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慕寒的求婚成为我面对过去的勇气,那些顾虑都不再是我的阻力了,有爱为我保驾护航,我坚信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我义无返顾地决定回美国去面对多年来不敢面对的,人总要长大,把心底那个结打开,归来时我便重获新生。
凛冽的寒风蚕食着我的脸颊,却吹不熄我心中的一腔火热,用林娜的话来说就是“你看上去特别风骚”。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不用伪装、不用刻意去粉饰修辞,但我们的感情就比钻石还要坚固。
在我错失了花样年华的那几年,还能遇到一个拯救我灵魂的人,真好,就好像所有的失去跟磨难都是为了下一刻与他相遇。
古慕寒因为学校有考试而没能来为我送行,倒是林娜跟程维彬两人亲昵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们两个,啥时候悄无声息的,就勾搭在了一起?”
“用勾搭这样的字眼也未免太恶心了吧。”林娜眉眼带笑,一脸的幸福无处可藏。
程维彬丝毫不受我们口无遮拦的影响,依然那样儒雅,对我说:“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其实我是真的替他们感到开心,乐于见到他们能走到一起,两个都是我信任的人、两个都是我喜欢的人。
“哎哟,你把我的好姐妹拐到手之后,怎么对我说话显得这么官方了呀,果然是重色轻友的人呢!”
“你跟古慕寒怎么说呢?听说他向你求婚了呢!”林娜狡黠一笑,单手搂上我的肩。
我笑而不语,伸出左手使劲在林娜面前晃了晃,心里掩饰不住地小窃喜。
林娜立马抓住我的手,开心地尖叫:“你答应了耶!”
“去你的,说得好像是我答应了你的求婚一样,你怎么这么高兴,奇怪死了。”
按照林娜这种激动的反应,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俩出柜了呢。
我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偷偷瞒着古慕寒,想要在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等我面对了过去,我要用新的身份去迎接未来。无名指上闪着光芒的指环紧紧扣住了我的心,它不再流浪。
everythingwillbeok我抱着这样的信念,却终究未能如愿。
回美国仅仅五天的时间,就仿佛掏空了我的灵魂,我的□□只剩下一层皮囊,如果我可以冷酷无情一些也倒好,偏偏看到我那素未谋面的弟弟那空洞的眼神时,我心疼不已。
“妈妈”钱予安正在院门口收取信件包裹,只一眼,她远远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她发了疯一样朝我的方向跑过来,脚上的棉拖鞋都跑掉了一只,极其用力地抱住我。
“ki是你吗?我的女儿……”她的泪打湿了我的围巾。
如果当年我没有发现真相该多好,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将我从亲生母亲那里抢走,导致我跟我的生母骨肉分离,她爱我不假,可我要如何继续爱她呢?
“六年了,我们找了你六年,你究竟去哪儿了……”她哭到喘不过来气,我心疼了。
“妈——”我嗫嚅道。
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的姚学扬一见到我的出现,就怔住在原地,片刻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前。
在我心中,他的长相就一副横眉怒目的威严模样,从小到大,我面对他都是害怕的,我后来甚至不能相信这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而对我百般疼爱的钱予安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脱离钱予安的怀抱,怵怵地后退了两步。
“你还想要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吗?!姚婧!”姚学扬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又想把女儿吓走吗!”钱予安挡在了我身前,张开双臂护着我。
自有记忆时起,我的童年充斥着父亲的严厉,钢琴、小提琴、吉他,我练得手腕酸了、手指都磨破了,他也要勒令我在眼泪中完成规定的曲谱。
现在,我的翅膀硬了,我只是回来替哥讨回姚家欠他的,我不怕姚学扬了。
“我是回来拿钱的,我哥生病了,需要钱治病,这是姚家欠他的。”
姚学扬挥起手,眼看就要朝我打过来,却被钱予安一把推开。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将我死死护在身后。
“妈咪,妈咪……”隐隐约约传来细嫩的声音。
“jiy,”钱予安紧走了两步蹲下身,张开双臂,“姐姐回来了,快来,你姐姐回来了!”
毫无疑问,我被她的这句话震慑到了: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小男孩循着妈妈的声音朝着我奔来,一下子扎进我的怀里,他娇嗲地说着:“姐姐,你就是ki姐,姐姐,我好想你……”
素未谋面,他怎么就好想我了呢,也许是血缘的关系,我对姚沨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便一下将他抱起。
“妈妈说姐姐很漂亮,果然没骗我,姐姐身上香香的,脸上滑滑的……姐姐,我想听你弹琴给我听……”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总是在家播放我小时候练琴的录像,总在小沨面前提起我,在小沨的心里,我是妈妈最好的女儿,是小沨引以为豪的姐姐。
原来,妈妈并不是没有生育的能力,我也并不是一个争夺家族继承权的物件,这六年,我竟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着一个母亲的心。
再次回到我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切陈设都一如从前,桌上柜子上连灰尘都没有。妈妈拿来一套新的睡衣,整齐地放在床上。
我瞥见了扒在门框上的小沨,模样可爱极了,便朝他招招手:“小沨,过来吧。”
然而,下一秒我所看到的让我寒毛竖起,小沨摸索着扶着墙壁,极其小心地朝我的方向挪动脚步。
“妈,小沨他?”我震惊地看向妈妈。
妈妈马上过去一把抱起小沨,眼神躲闪:“小沨他,先天性脉络膜缺损,他看不见。”
“不能治吗?他才那么小就看不见吗?”我喜欢这个可爱漂亮的弟弟,实在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能,”妈妈低头看了怀中的小沨一眼,“他……年龄不够,不能手术。”
“小沨,你自己回房听一会儿故事好吗,妈妈跟姐姐单独有话要说。”
我想要抱弟弟回房,却被妈妈制止,她认为弟弟自己可以。
目送小沨慢悠悠地拐出房间,妈妈才坐到我身边,轻抚着我的手背。
“你的生母是学扬在酒吧认识的一个波兰女人,那时候我跟学扬一直没有孩子,很快的,那个女人怀了学扬的孩子,她知道凭她的身份不可能跟姚家扯上什么关系,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来找到我,求我买下这个孩子。”
我知道我错怪了“妈妈”这么多年,咬了咬唇,缓慢说出:“我就是你从那个脱衣舞娘手里买下的孩子,是吗。”
妈妈把我拥入怀里,不让我因身世而感到卑微,她在我耳边呢喃:“你是我的孩子,你永远都只是我的孩子,但你比我漂亮,看看,我的女儿皮肤白得发光,五官深邃立体,多像芭比娃娃呀,我为你感到骄傲……”
这一天,在我成长中所有的不合理都明朗起来,事到如今,就算我与众不同,但我知道,我永远是钱予安的女儿。
“小婧回来的正好,朝华有救了,约个时间跟蒋家把婚事定一下吧。”
“你疯啦,我的孩子才刚刚回来,你又想把她从我身边逼走吗!”
“妇人之仁,我们都欠了一屁股债了,马上连这房子都要被拍卖了,还有小沨的手术,你不想治好小沨的眼睛了吗!”
“可我的女儿不是商品,我不会做这种卖女儿的事,除非我死。”
午夜时分,我因时差而睡不着,循着弟弟因梦魇而惊醒的哭声在走廊上游荡,将主卧里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
我震惊得摔碎了手里的水杯,他们同时打开了房门,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破产?什么蒋家?什么婚约?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笑中含泪地说。
“这些你都不用管,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去,回房睡觉。”妈妈止住了眼泪,狠狠地对我说。
爸爸却不顾妈妈的阻止,平静地开口:“你爷爷一手建立的朝华陷入了经济危机,都是你大伯干的晦气事,蒋家是我生意上的旧识,哦,蒋家长孙蒋浩不是你中学同学吗,你应该有印象吧。”
“什么意思?是我们姚家没钱了吗?只有让我跟蒋浩结婚才能有资金周转,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跟蒋浩有婚约?”
“从你两岁开始到十八岁生日,每次开party,蒋浩那个孩子不是每年都为你精心准备最大那份生日礼物嘛,早就是两家默认的事。”
爸爸的语气没有再像平时那么生硬,却让我更不好受了。
我懒得再说什么,而是走过去将弟弟轻轻推回房间,一把将他抱起放回他的小床上。
“小朋友要早点睡,才能长高哟。”我替小沨掖好被子。
走出弟弟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我转身就迎上妈妈满是关切的眼神。
“ki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学扬也不能。”妈妈拉住我的手,神色坚定。
我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扑进妈妈的怀里:“妈,你把爱都给了我,那弟弟怎么办……哥哥又怎么办……小沨他才六岁不到……”
妈妈也抽泣着抱紧我说:“可我的女儿怎么办……你爱蒋浩吗?那可是你的人生啊……你心里有爱的人吧,我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了……”
原来妈妈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细心却刺痛了我,我的心被剥得一丝不剩。
在我回家的第二天,蒋浩就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我则因为前一晚哭了很久显得很没精神。
蒋家老爷子跟我父亲勾肩搭背地走进书房,去谈他们的交易去了。
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就像一只离群的小鸟,我无所适从。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你自便吧。”我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准备逃离。
蒋浩急忙冲到我面前,满脸的兴高采烈:“ki你终于回国了,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时,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读书时我就好喜欢你,后来你突然消失了,我一直都在找你,uncle姚说你环游世界去了,感谢上帝,你终于回来了!”
他热情地想要拥抱我,却被我下意识躲开,兴许是他意识到唐突,马上收回了双臂,转而拉住我的右手,要带我到花园里看他给我带来的礼物。
白色绸缎缓缓落下,马卡龙色的气球朝着天空不同的方向飞散,装满红玫瑰的精致香槟色南瓜马车呈现在我眼前,倒也是哄无知少女的浪漫玩意儿。
蒋浩一身白色西服端着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走到一身睡衣的我面前,从盒子里拿出宝格丽定制的钻石项链,想要给我戴上。
“我……还没换衣服……”我阻止了蒋浩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从他手里接过那条分量不轻的项链。
如果是古慕寒就好了,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到他的怀里,可惜,我对未来的憧憬即将破灭,不得不选择蒋浩的手,走上另一条黯淡的路。
蒋浩,是美国瑞阳证券的继承人,是一直对我情有独钟的旧时同学,最重要的是,他能修补我身后所崩塌的一切:爷爷一手创立的朝华、哥哥治病的开销以及小沨的手术费。
背着古慕寒,我做了平生最难的决定,此行,我的心都碎了,原本美好的希冀全都化成了泡沫,人生这条路果然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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