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亲王随便去南市走一走,就揪出了太子府私开赌坊的罪证,让朝野上下不得不惊叹一番。私开赌坊对于平常官员也不是小罪,更何况是当朝太子,这无疑给本就焦头烂额的太子一派雪上加霜。陈帝对太子大失所望,若不是一些老臣拿命相保,太子之位恐怕就要废去。到最后,以太子太傅被罢官,太子封地减半并禁足太子府而告终。太子一派大受打击。

    在炭盆旁闭目养神的楚灵瑶睁开双眼,看向翠鸣手里打开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她那日在小摊上拿过的银质镶红豆发簪。如水的眸中稍显无奈,“把最靠里的那间屋子收拾干净,以后凡是王爷送的,都放在那里吧。”最近,陈应彦络绎不绝的差人送了礼物来,大到世间奇珍,小到精巧物件。如果换做别的女子,恐怕会欣喜若狂吧,她却没来由的越来越头痛起来。

    翠鸣点头把锦盒合上,拿了下去。

    “李长念那里有消息吗?”楚灵瑶向汤姑姑问道。

    “王爷要求公子去大理国办事,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回转。”汤姑姑垂头答。

    有些麻烦呢,而这个麻烦又是自己惹出的吧。

    楚灵瑶幽幽叹口气,眸光越过窗前的雪鸢,望向窗外的景色,满园树木凋零,只余下最高处一片枯叶摇摇不坠。没有作声,拿过身旁放着的一本书随便翻开,仰起头把书盖在了脸上,不禁有些无力之感。

    “唉”良久后,又轻叹一声,书页之下的脸皱成一团。

    正苦恼静默中,院中骤然传来一声,“老奴求见王妃。”

    楚灵瑶微怔之下,把书从脸上拿开,站起身。汤姑姑见到,赶紧拿来披风仔细给她披好。

    几步走出房门,就看到张显微微低头站在院中,怀里抱着一个锦盒。跟在楚灵瑶身后的雪鸢翻了个白眼,不用猜,又是慕亲王送来的礼物。

    “本宫许久不见张先生,差点都要忘记有这么个人了。”楚灵瑶扯出一丝淡笑,说。

    “王妃贵人事多,”张显恭敬垂首,双手递出锦盒“这是昨日两湖总督送与王爷的羊脂白玉,王爷猜王妃会喜欢,所以吩咐老奴送过来。”

    “替本宫谢过王爷。”说完,楚灵瑶微微侧头,雪鸢会意。几步来到张显面前,伸出双手去拿。谁料,在她抓牢锦盒边沿时,张显却没有松手。如此,微微拉扯一番,雪鸢一脸诧异收回手,转头看向楚灵瑶。

    “此玉非常珍贵,不可随意处置。”张显忽然正色道。

    这是让她亲手去接吗?楚灵瑶有些意外,不知张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吟片刻,她眸光微闪的走下台阶,雪鸢见到,退到了一边。

    静静盯着张显的脸瞧了瞧,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楚灵瑶伸出手去,这次,张显倒没有为难,直接把锦盒恭敬的交到了她手上。

    “张先生年纪也不大,老是老奴老奴的叫着,着实让本宫听之不惯。”接过锦盒,楚灵瑶不忘打趣道。

    张显闻言,微笑着拱手,“能为王爷办事是荣幸,王妃多听几次就惯了。”继而又屈身道,“既然送到,老奴便告退了。”

    楚灵瑶掂着手里的锦盒,看着张显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这时,翠鸣走过来问道,“这个让奴婢收起来吗?”

    “等等吧。”楚灵瑶摇头,抱着锦盒回到了屋内。

    炭火噼啪作响,雪鸢在旁,一脸疑惑地看着楚灵瑶缓缓打开那锦盒。

    巴掌大的白玉莲花栩栩如生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连城。

    眼睫毛微颤,楚灵瑶随手把那朵莲花拿出放在桌上,又把锦盒底部的淡灰色丝绸掀开,果然看到,一颗红色珊瑚珠子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看到那颗珠子,楚灵瑶嘴角扬起温柔笑意。

    雪鸢惊呆,这颗珠子似乎很眼熟。那年瑞亲王赵墨渊来四季山,在桃树下与门主对弈时,她看到过他手腕上戴的手串,和这个非常像想出此中关节,她不禁又敬服起来。这些时日,慕亲王的人对小姐周边看管的密不透风,就连崔寒也不让进王府,很多情报根本传递不畅。而瑞亲王他,却总有渠道,把他想送的东西送进来,就像他能看到一样。

    小心的把珠子取出来放在手里攥着,楚灵瑶脑中混乱的线慢慢清晰起来,半晌后,仿佛打定了主意,悠悠吩咐说:“从今日起,我要为仙逝的太后诵经祈福就算王爷来,也不见。”

    寒风吹过,树梢唯一一片枯叶也落了下来,被风托起,送到湖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不知不觉已到了元宵佳节,掌灯后,融安城悬挂各色灯笼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气氛很是浓郁。

    城内的河道上,络绎不绝的画舫也是张灯结彩,乐声不似往年张扬,却朦朦胧胧的让人遐想。而其中却有一艘,渐渐远离喧嚣,往偏僻的水面稳稳而去。

    沿河灯光渐渐被抛在身后,嫣然笑语也缓缓不可闻,与其它画舫的热闹非凡不同,这艘画舫冷冷清清,除了船桨划水的声音,就是悬挂着的彩灯和彩绸被寒风吹动的声音。

    映着皎皎月光的河面上,一叶小舟迎面而来,没有桨,依然行的快而平稳。小舟之上,刘长卿一人迎风站立着,长袍被风吹起,飘逸非常。

    眼看小舟离画舫还有十几丈距离的时候,刘长卿一跃而起,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点水面,飞身悠然落到了画舫之上。在他脚落地的一刹那,画舫上面的帘幕和窗户诡异的变换了位置,之前清晰的路径变的似有似无。

    刘长卿皱眉,眼中却带着异彩,伸出修长的手掐指算了算,转身朝着后方走去。

    阵法巧妙却不深奥,看来布阵的人也不想刻意为难,纵然是这样,刘长卿还是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准地方

    画舫客厅里,沉香袅袅,身着道袍,面容冷艳的妙音,正在檀香木床上打着坐,听见推门的声音睁开双眼,看向来人。

    “弟子见过师叔。”刚踏进门内的刘长卿看到,赶紧朝妙音拱手一礼。

    “师兄的弟子里,你算资质最好的。”妙音丝毫不惊讶的微微一笑。

    “多谢师叔夸奖。”面上不动声色,刘长卿的内心却有些欣喜。他自小就与别人不同,陈国的王孙公子都信奉佛教,而他偏偏喜欢道教,于是拜了一位来自赵国的道家名师。而厅里的这位妙音师叔,虽是女子,却连连被师父盛赞,他老早就想拜谒,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早上,刚听闻消息说这位师叔来了融安,就忙赶了过来。

    叮铃声起,眨眼间,妙音就毫无征兆的站在了刘长卿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刘长卿暗暗震惊,不由赞叹道,“师叔好身手!”

    妙音不以为意,注视了他良久,方开口道,“念你是师兄的爱徒,贫道劝你,既然当初选择远离是非,就不要再掺和,否则恐怕性命堪忧。”

    听妙音这么说,刘长卿愣住,想到最近之事,摇头苦笑,“弟子本想邀师叔出手相帮的,看来是行不通了。”

    “你惹了不能惹得人,贫道也帮不了你。”话音刚落,眼前已经没有妙音的身形,再看时,她已回了檀香木床上继续闭目打坐。清风徐来,刚才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刘长卿眸光微闪,有些不明白刚才师叔话里的含义,更不认为慕亲王和慕亲王妃是不能惹的人。但看她已摆明了要送客的姿态,知自己多留无益,随即拱手一礼,退出门外,又随手把房门轻轻关了上。

    稍倾,年轻女道士如烟推门走了进来禀报道,“师父,他走了。”

    妙音闭目微微点头,“无论资质和品貌都是尚佳,可惜了”停顿少许,继而问,“要你送的东西可送了?”

    “徒儿送了”如烟掩下面上的不自然,“师父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徒儿就下去了。”

    “如烟!”听到如烟的声音不似平常,妙音突然睁眼,开口唤道。

    如烟刚要转身的脚步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妙音知道这是她心虚的表现,心中已然明了。

    “拿来”妙音的语气变得严厉。

    如烟清纯的小脸开始慌乱,踌躇道,“不知师父所说为甚?”

    “不要让为师动手。”妙音不理她明显的狡辩,声音开始带上冷意。

    “师父”如烟犹豫着看向妙音,只见妙音眸中写满失望。心头一惊,才颤颤巍巍从袍袖中掏出一卷细细的丝带出来。丝带轻如蝉翼,白中泛着银色的光,细细的大概有几丈长。

    妙音见到猛地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如烟,面色阴暗不明。如烟见状,赶紧跪在地上,把丝带双手呈上。

    恨铁不成钢的低头看向自小带在身边的徒儿,妙音伸手拿过丝带,深叹一口气,“幸亏为师发现的早,要不你就要闯下大祸,这个心思你动都不要动一下!”

    如烟闻言抬头,眼里带着泪花,脸上有些不甘,良久方鼓足勇气,“徒儿不敢肖想,但自从看了那一眼,就再也忘不掉,只求留下一物作为念想,他所送之人必有宝物无数,不会在意丢失这一件,望师父成全!”

    妙音默然而立。如烟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都怪自己当时大意,去见赵墨渊的时候带她在身边。他那种世间少有的不凡之姿,见过的女子恐怕都要心甘情愿沦陷,更何况未经世事的如烟。

    如烟见妙音久久不语,猜想师父可能已经心软,同意把那丝带留与自己,面上露出喜色。哪知妙音冷笑摇头,幽幽说:“从此以后,你我师徒缘尽,你不用再叫我师父!”

    脸色立马变得惨白,如烟一时不明白,一向对她宠爱的师父,为何如此狠心。她从小孤苦无依,直到遇见妙音才有了归处,没了师父就是没了倚靠,想到这里恐惧感漫延全身,连忙边扣头边说道,“徒儿错啦,徒儿再也不敢了,求师父不要赶走徒儿!”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已经有血渗出。

    妙音伸出拂尘阻挡住如烟的动作,转头不再去看她。

    月上中天,画舫调转船头,朝着来时的路快速划去。

    梅花嫣红,翠竹簇簇。

    鹅卵石的甬道上一颗彩球滚出,在一双秀鞋前停住,素色华服的白雪弯腰,伸手把它捡了起来。

    一个长相可爱的男童跑了过来,走到白雪面前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带了点小高傲,“把球还给我。”

    白雪笑的柔美,把彩球递还给了他。

    “世子!”青鸾带着几个宫女跑了过来,看到白雪一愣。忙蹲下身抱起小世子退后几步,离着白雪远些,才复又把他放下。接着,又不屑的瞟了一眼白雪,看到对方一脸娇弱的模样就很厌烦。在她眼中,这个白雪哪里都比不过太子妃,靠着一股子狐媚之术让太子痴迷相护,还不顾礼节封她做夫人,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青鸾这样想着,朝着白雪语气不善道,“哟这不是雪夫人吗?不是我说你,没事你就不要乱跑,这地方不是你这种卑贱之人来得,小心冲撞了我们世子你可担当不起!”

    白雪没有接话,而是对着青鸾无声一笑,那笑里,嘲讽之意明显。

    先是皇后娘娘禁足,又是太子禁足,太子妃金潇湘本身就心情抑郁,连带着也没给青鸾好脸色,现下连白雪这个莫名其妙的夫人也好像在嘲笑她,这怎能忍得?青鸾一下子就炸了,没肖多想,越过小世子就来到白雪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是响亮,白雪没有躲,也没有吱声,青鸾见她如此,觉得是在挑衅自己,又想反手再来一巴掌。

    “住手!”太子的大喝声忽然传来。

    青鸾一个哆嗦,但仗着太子妃给她撑腰,一直在太子府嚣张惯了,哪里知道错。

    太子驾到,宫女们慌张的给太子行礼,就连世子也恭恭敬敬。而青鸾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站在原处并没有动。

    白雪捂住脸,眼泪立马流了出来,似乎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楚楚的模样被太子看在眼里,感觉心都要碎了。忙把白雪搂入怀中,再看青鸾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心内气急。

    啪!青鸾的脸接着就被太子狠狠扇了一下。

    “殿下?”青鸾捂着脸,露出不可思议。之前太子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都没有给过她脸色看。这一巴掌让她更恨起了白雪,不但不认错,又恶狠狠的瞪了白雪一眼。

    太子把青鸾的表情尽收眼底,见状又一脚把她踹飞在地,“本王若不是今日亲眼看到,还不知你如此嚣张跋扈,着实该死!”

    这一踹,太子使出了全力,青鸾抱着肚子打滚,小腹传来的剧痛感,让她脑袋才清醒了过来。她哪里有过这样的落魄?到此时,才知害怕为何物,忙强撑着爬起,低头跪在太子面前。

    “殿下饶了她吧,是雪儿不好,不该来这里找殿下。”眼看太子又要发作,白雪梨花带雨柔弱开口。她这样,更引出了太子的怜惜之情。如此,太子在默默心里相较下,顿觉太子妃及她带的人盛气凌人很多。

    “哼,是本王好脾气太久了,连带着雪儿也被如此欺负!来人,把这贱婢拉去打板子,本王不让停就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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