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乌云笼罩着大地,天光昏暗,空气潮湿又压抑

    “是中毒了?”凤栖宫内,斜靠着软塌的刘皇后咳得更厉害了些。侍奉在旁的宫女见状赶紧递了茶水来,却被她伸手挡了回去。

    “本来微臣也不敢确定,经那游医提点,确像是中了奇毒。”刘太医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

    “废物!”刘皇后猛拍了下身侧的矮桌,“你可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这些事情还要一个江湖游医提点吗?真是贻笑大方!”

    “微臣该死!”刘太医连忙告罪,双手因为紧张而打颤,“实在此毒太过诡异。”

    “咳咳就找不出一个能解的?”刘皇后抓紧桌沿。

    听到刘皇后这样问,刘太医把头埋的更低了些。此事,他并不是没有关心。最近刘府和易府的人几乎找遍了融安乃至附近有名的大夫,而这些人和他比起来,着实还差了些。倒是也派人去外地请,又怕是远水接不了近渴如此,确实有些为难。思虑良久,竟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后,仍不见刘太医回应。刘皇后的眼中闪过冷光,喷薄杀意溢出,殿内的宫女霎时大气不敢喘,也跟着战战兢兢起来。

    眼看刘皇后的怒火就要爆发,一声禀告突然响起,“娘娘,易侯爷求见。”禀告完,紧绷的空气徒然一松,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他来了?呵呵是为了他宝贝女儿吧?本宫是见还是不见呢?”刘皇后自言自语。

    不确定刘皇后是不是在问他,刘太医忙微微抬头,偷偷看了刘皇后一眼。只见后者眼神空洞无神,像是在和身旁空气对话一样,吓得他一哆嗦,又低下了头。

    “是要见见了,呵呵”说完,刘皇后微微侧头,“你们都下去吧。”

    这一句听在刘太医和宫女们耳中,真是宛如天籁。都如获大赦一样,匆匆行礼退了出去。

    宫人的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儿,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行了过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臣拜见皇后娘娘。”

    刘皇后还维持着那个休憩的姿势,雍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殿中站着那人片刻,终于确认是易侯爷不假。只是苍老了太多太多,曾经的风流倜傥已荡然无存,不觉脱口问道:“这是过了许多年吗?”

    “如果度日如年的话,这倒是不假。”易侯爷摇头苦笑。

    话音刚落,就听见刘皇后冷哼一声。

    “娘娘足智多谋,定知道下官今日为何来见?百依的性命已快不保,求娘娘准许臣把夫人接回来,微臣思索再三,现下,只有她母亲能救她和二公子了。”

    “呵呵易侯爷怕是忘了当初为何与令夫人分开了?”刘皇后面无表情的冷冷道。

    殿外传来起风的呜咽声,易侯爷垂眸。良久,方下定决心,抬眼直视着刘皇后,道:“皇后娘娘是觉得此事蹊跷,这个时候把贱内暴露出来得不偿失?恐怕,不用微臣细说,娘娘也已知晓他们的境况,所以,就算知道这是计谋,此时还有别的选择吗?”

    “咳咳”刘皇后表情凝住,剧烈咳嗽起来。此刻她的胸口顿时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恨的是,易侯爷并没有说错。就算她不喜易百依,长卿的性命她却不能不管不顾。可是她恨啊,明明知道对方用意如此明显,此时却无计可施。光这样想着,痛恨的无力感,就足已让她抓狂。

    “她母亲可是三番五次帮过娘娘大忙的。”见刘皇后似是被说动,易侯爷紧接着说道。

    闪电划过天际,一声闷雷声传来。

    “呵呵”刘皇后笑的疯癫。

    看见刘皇后的反应,易侯爷心底有些忐忑。他深知刘皇后心狠手辣,以前虽是亲家关系,也极少和她几面,现下如果不是为了易百依,他也不会踏进凤栖宫。

    “好!本宫准了,但这不是为了你那宝贝女儿。”许久后,刘皇后突然止住笑声说道,“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你比本宫还清楚。无子嗣不说,还不让展途碰其他女子本宫为了刘家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断不能再赔上长卿!”说完这些话,她感觉身体被抽空了一般。

    “多谢皇后娘娘!”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易侯爷大喜过望,躬身行礼。抬头,见刘皇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此,宜快不宜迟,臣这就去办!”易侯爷知道多呆无益,说完,又施了一礼,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易侯爷走后,大雨瓢泼而下,白昼已如黑夜。

    寝殿内静悄悄,电闪雷鸣间,窗户被大风吹了开,引得刘皇后转头。这时,她正好瞧见,窗外,一个像是楚贵妃的身影正隔着雨幕看着她。

    那身影披散着头发,唇边笑意像是露出了嗜血的渴望

    “啊!鬼!”

    刘皇后叫的撕心裂肺,宫女们鱼贯而入。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宫女看着缩在床榻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刘皇后,忙问道。

    “有鬼!”头发已有些凌乱的刘皇后,眼睛睁的很大,手指指向窗户,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一国之后的威严?。

    宫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来到窗前,伸头向外看了看,殿外除了摇曳在风里的花,哪里有鬼的影子?

    窗户马上被关上,刘皇后稍稍安定了些,嘴里却开始念叨起来,“本宫不怕你,本宫不怕你”

    青州附近,一座清幽的小山静躺在小河边。山上,散落着几座小庵堂,每到初一十五,一些信众会来此烧香许愿。

    今日正好是初一,一身白衣戴着面纱的楚灵瑶出现在山路上,身后跟着唐离和雪鸢。几个月不见,唐离长高不少,就连脸上也褪去了稚嫩,多了几丝乖巧成熟。唯一没变的,是她对楚灵瑶的尊敬和喜欢。

    山不高,三人脚力又比普通人好,不一会儿,一座叫“水镜”的庵堂就已遥遥在望。

    因为下雨,山路湿滑,庵堂里面的人不是很多。

    三人走了进去,径直朝着大殿而去。

    在大殿进完香,楚灵瑶随便拿了一个签筒摇了一支签出来,悠悠起身,走向了殿门口的解签处。此时的她虽面纱遮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却美丽非常。加上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都俊秀的过分,一看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解签处的中年尼姑看到是一个贵客,随即笑逐颜开起来。

    “小姐要解签吗?”中年尼姑问。

    “叫夫人,这不是废话吗?不解签来你这里做甚?”楚灵瑶还没开口,唐离就没好气对女尼说道。

    “是是夫人莫怪,贫尼眼拙。”中年尼姑心里不服,但也知道来人应该不好惹。

    楚灵瑶笑笑没有说话,把签递到女尼手中。

    女尼接过签,细看之下,微微愣住,稍倾才开口,“不知夫人要问什么?”

    “只想问一个人。”楚灵瑶嘴角微勾,淡笑说。

    “谁?”

    女尼稍显惊慌的表情没有过楚灵瑶的眼睛,她浅笑开口:“一位姓齐的故人。”

    女尼扯出一丝笑容,顿感手中竹签有千斤重。

    “施主要找的人怕已不在人世了。”

    “是吗?哎那倒是可惜了。”楚灵瑶轻叹一口气,话锋一转,“刚我与婢女一起,发现后院一小尼十分乖巧可爱,还真是喜欢呢”说着,她的眸光已变成冰冷一片。

    闻言,女尼脸色瞬间苍白。

    青山环绕下,一个小村庄出现在眼底。

    三两农妇在塘边浣洗衣物,成群的孩童在田间巷陌追逐嬉戏,一片安逸祥和的景象。

    村头的梧桐树下的水井旁边,戴着蓝色头巾身材微微发福的綦阿婆,伸出左手向耳后拢了拢花白的碎发,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除了风声和鸟鸣声,此时没有旁人。想着拐个弯就能看到自己院子里的那棵榆钱树了,綦阿婆的脚步轻快起来。谁料,还没到拐弯的地方,她就被突然冒出的粉色衣裙小姑娘挡住了去路。

    从腰间解下小金鞭把玩着,唐离神情冷淡的看向愣住的老妇人。

    一看就来者不善,綦阿婆停住脚步,眼底快速闪过冷意。

    “前辈!”一声轻唤,从綦阿婆身后传来。她回头,只见一个比粉色小姑娘大一些的蓝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她身后,正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她。

    “你们,你们是谁?”綦阿婆一边说着,一边充满防备的退后一步侧身。

    “我家主子想请您一叙!”雪鸢笑意盈盈,语气却不容反驳。

    “你们主子是谁?”綦阿婆说着,又伸手去拢头发。

    “我劝前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到时候伤的说不定是您呢!”看到綦阿婆拢头发的动作,雪鸢冷笑道。

    见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綦阿婆心底大惊。顷刻后,又觉得不可能。这样想着,柔和笑起,可惜嘴角刚弯,脸就僵住。

    水桶落地的声音响起,雪鸢面不改色的看着那桶内的水流了一地,甚至打湿了綦阿婆的脚。

    “你”綦阿婆指向雪鸢,哪想刚抬起的手臂也僵硬起来。

    悠悠来到綦阿婆身前,雪鸢无视她狠毒又不解的目光,伸手从綦阿婆头巾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药丸。托起送到綦阿婆面前,说:“如果前辈老实点,没有乱动,现在也不会这样。刚才,晚辈在风里放了点小东西,梧桐花味道的,正好和您的药有反应,所以,这可不能怪晚辈。”说完,雪鸢就把那药丸捏的粉碎。

    清风扬起,粉末四处飘散,稍倾就消失在空气里。

    半柱香后,一辆疾驰的马车飞奔而来,停在了綦阿婆的家门口。接着,一个穿着讲究的婆子从马车上下来,径直就去拍綦阿婆家的大门。她拍了两下后发现门没锁,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对面稍远处的山坡上,楚灵瑶静静的看着那婆子的身影,直到那辆马车又如来时那样仓促驶离,才转过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綦阿婆看着消失的马车,愤恨道。

    楚灵瑶注视着綦阿婆,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拿出一枚双鱼玉佩,提起拴着玉佩的蓝色绳子,送到綦阿婆面前。

    那名贵的玉佩在綦阿婆眼里,却像催命符一般,心底骇然,“你是你是”

    “齐娇婆婆想到了什么呢?”楚灵瑶问。

    “你把我杀了吧!”綦阿婆听到面前女子叫出了她的真实名字,愤愤说道。

    “杀了?呵呵都想去死,却又都苟活这么多年,哪能这么便宜?”楚灵瑶笑起,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刘府内,一个和綦阿婆长得一模一样但衣着华贵的贵妇,正在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着。她就是昨夜被易侯爷连夜接回的侯爷夫人。在她身前床上躺着的易百依,已昏迷多日,全靠参汤吊着。

    “夫人!”贴身侍奉她的朱嬷嬷跑了进来。正是去过綦阿婆家的那个婆子。

    “怎么样?”侯爷夫人急忙问道。

    “奴婢这次去,根本就没找到人。”朱嬷嬷说。由于走的太急,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什么?!”侯爷夫人不可置信。刹那间,她已面无血色,腿脚发软,眼看就要跌倒。

    朱嬷嬷见状赶紧去扶住。

    “这可如何是好?!”许久,侯爷夫人缓过神,绝望问道。朱嬷嬷是完全信得过的,她说没找到人,就是没找到。想起此时房外大厅内的易侯爷正期盼着她能把女儿的毒解掉,而真正会制毒解毒的人却消失不见,侯爷夫人的心里就骤然慌乱起来。

    “要不咱们寻个理由拖延些时辰,奴婢再去找找!”朱嬷嬷轻声安慰着,又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在村里细细找寻的经过生怕漏掉了哪处。

    以往都不会出村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何时能找到?她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出那村子,如此怕是”侯爷夫人轻轻摇头。继而她又转眼看向床上的易百依,说:“就算我不懂,也能看出我女儿就要命不久矣”

    朱嬷嬷顺着她的目光,也转头看向床上的易百依,后者确实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

    难道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吗?侯爷夫人摇头,突生出一股恼意,却无意间看到,一方白绢的一角从朱嬷嬷后颈的衣领处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说完,侯爷夫人顾不上伤心,眼疾手快的把那白娟从朱嬷嬷衣领内抽了出来。

    感觉到脖颈处的异样后,朱嬷嬷转头看见侯爷夫人拿在手里的绢布大惊,“这是谁放的?!奴婢竟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

    侯爷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快速浏览完白绢上的字,怔愣了起来。

    从来没见过夫人这样惊疑不定,朱嬷嬷很是好奇白绢上到底写了什么,但她也知道,夫人不讲就不能擅问,所以很自觉的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去请侯爷和三小姐进来!”许久后,侯爷夫人终于咬咬牙,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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