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是冷汗,本就残破的被褥更是被浸的湿哒哒。
原来是做梦。
自从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做了这样奇怪又痛苦的梦后,两年了,总是时不时的重复那个梦境。
微微的晨光透过窗子,我得赶紧起床去山上采野菜,免得爹醒了再来找我的麻烦。
穿上露着手腕和脚脖子的旧衣,哎,一年了,爹娘也没给我添件衣物,幸好我瘦,不然都穿不下了。
山上真好,没有爹的打骂,只有鸟语花香。
篓子里的野菜蘑菇已经占了大半,也该回家了,否则,爹又该生气了。我和柳家大小姐可不同,人家是掌上明珠,我是爹口中的赔钱货。
“姐姐!”
谁?如今这目之所及的山上也没看到半个人影,是谁在叫?
“姐姐,我在这。”
我那破布鞋上搭着一只爪子,原来是只兔子。
见它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就把它带回家吧,烤了给娘吃,也算是添了肉食,补一补身体了,最近娘的身体越发虚弱了。
随手抓起兔子的长耳朵,放进篓子,今天可算是没白来,平时这山上的野兔可是根本抓不到的,都精得很。
今天这日头怎么如此烈,晒的花草都有些蔫儿了,看样子真如他们所说,今年是个旱年,换做从前,我这背上的篓子早就装满了。
折了些枝条和野花,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也算是能遮得些许烈日,回家的一路,再中暑就糟了,可没人管我。
不过这花环还真是漂亮,只是这一身旧衣着实衬不上它。
刚到院门外,就听到爹又在骂骂咧咧:“你个臭婆娘,要不是你这肚子不争气,给我们白家生了个赔钱的东西,我们白家能落得如此田地?”
“她爹,这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筝儿是个好孩子,不能白家落魄,都怪在孩子头上啊,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什么?爹又在打娘?他三天两头的毒打我们,我年轻能受得住,可娘的身体,怎能经得起爹的拳打脚踢!
顾不得其他,推开院大门冲进去,入眼的却是娘血葫芦一样的脸,“娘!”
我抱起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娘,眼泪模糊的看不清娘的神情。
娘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我的脸,“筝,筝儿啊,是娘对不起你!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活……”
娘抬起的手缓缓滑落,终是没有碰到我的脸。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你别吓我啊!”
我紧紧抱着娘,猛然抬头看到爹举着一块石头就向我砸了过来,石头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那是娘的血啊!
“你个死丫头,就该跟你那没有福气的娘一起死,别来祸害我们白家!”
就在石头要砸到我的一刻,爹的手腕被抓住,手里的石头顺势被夺走扔了出去。
随后爹被控制的不能动弹。
顺着视线望过去,原来是洛枫,柳青竹的表哥,也是柳青竹的未婚夫婿。
“筝儿,你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哭,只是紧紧抱着怀里已经没了声息的娘。
爹不时的挣扎着,可奈何被洛枫的人控制的牢牢的。
“筝儿!”一个小心翼翼又心疼的声音。
原是胡肖肖,她红着眼看着我。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看着怀里娘的尸体,随即便是眼前一黑。
不久,黑暗中透出隐隐的光,这光团越来越大,而光团之中却缓缓走出一个人。
此人身着月白长袍,下摆处绣着暗纹,看起来很是考究,肩宽腰窄,身形修长,面若冠玉,此人怎可长的如此好看。
待他走近,那黑曜般的深眸映出我的面容,我无措的后退几步,这如天人一般的男子与我这身狼狈站在一起,着实有些入不得眼。
可他又跟着朝我走近几步,伸出手摸着我的头发,他那眼神明明透出的是怜惜。可我确信,我从不认识如此高贵之人,就连女子见了都移不开眼的洛枫,都比不得。
见他摊开的手上,凭空幻出一把折扇,“筝儿,苦了你了!”
随后便把折扇放到我手中,“这金乌羽本就是你的,你要好生保管,等我!”
我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棵大树,树下立着一只三只脚的、金色的鸟儿,除却这奇怪的三足,这金色的鸟儿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乌鸦,可看起来却更显威武些。
正想抬头询问,为何要给我一把这么奇怪的扇子,可眼前一片漆黑,又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努力的睁着眼睛,屋内仍是破旧,但是很干净,我平时很喜欢将屋子打扫干净,没错了,这是我的房间,而我却躺在床上,刚要起身,却发现手里握着一把扇子。
摊开一看,竟然是刚刚梦里那男子送我的扇子。
这扇子叫金乌羽?那梦中男子说此扇名为金乌羽,那么,这扇子此刻在我手中,那,梦里……
那个天人般的男子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难道,我遇到神仙了?
不去想这些了,如今娘被爹给杀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先收起悲伤,事情还得需要妥善处理。
推开房门,入眼的便是白色的灯笼,这……
胡肖肖迎过来抱了抱我,眼里还闪着点点水光,“筝儿,大娘的后事我已经替你办妥了。”
我惊讶的看着胡肖肖,“什么?肖肖,怎么这么仓促就办完了?虽然我家里已经没有银钱了,可怎么也要在家停上三天,这种事马虎不得。”
胡肖肖见我有些急了,便扶着我去院中的亭子里坐下。
原来,我已经昏睡了七日了,娘的尸体等不得,逝去的人总得入土为安,胡肖肖便自作主张,替我办了丧事。
爹因为杀人被判了秋后处决,我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事情很简单,杀人偿命。
可我却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整个家里只有娘对我好,可爹总是毒打我和娘,娘的身子受不住,终是没有逃过这一劫。或许,这也是娘最好的归宿吧,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默默的流着泪,对这个残破的家,我没有任何留恋,只可怜我那命运悲惨的母亲,落得个如此下场。
胡肖肖带我去坟上祭拜了娘,又开始担心我往后的生活问题。
我很感激她,要不是她,我昏睡七日,我娘的丧事恐怕都无人操办了。虽然她爹是我们这里的富绅,经营酒楼、绸缎庄,还有其他一些产业,可胡肖肖从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和那看人都用眼尾瞄的柳青竹完全不同。
胡肖肖是真心当我是朋友的,否则,也不会和我这个穷人相处十几年。
“肖肖,我想离开这,等我赚到银钱,就会马上还给你,你帮我操办丧事,定是花了不少钱的。”
胡肖肖瞪着双眼对我呵斥:“你要去哪?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个人说走就走?再说,你又能去哪?”
是啊,我要去哪?我又能去哪?
可我自小在先生的窗外偷学了些知识,就算去到外面,应该也可以谋得出路的吧。
“合欢苑”这个名字虽然美,但这里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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