向她,带笑的俊颜上眸光深远。

    狱吏打开牢门,刘长卿迈步走进牢内,就像进了自己家里那样闲适。他毫不拘束的掀起长袍,跪坐在了楚灵瑶对面,眸光扫过矮桌上煤油灯下的一张白纸,又在她头上发簪上停留半刻,最后看向那倾城容颜。

    两个年轻狱吏低头退了出去,空间重归寂静,暗室中的祝子俊眉毛蹙起。

    “王妃别来无恙。”刘长卿开口。

    “无不无恙,刘公子不是最清楚吗?你如此设计,该不会是为了那日本宫赢了你的棋局,心中生怨吧?”楚灵瑶淡淡看向他,轻启朱唇说道。

    刘长卿笑意满眼,似乎对她能猜测出来毫不意外,“王妃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慧,长卿也不过只提点了她们几句而已。”语气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楚灵瑶沉默,刘长卿这就是承认了,刘轻烟死的事情他有参与。不免心里一叹,刘家人的冷血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面前这超然物外的少年也不能幸免。

    油灯忽明忽灭,刘长卿见面前的人思绪飘忽,也毫不在意,自顾自的缓缓讲道:“我之前住的地方有一株银杏,一年中它三季都是金黄的模样,见过的人只道神奇,却不知我培育它,只为一幅画而已。那副画上面有一女子,曾经在湣州出现过,她给我留了一副棋局,几年来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遇见王妃”

    “难道公子认为本宫是那女子?”楚灵瑶浅笑着轻摇头。

    “王妃是不是那女子已经不重要了,当王妃落下那枚棋子之时,我突然感觉,下棋很没意思。”

    “哦?”楚灵瑶眉梢微挑,静等下文。

    刘长卿眸光微闪,轻甩袍袖,说:“原来,有很多人把这天下当做棋盘,就连王妃您这娇娇女儿身也是如此。长卿如果还是停留在那方寸地方,倒显得小家子气,而且特别无趣。”接着他话锋一转,“之后我似乎对王妃很是好奇,越调查竟越心惊,不得不猜测王妃您到底是谁?”

    “呵呵”楚灵瑶低低笑起,竟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在天牢内回荡,说不出的妖艳。

    刘长卿静静看着她,俊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良久后,楚灵瑶才止住笑,眼里还有笑时留下的泪光点点,声音悠扬空远道:“依刘公子所见,你们刘家这些年做的孽,一条条一桩桩你比我还清楚明白,你看,本宫是哪一条冤魂归来呢?”

    听她如此说,刘长卿的脸色僵了僵,沉吟良久,恢复笑意,“既然如此,长卿静看王妃之后如何破局。”

    “刘公子抬举,这破局之人或许不是我。”楚灵瑶似笑非笑。

    油灯下,那方白纸泛出模糊的光晕。

    “公子该走了。”狱吏过来轻唤道。

    刘长卿站起身,幽幽说:“不管如何,长卿都很期待。”说完,对着楚灵瑶拱手微礼,转身离开了牢房。

    脚步声声走远,直到落锁的声音传来,天牢内又回归宁静。

    稍倾,楚灵瑶才眸光微闪,厉声轻喝道,“躲在暗处的那位可以出来了!”

    空气顿时紧张而静默起来,祝子俊平复了下起伏的心情,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犹豫了一下,他示意老胡把暗门打开,走了出去。

    楚灵瑶站起身,看清渐渐走近的祝子俊有些诧异,良久,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祝大人不该来这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忘记才好。”

    祝子俊眸光怔怔的看着她,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老胡看到此情景,心下着急,忙替祝子俊答道,“对对,我们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说完就去拉祝子俊,“大人,我们也该走啦,再不走就迟了。”

    祝子俊在老胡的拉扯下没有移动,而是神情很认真的盯着楚灵瑶的脸,像是承诺一样说道:“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楚灵瑶猛然转身,不再去看他,竟一时也不知作何回答。

    “大人走吧,别让小人为难。”老胡催促道。

    看着那丝毫不为所动决绝的背影,祝子俊的眸光暗淡下来,心内苦涩无比,缓缓转身离去,步子有些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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