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注视我的眼神又心疼又热切,却再也没有跟我继续嬉皮笑脸下去,她只默默地又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我,还分给了我好多糖醋小排。
“不好了!不好了!学校东门有暴徒持刀砍学生,还劫持了一个同学,化学系古老师已经赶过去了!”一个男生以飞快的速度跑到食堂嚷嚷了几嗓子,就集结了几个体育特长生往事发地点狂奔过去。
我竖起耳朵听清了因由,心头一紧:按照古慕寒对学生的重视程度,他一定会奋不顾身救学生的!我丢下筷子,紧随着学生们的脚步追了过去。
“婧儿!那里危险啊!”林娜的声音在我耳后越来越遥远。
他是教书育人、对学生负责的好老师,他是为人师表的国家栋梁,他是一腔正义、刚正不阿的男子汉……我不想他有任何危险。
来到人群密布的东门,面对挟持着一个男孩儿的暴徒,热心学生们却也不敢再簇拥上前,就连手里握着棍子的保安都紧张得流下冷汗。
“大哥,你别冲动,孩子们是无辜的,你放了他,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解决!”古慕寒站在距离歹徒最近的地方,高举着双手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
歹徒持刀的手却一直在抖,眼看就要划伤被劫持学生的脖子。他的声音很沧桑,激动地怒吼:“我孩子死了!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我赫然想起来前不久学生之间议论纷纷的“寝室打架被退学”事件,下意识地大胆猜测:“你是周超的爸爸?”
“明明我儿子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凭什么学校只处分我的小超,那几个长期霸凌他的学生就能好端端地留在学校?就因为他有一个没用的农民工爸爸吗!”周超爸爸手里的刀刃擦破了被劫持学生的脖子。
古慕寒得到了有效信息,便进一步与他沟通:“周超他?怎么了吗?我可以帮你向学校请示,重新调查,让周超有机会重新回到学校!”
“没用了,我孩子没了,他前天喝了半瓶的农药,医院都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了……你们拿什么赔我的孩子!”周超爸爸的情绪太过激动,眼看手里的刀就要不受控制。
“你冷静点,听我说,不管怎样,发生的一切都跟这孩子无关,你先放了他,作为交换,我过去,然后跟你商量一下该怎么帮你们,好吗?”古慕寒脱去了外套,示意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
见周超的爸爸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古慕寒试探性地一步步缓缓靠近。
现场的情况远比想象中要紧迫得多,趁周超爸爸的注意力稍有松懈,当他左手上的刀口逐渐远离被劫持学生的颈部时,周遭富有正义感的学生正欲蠢蠢欲动。
被松开的学生想要逃离却因腿软跌坐在地面上,旁边伺机而动的几个强壮学生跟保安都准备上前制服暴徒,却被周超的爸爸一眼看穿。
“你骗我!”失去了手边可用做威胁的人质,周超爸爸一时血气上头挥刀就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古慕寒刺去。
我见情况不妙,飞扑了过去:“不要!古慕寒小心!”我从侧面扑到古慕寒正前方,抱住了他的腰,而后大脑訇然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身处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
“周超爸爸呢,他怎么样了?”我一睁眼就使劲推了推守在我床边的古慕寒。
古慕寒那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般,他皱着眉头,无奈地说:“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肇事者?你这什么脑回路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被他一质疑,我才仿佛记起来自己是用身体替古慕寒挡了一刀,于是我赶紧反手尝试着摸了摸后背,有一点点疼,但只是皮肉上的小疼痛。
“别摸了,周超爸爸本性不坏,见你扑上来替我挡,在关键时候收了刀,你只是后背被划了一道口子,为此周超爸爸还因抓刀不当割伤了手。”古慕寒替我将插着针头输着液的手重新揶进了被子里。
我就知道,一个质朴的父亲不会真正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只是不想失去儿子。
“那些被他砍伤的学生呢?都怎么样了?”我还是不放心,事出有因,我不希望酿成无妄之灾。
“都送医院包扎处理好了,基本上都是划伤的手臂,周超爸爸也是可怜人,但循例还是被带到派出所了解情况去了,你放心,除了你,没人有事!”古慕寒说话的语气有一种责怪的意味。
我大概能懂他看我的眼神,应该是怪我太冲动,如果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可能我就会因此而没命了。可紧要关头,我没想那么多。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无脑的事?为什么冲过来?”古慕寒突然靠近我,双手撑在我的枕边。
我不太懂他什么意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大脑还没有能恢复思考的能力。
我分明看到了古慕寒眼中不一样的光芒。我很想躲避他炽热的目光,因为快要将我融化,偏偏古慕寒的双手将我死死扣住。
“为什么?告诉我实话,不然我可要亲你了!”
从没想过古慕寒也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害得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不容我想明白,古慕寒就贴上了我的唇,这下我的大脑更加没有办法思考了,它瞬间死机了,什么都读不出来,更加要命的是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抗拒,只是瞬间忘了呼吸。
“不说话,我就继续下去咯!”古慕寒的脸上现出我从没见过的笑容,他就像是在欺负一个理所当然可以欺负的人。
第一时间,我用双手捂住了脸,然后一下子脱口而出:“因为我想要保护你,不想看到你有事!”
一股脑儿说完后,我就有些后悔,这样岂不是我先对他表明心意了,身为女孩子的我很吃亏啊。见古慕寒没有做声,我缓缓放下双手,想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
“你让我违反了我的禁忌,中了你的毒,不可救药地爱上你了,小妖精。”古慕寒满眼的温柔,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肉麻的话居然会从他这样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可我偏偏心里觉得很甜。
这大概就是一拍即合的意思吧,我可能再也不能压抑自己的真心了。古慕寒轻柔地将我搂在了怀里,我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感喟着活着真好。
片刻过后,我心底却又划过一丝悲伤,曾经立誓不会爱了,可终究还是败在了这个怪脾气家伙的手上,算了,事已至此,我已没有退路,那就再勇敢一次吧,爱就爱,谁怕谁!
“姚婧,既然你已经让我爱上你了,那你就不准丢下我离开,就算有一天你要离开我的世界,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的。”古慕寒的声音像一种魔咒萦绕在我耳边。
不知为何,我既心疼又感动,我这一生就为等这一句不离不弃的承诺:但愿你不会后悔,我成为不了别人心目中完美的女孩,因为我早已支离破碎。
“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再用浓妆伪装自己了,以后我会保护你,不用你伪装坚强。”
我从没想过古慕寒竟然可以知道我是用不羁的外壳保护自己脆弱的心,没错,如果不用那种风格包裹着自己,我就不会有那种无畏的勇气,其实骨子里的我软弱到不堪一击,可谁又是天生的勇者呢!
感动在心底蔓延开来,皆因他懂我,连哥都不曾这样懂我。以后如果永远有你在身边爱我护我,那么不用伪装,我都无畏无惧了。
从入院到出院,不过两天时间,但这两天里所有关心我的人都来看过我了,唯有余鸿哥不曾露面。林娜、钱存峰、乔文骞来接我出院的时候,我还是闷闷不乐,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几次三番的闯祸,哥都不想理我了!
“算了,不等了,我哥早就不在乎我了!”磨磨蹭蹭等了很久,我最终放弃了期待,不是每次我都要把话说得很绝,而是实在太过失望。
见我态度决绝却又隐隐落泪,钱存峰突然于心不忍,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要怪你哥,他最重视的人就是你,不是他不来看你,而是——”
“疯牛,你忘了你答应过大鱼什么吗!”没等钱存峰说完,乔文骞狠狠推了他一把,打断了钱存峰的话。
还算机敏的我发觉有些不对劲,于是我猛地推开乔文骞,追问钱存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能说。”乔文骞阻隔在我们中间,神情很是紧张。
“不能不说了,否则大鱼就太可怜了,”钱存峰眼眶通红,“大鱼他,他也在这间医院,他——”
看到一贯很冷静的钱存峰这副伤心的样子,我感知到事情的不妙:“哥他生病了?生了什么病?他怎么了?”我死死揪住钱存峰的衣领,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林娜也看不过去了,一把扶住我:“你们就告诉婧儿吧。”
“大鱼半年前被查出得了d,他是怕以后没人照顾你,所以之前才那样固执地要送你回美国的。”乔文骞终于和盘托出了。
什么d,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点都无法理解:“什么d,这是个什么病?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d症候群,异染性脑白质退化症,得了这种病,他会慢慢走不了路,认知也会退化,最后丧失运动能力,智力也会退到婴儿那样。”林娜给了我一个全面的解释,后来我才知道在修心理学之前,林娜主修的就是医学的脑神经科。
我快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如疯牛说的那样,原来并不是哥霸道不讲理,他那样残忍地要把我推开,是怕他自己再也照顾不了我,所以才要逼我回那个家。
世上极其罕见的病,怎么就被哥遇上了呢,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冲出人群,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一直冲到了哥的病房门口,却躲在了门背后,始终不敢进去看他。
一股撕裂的疼痛涌上心头,我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怎么也想象不到哥有一天会丧失行动能力、像个婴儿一样不认识我的样子。
最终我没有走进哥的病房,而是一声不吭地默默离开了。
哥为了我,本来就没什么积蓄,还给我买了去美国的机票,我还偷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帮助别人,而此刻的我却不能为哥治病,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怎么舍得将我生生推开,为什么当时我就想不到这些呢!
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对哥的病我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枯叶簌簌撩动着我内心的哀伤与无助,好想把自己葬在这个伤心的季节,随风而逝该有多好。漠然的,掉落两滴眼泪,我又很快地将它拭去,生怕暴露自己的无助。
“想哭就哭出来吧,你总是这么要强,对自己又有多好呢!”林娜的手扶上我的肩头。
只要有一个懂你的人适时地出现,给你慰藉,你一直佯装的坚强也会瞬间被瓦解。
我“哇”的一声就扑在林娜的怀中,撕心裂肺地哀嚎,祭奠着我任性的青春,被迫着一点一点迈向成熟,残忍地成长。
哭完了,我就要重装上路,我要尽全力去给哥治病,这次,让我来照顾他,让我来成为他的依靠。
我不让林娜把这件事告诉古慕寒,因为我不想他一起为我承担压力,虽然林娜有些不理解,可她还是答应了我。
这两天,我的心情很糟糕,古慕寒却以为是我因为那场意外仍心有余悸,背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可我的心里却血淋淋地在痛。
程维彬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古慕寒搂着我的肩膀,意气风发地向他宣誓主权:“告诉你一个喜讯,我跟小妖精在一起了。”
“古慕寒,你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啊!”我扭动着肩膀,想要摆脱他。
然而程维彬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放下行李包,冲我挤挤眼,说:“没事儿,我受得了,小婧你是不知道,当初你在学校里主动亲他的那次,他也是这副德行缠着我,向我炫耀的。”
仔细一琢磨,我好像发现哪里不对劲,朝古慕寒投以死亡凝视,刚想咬牙切齿质问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捂住嘴。
“小婧儿她身体还没好,经不起折腾,我带她回房休息休息。”古慕寒俨然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变明朗了起来。
“那……晚餐我叫外卖?”程维彬到底都是一个实在的老实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