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离刚才一边回忆,一边大口干饭,这个年龄的男生吃饭总是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没想到陆繁荫也已经把餐盘的菜吃得干干净净,正像小仓鼠一样啃苹果,“咔嚓”“咔嚓”的,十分可爱。
“你要吃苹果吗?我去替你拿一个。”小姑娘迎着他的眼神,“膳食纤维助消化。”
酷哥轻笑一声:“我用不着,你是得助助消化。”
“嫌我吃得多吗?”陆繁荫得意,“可是我不胖!羡慕吧!”
“你们女生不都永远嫌自己不够瘦吗?你倒是挺有自信。”
郁子离瞥了她一眼,他脑子里没有觉得她胖也没有觉得她瘦,就是觉得正常,恰如其分,很好看。
如果他语文再好一点点,背的古诗词再多一点,或许会记得有句话叫做“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形容面前的女孩最适合不过。
陆繁荫挑眉道:“那当然,我这叫健康美。”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捂着嘴,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郁子离看着她这模样不禁直乐,抽了桌上的抽纸递过去:“你还是先健康,再考虑美不美吧。”
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陆繁荫诚意邀请郁子离去学校林荫道一起走一圈,郁子离刚吃饱正好也想散散步,便和她一起去了。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林荫道上全都是来遛食的人,而且大多都戴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这就是我们背单词的地方。”陆繁荫隆重向他介绍,“很多同学喜欢背出声,在教室里会打扰别人,正好刚吃完饭不适合立刻坐着,就都会跑到这里来背会儿单词。”
郁子离又是没忍住笑,轻轻勾了勾唇角。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双目发直,嘴里念念叨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院放风呢。
“你又笑什么?”陆繁荫从兜里掏出耳机,她现在觉得不爱笑的酷哥似乎更好一点,这莫名其妙总是冷笑也挺奇怪。
郁子离冷下脸,维持住自己冷面酷哥人设:“没什么,你要在这儿背单词?我先回去了。”
“哦……”陆繁荫很想留他一起背,尽快融入早为高中这热情的学习氛围当中,但是考虑到这人好像今天受了些刺激,便没有强行挽留,“一会儿见吧。”
郁子离离开林荫大道,但并没有回教室。昨天没来得及,今天他便按照指示牌,绕着校园走了一遍,把所有的地点都认清楚了。
最后他走到整个校园最偏僻的角落,仗着身高手长,踩着石墙夹角两三下就窜到了墙头。
围墙上沿很光滑,并没有铁丝网,郁子离站在上面,眺望着整个校园。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校园里亮起了点点灯光。
早为高中的路灯和各种照明设备也都是经过景观设计的,所有的灯全亮起来的话,会组成一丛兰花的图案,寓意“君子如兰”,希望学生们都能气质高洁、言行谦逊、虚怀若谷。
现在出于节能考虑,只亮了一部分的灯,也就只有一部分兰花,但是看上去依旧非常漂亮。
这么精致入骨的地方,实在跟郁子离之前所在的环境大相径庭。
他之前并不算是住在贫民窟里,但跟芸芸众生一样,整天庸庸碌碌,忙着活,忙着让自己活得一天比一天好些,也就顾不上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与这干净的白墙、整齐的屋瓦、漂亮的景观灯、专业设计的校服比起来,他更适应年久泛黄的墙壁,磨损的墙头、杂草丛生的校园和最普通的蓝白运动服。
现在他一条小河沟里长大的野鱼,突然进入了环境优秀的养殖场,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郁子离觉得很奇怪,明明郁丰雷想要送他出国的,之后在家学习,到时候去考那些国外的升学试就行了,何必非要他在最后这几个月来早为转一圈?
进这个学校不容易,还要花费很多资源和金钱,这又是何必呢?
但他也不打算去研究郁丰雷的思路,或许这人就是脑子坏掉了,没什么好在这上面费心思的。
来学校倒也挺好,不然要被关在郁丰雷的豪宅里,那可更像坐牢。
郁子离环视这一小片没有灯光映照的墙头,单方面认定,从今天起,这个角落属于自己了。
陆繁荫背了一会儿单词,觉得口干舌燥喉咙痛,看看差不多还有半小时时间上课,便回了教室。
同学们也大都回来了,裴西楼已经提前进入了晚自习时间,对着一本巨厚的教辅聚精会神地做题,姜墨则捧着手机,时不时露出诡异的姨母笑,不用想,肯定是在看小说。
“你追的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了吗?”陆繁荫捏了捏她的后颈,“脖子都快折成直角了,也不怕得颈椎病。”
姜墨仰头看她:“当然不能在一起,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你来我往的推拉感才带劲——用点力,对对对,就是那儿,啊~~舒服~~”
陆繁荫看她享受,手上加了点劲儿帮她捏着:“要我就喜欢看甜蜜婚后日常,推拉来推拉去的闹得慌。”
“一看你就是纯情少女,我们海后都喜欢推拉,势均力敌,多有那个什么张力。”姜墨感叹道,闭上眼睛哼唧,“你这手法不错啊,嗯……”
旁边的裴西楼忍无可忍:“姜末儿,你能别发出这种嗯嗯啊啊的声音吗?”
“你不是沉浸式学习吗?我声音这么小你都能听见?”姜墨笑嘻嘻地说,“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认真吧,是不是惦记着班花?”
班花是他们班卫生委员,名叫周婉,座位跟裴西楼隔着过道,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也还没回教室。
其实班花原本两个候选人,一个陆繁荫,一个周婉,但陆繁荫是由于学了防身术、身手太好惜败,因为——用她的话来说——这些娇滴滴的男孩子们不够自信,所以她也不咋稀罕这个称号。
陆繁荫当惯了班长爱照顾人,人如其名,像一棵大树,洒落繁荫守护全班同学,久而久之,大家都……有点怕她,尽管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可是没人敢伸手采这朵“霸王花”。
周婉是真正的婉约美人,可能因为母亲和外祖那边是南方人的缘故,长得眉目如画,声音也婉转如黄鹂,十分温柔可人,像极了娇俏可人的茉莉花,班上明恋暗恋她的人不少,是以姜墨自作主张,把裴西楼划进了这拨人里头。
此前裴西楼不否认不辩解,更让姜墨认定了这种想法。
但他此刻倒是有兴趣问一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俩人设搭配啊!一个是温柔婉约小美人,一个是表面温柔内心腹黑的高岭之花,按照故事的发展规律,温柔小美人肯定能把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人给征服,让你高岭之花低下高贵的头颅!”姜墨有理有据。
裴西楼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似笑非笑地问:“那你的人设是什么?谁又和你搭配?”
“她不是海后吗?”陆繁荫捂着口鼻连打两个喷嚏,“还不得有个绝世忠犬让她收心?”
“可她不是喜欢推拉感吗?海后应当配海王才对。”裴西楼提出质疑。
姜墨笑弯了眼睛:“那不成,我是精神海后,海王都脏了,不要!忠犬可以。”
裴西楼:“呵,女人。”
陆繁荫正想跟着他们一起笑,突然喷嚏生喷嚏,一下子又打了好几个,鼻子直接就不通气了。
“是不是感冒了啊?”姜墨担心地掏出手帕纸递给她。
陆繁荫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头也有些发晕,但嘴很硬:“不可能,我体质这么好,就是鼻子痒痒。”
“可拉倒吧,体质再好也禁不住这么吹冷风。”姜墨觑着走过来的郁子离,大声说。
陆繁荫连连摆手:“和那没关系——阿嚏!”
郁子离看到她脸都涨红了,明显是受了风寒的样子,忍不住跟着劝了一句:“这么冷的天,还是别在外头背单词了。”
“不是因为背单词。”姜墨觉得自己必须要点清楚这件事,“你下午在操场上撒野的时候,繁荫可是一直陪着你,这天气在外头站那么久,就算不是风口也受不住啊。”
想到两人刚吃完饭的时候,陆繁荫就打了喷嚏,郁子离立刻觉得姜墨这话可信,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点内疚。
但他也嘴上硬,拧着眉毛看她:“谁叫你在那儿盯梢?看你以后还干不干这傻事。”
“嗯,怪我怪我。”陆繁荫说话已经带了浓重的鼻音,她半趴在桌上哀叹,“姜末儿啊,来给我咬一口吧,好让我把这感冒压下去。”
姜墨半个身子扭过来,把手伸给她:“有用的话就咬吧,别客气!”
陆繁荫当然不会咬,她的手都发冷了,摸了摸姜墨热乎乎的小爪子取暖。
这个时候郁子离突然“嚯”地站起来,大步冲出了教室。
“马上就上晚自习了——”陆繁荫喊了一半,闭上眼趴回姜墨手上,嘟囔,“算了,不管他了。”
过了一会儿,郁子离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跑回来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沉甸甸地往她桌上一放:“给你的。”
陆繁荫迷迷瞪瞪正和卷子上的理综题“相面”,被他这突然而来的剧烈动作吓了一跳,脑子懵懵地抬起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像个笨蛋美人。
郁子离心里嘟囔了一句,先拿出来了袋子里的感冒冲剂,他拿过陆繁荫的保温杯,直接将两包药倒了进去,走到教室一角的饮水机接了水冲开,撕开从小卖部要来的搅拌棒,将汤剂搅匀,再兑了些凉水,端回来送到她面前。
“先喝这个,或许能把感冒压下去。”
陆繁荫怕烫,往一边推了推:“冷一冷再喝。”
“正好的,不会烫。”上课了,郁子离放轻了声音,语调却不容置疑。
陆繁荫半信半疑地接过来,试探着喝了一口,赞道:“果然不冷不热正好,看不出你这么会照顾人。”
“我不是在照顾你。”郁子离一本正经地纠正,“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陆繁荫咕咚咕咚喝着感冒冲剂,心里却在笑。
好一个口嫌体正直的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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