膘肥体壮的光头厨子提着滴血的菜刀,狐疑的打量沈安周身。

    他细细地来回翻腾了四五遍,也没能在沈安的口袋里找到哪怕一粒米之类的东西。

    “难道我看错了?”

    他嘀嘀咕咕自说自话,脸上的横肉微微一撇,作出厌恶的样子对沈安挥挥手:“快滚快滚!看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我就来气!

    今儿算你运气好,知道在你爷爷的肉铺里手脚要放干净些,没让你爷爷我逮到现形,  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股巨力朝着他的胸口挤压过来,那厨子只是状若无物般的一记推手,沈安就觉得仿佛一辆重卡碾压冲撞过来,险些没将他摧筋骨折,只是脚步不稳,踉踉跄跄出了厨房。

    “啪!”

    两扇深红色的木制大门吱呀一声重重关上,  传来厨子的喝骂声与疾风劲雨般的疯狂剁肉声。

    “颠佬!”沈安狠狠地呸了一口,  在胸口处揉了揉,低头看了一眼。

    果见到受伤处皮肤青紫,渗出血滴,只这一下就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疼的龇牙咧嘴,大口呼吸压抑剧痛。

    这厨子武功不凡,一举一动之间宛若疯牛发飙,没有十来个好手根本压制不住。

    甚至在沈安看来,那些日日练武的同门弟子在这厨子面前只能勉强称得上是花拳绣腿,不够此人一只手打的。

    若是再加上他手上那把剁肉如泥的玄铁菜刀。

    一旦发起颠来,挥舞的水泄不通,杀入人群,登时就要血流成河,人挡杀人!

    这样的人放在武林中应当也是一方高手,竟会在这门派中隐姓埋名做一个厨子。

    尤其看起来此人神经不大正常,有着浓郁的破坏欲。

    被他从头到尾盯上一眼,让人浑身忍不住冒出大片鸡皮疙瘩。

    那眼神,就好像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人,不是同类,而是菜市场里肆意挑选的牲畜,供人食用的菜品似的。

    沈安一瘸一拐回了卧房,  黑痣汉子见到他捂着肚子直冒冷汗,面色一冷,厉声问道:“谁干的?”

    他多次警告过那帮弟子,不允许对沈安下手,竟有人连他的话也敢不听。

    或许,是这次在这老庙驻足的时间太久,他们都忘了自己这二师兄的过往‘美誉’了。

    是该揪几个典型出来,也好帮他们好好回忆回忆,为什么自己一日是他们的师兄,一世都能压在他们头上视他们如猪狗使唤。

    见他面色愠怒,竟罕见的五指握拳,咔嚓一声将木板捏成粉屑,沈安面带苦色的摇了摇头:“是厨房里一个光头的师兄。”

    “三师弟?!”

    黑痣汉子快速冷静下来,直勾勾盯着沈安冷声道:“你做什么要去招惹他?我不是告诉过你,除了用膳时间之外,不要独身一人去厨房吗?”

    “这……”沈安苦笑:“好像是最近距离筑基完成之日越发接近,我的身子骨也越来越虚弱,  不仅睡眠时长生生延长了数倍,  就连肚饿的次数都多了许多。”

    “我方才喝完肉粥,  出门逛了一圈,  就觉得眼前发昏,肚饿无比,就想着去厨房讨点吃食。谁料到吃食没讨到,反被那光头师兄怀疑偷盗物品,将我推出门来!”

    “我身子骨弱,大腿还比不上他胳膊粗,被撞了一下差点骨头都断了,好悬没横死当场……”

    听着沈安喋喋不休的抱怨,黑痣汉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抱怨了。”

    “那三师弟平日里极受师傅宠爱,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师傅不怪罪下来,我们谁也动不了他,你惹了他不快就自认倒霉!”

    黑痣汉子摇摇头:“我是不会帮你出气的,况且……”

    他走上前来,狐疑地盯着沈安:“你真没偷拿东西?”

    沈安无奈地撇了撇嘴:“师兄,你看我周身上下,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么?”

    “这倒是怪了,三师弟武功不俗,天生五窍玲珑,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如观掌纹,虽说他性情幼稚,好耍弄同门,故意挖坑然后仗着道理多拳头大背景硬肆意欺辱对方,却从未听说过他给人泼脏水……”

    黑痣汉子摸了摸下巴黑痣的长毛,忽地出手在沈安身前一抚而过,点住他的定身穴,截断他气血流通,令他反抗的动作登时一凝。

    “让我搜一搜,便可知真相如何!”

    黑痣汉子冷冷道:“若是你没有偷盗,那么或许是三师弟顽心更胜从前,今后要避他三分绕路而走。若是你真偷盗了,且使手段骗过三师弟,那么就试试看能否骗过我的眼睛!”

    “如若不然,呵……”

    他话音截然而止,虽没往下说,但其中含义却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功夫,黑痣汉子已搜遍沈安周身口袋,一无所获。

    除了那本自己交给他的佛陀功手抄本之外,沈安身无长物,干干净净。

    况且在这个过程中,沈安被点住大穴,动弹不得,绝无动手脚的可能。

    只能是三师弟冤枉他!

    黑痣汉子解开他的定身窍穴,将书册扔还给他,道:“今后你不可靠近厨房三尺之内,否则有杀身之祸!”

    沈安接过书册,默默塞进怀里。

    “莫要怀恨在心,被我搜身远比被我师弟惦记上更值得让你在意。”看出了沈安的不满,黑痣汉子解释道:“他行事一贯乱来,若是一言不合猛下杀手,谁也救你不得。”

    “既然他无事找事要泼脏水冤枉你,只能证明你无意间得罪了三师弟,恐真有丧命之危。虽然你是师傅收的关门弟子,但如今师傅闭门不出,就算你真被三师弟杀了,也无人会为你主持公道。”

    黑痣汉子叹了口:“现如今,你唯有主动退避三舍,避其锋芒,不与我三师弟独处方可自保。”

    沈安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师兄考虑周全,是我狭隘了。”

    他抱拳弯腰,脸上的阴霾尽数敛去,仿佛相信了黑痣汉子的解释。

    “无妨!”黑痣汉子摆摆手:“我去找三师弟谈谈天,探探他的口风,想办法问出你是何处惹他生厌,看有没有机会化解。”

    “大家日后都是同门,待师傅闭关结束后,终要回归门内,届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甚矛盾早日化解也好。”

    黑痣汉子背着手,趁着夜色不深迈步便走,急匆匆消失在了拐角尽头。

    沈安翻身坐起,恢复正常走路姿势,悄咪咪的探到窗前望了一眼,低声嘀咕道:“哼,什么二师兄,说是为我好,不过是信不过我罢了!”

    “爷爷我以前虽是乞丐,却有着骨气,绝不会小偷小摸!”

    “让我忍,我偏不忍,定要想办法弄那厨子一遭才是!”

    木屋外,沈安的视线死角处。

    面色阴沉的黑痣汉子静静贴着木屋站立,将沈安的低语通通听入耳中。

    ‘难道他真是肚子饿去找东西吃,而不是察觉到了不对,想要趁机逃跑?’

    黑痣汉子的心中思绪翻腾。

    他装作离开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看看自己走了以后,沈安会做些什么。

    却不料他只是说了些埋怨的话,怒气冲冲的样子,忿忿不平想要报复回去。

    这倒是符合沈安此人一贯以来的行为。

    孤儿乞丐出身,脾气最横,受不得憋屈。

    凡是性格温顺些的,活不到这么大。

    早被其他乞丐排挤死了,抢饭都抢不过,饿死、冻毙、被杀……

    外面兵荒马乱,什么死法都有。

    这样想着,黑痣汉子后退几步,真朝厨房走去。

    他要去问问,为何三师弟要污蔑沈安偷东西,莫不是真个看不惯对方?

    屋内,沈安一边抱怨,一边随意的推开了门扉。

    他瞳孔微张,看了看左右。

    四下无人,静悄悄的破败院落里,唯有虫鸣乍响。

    ‘就算他半路退回来查看,也该被骗过了。’

    沈安轻呼出一口浊气,脚步轻快的朝前院摸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院大庙正殿附近,就耸立着一片乱坟。

    很荒谬,但很真实。

    庙里面有荒坟,很符合这个世界给沈安一贯以来的认知。

    他走过浑浊的池塘,越过倒塌的假山,穿过半拉子垮掉的月亮拱门,一座朱红色的辉煌浮雕老庙正殿再次浮现眼前。

    故地重游,望着气势磅礴的古旧建筑,沈安心底不由得冷串一口凉气。

    上次来是午夜子时,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他未能一窥全貌,只是被诡异的火烛吸引,匆匆见到了庙内的一些事物。

    这次太阳未曾完全落山,他可以从外观上将大殿的景物一览无余,顿时就觉出不对劲来。

    这大殿的顶部并非他想象中的雕梁画栋,飞檐走石,而是用了许多的镂空木雕堆砌成了圆拱的形状。

    像是一个倒扣下来的半圆,或者更形象一些的说法:坟。

    修的像坟墓一样的红庙。

    里面放着棺材,供奉无头神像,倒显得正常了许多。

    而在这最大的‘坟’状大殿四周,则散落着零星的无主坟堆。

    三三两两的木牌插在荒坟前,雨打风吹,上面雕刻的字迹都被磨蚀腐朽干净,辨认不出姓名字号出来,只能依稀看见一些字的笔画。

    沈安没有过多耽搁,心头的浓重不安更加厚了一分。

    他蹲在地上,打去坟头浮土,抓了几把下面的鲜土收进系统空间。

    随后就匆匆迈步离开此地。

    这里给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似乎脑海绷紧了一根弦似的,随时都有可能忽然断裂。

    本想着再规划一下逃跑线路之类的,也匆匆放弃了。

    此刻的他,无比渴望掌握新的力量,一种可以与眼前未知事物对抗的力量。

    这种在巨大的不确定前,前途未卜的压力,几乎令他精神崩溃。

    好在一切开脉仪式的所需之物收集齐全,只需静待今夜子时的来临,他便可以开辟经脉,成为武者。

    沈安的前脚刚离开前院,就见到朱红色大殿的窗户处,猛然站立着一个浑身穿着黑色布衣的老叟。

    他的目光透着不似人类的冰冷,里面充斥着殷红的血丝,夹杂着兽性、疯狂、压抑等等令人恐惧的神色。

    所有的情绪在这双眼睛里被死死压抑住,化作一片空洞,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沈安,直到他离开了前院范围后,才缓缓遁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沈安对着一切浑然不知,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没多久,就听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黑痣汉子走了进来。

    他对沈安的态度冷漠了许多,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躺在了自己那张木板上盖上了铺盖。

    一时间,房间再次陷入令人抑郁的沉寂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安内心逐渐慌乱时,外面的急促敲门声猛地响起。

    有了这‘闹钟’做记号,倒是不用害怕错过午夜这个时间节点了。

    他腾地一下翻身坐起,看了眼旁边床板。

    黑痣汉子依旧躺尸。

    沈安摸黑下了床,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

    月亮被几朵乌云遮盖住了一半,投向大地的光泽也减少了足足一半,几乎目不能视物。

    黑痣汉子毫无血色的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露出一个意义不明让人后背发寒的笑容。

    沈安厌恶的扭过头去,不去看窗外的‘东西’。

    反正这些天下来,知道对方进不来,他也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不要打搅到自己的筑基开脉,斋醮仪式就成。

    他蹲在地上,摸出一枚子弹挑开弹头,倒出火药在扯下来的布条上。

    随后拿出一块石头与随手找到的铁钉狠狠撞击,摩擦出许多火花,溅射到火药上顿时引燃后者,熊熊燃烧起来。

    沈安扭头看了眼身后,黑痣汉子毫无反应。

    他放下心来,掏出贡香凑到火堆上点燃。

    在这之前他提前掰断了其中一根,使其呈两长一短燃烧,又将糯米取出堆成小堆叠在地上。

    将贡香插在糯米上。

    这才拿去瓷碗,心头嘀咕一声,忘记备水了!

    外面有诡异存在,不能出门。

    他一横,把土洒进碗里,随后一咬牙,一闭眼,往后一仰脖,干咽!

    下一刻,他意识陷入混沌,周身四肢百骸仿佛泡在热水里,眼前模模糊糊浮现出‘祂’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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