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镇国公府后院,如水的月光下,一丽影手持一剑,正在练剑。
素衣女子时而点足飞起,时而旋身挥剑,其身姿矫若游龙,连带着衣袖裙裾翻飞,皓腕流转极快,惹得银光四射。每每一剑挥出,皆气势如虹,好似要将这遮天的夜幕生生给划破开来。
这时林钰面带犹疑走了进来,一入月门就被院中这练剑的景象给震住了。
眼前的她仿佛褪去了白日里的闺阁千金模样,迸发出骇人的气魄,一招一式凌厉生风,剑影交错间流露出的风华一如当年的颜阁主。
林钰忍不住心叹,有些人就算是换了时光换了身份,其身上的光彩依旧是璀璨夺目的。
稍回过神来,林钰出声道:“颜……顾惜夕,门口有人找,看样子还挺着急的。”
顾惜夕收起剑,秀眉轻蹙:“这么晚了,可知是谁?”
“来人自称是宣王殿下身边伺候的,说殿下在花楼里醉得不轻,想让你过去看看。”
顾惜夕脚步停住,萧逸喝醉了?这两天好像是听楚青阳提过一嘴,皇上已经下旨让太子和太傅之女李玉婉择日完婚了,莫不是这傻小子太过伤心在借酒消愁?可是怎找上了自己?
国公府门口,那焦急等候的小厮来回踱步,忽瞥见顾惜夕和刚才开门的护院一起出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
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小厮一边哭诉自家主子有多苦闷有多可怜,一边说担心主子如此样子会再次惹怒圣颜,希望郡主能去开解一二。
“这事为何不去找殿下的堂兄楚大人?”
“小的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怎奈殿下嘴里一直喊的都是郡主的名讳,所以小的就想殿下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郡主。”
“胡闹,你赶紧的,去一趟相府,让楚青阳赶过去,我……算了,我也去看看吧!”
小厮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就忙慌地朝相府方向奔去。
“等一下,哪家花楼?”
跑得有些远了的声音飘过来,“落香坊!”
“……”
顾惜夕心头微动,算起来,自从除夕那晚过后,自己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过墨轻寒了。
一想起那晚的情形,顾惜夕还是会脸红心跳,记忆犹新,这去落香坊万一碰到了会不会尴尬?转而一想,这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是这么容易碰到的。
“顾惜夕,天色已晚,又是那种地方,我既是护院,就该跟你一同前去。”
“嗯,一起吧!”
落香坊雅间内,红绡软纱,烛香帐暖,一室酒气。萧逸歪坐在地上,半倚靠着香妃塌,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那颓废的样子确实有那么几分让人心生恻隐。
顾惜夕无奈摇摇头,走近了些,取下酒瓶,眼神示意林钰过来搭把手。俩人一起把萧逸从地上扶了起来,弄到塌上,让他倚着软靠会舒服点。
萧逸朦胧间,似乎看到了顾惜夕纤弱的身影,这次她离自己这么近,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心心念念好久了的柔荑。
顾惜夕有丝不悦,想要将手挣脱开来,反被萧逸握得更紧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清楚了,我想让你当我的王妃。”
顾惜夕一愣,这小子都不自称本王了,还一脸深情的,这……是把自己错认成李家那位了吧?
“萧逸,你清醒一点,李家小姐要嫁人了对她来说是如愿以偿,对你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你实在不必把自己搞得……如此神伤。”
清冷的声音传入萧逸的耳中,一下让他原本迷离的目光恢复了几许清明,在看清的确是顾惜夕后,萧逸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顾惜夕,真是你,你……是在介怀婉儿的事?花朝节后,我就与婉儿把话都说清楚了,我向你保证,我与她再无瓜葛。”
花朝节后?原来如此,楚青阳说起过,太子与李家小姐的婚事之所以定得如此仓促皆因李玉婉节后进宫拜见楚皇贵妃时,突然在簌香殿晕了过去,经太医看诊后发现竟是喜脉。楚皇贵妃大惊,起初还以为是萧逸的骨肉,还好李玉婉哭哭啼啼道出是太子的。
楚皇贵妃本就瞧不上李玉婉这样的,加上还能抓住太子德行有亏这个把柄,立时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那里,太傅听闻此事后也声泪俱下地恳请皇上为女做主,这才有了这道婚旨。
现在看来,是李玉婉知道萧逸这里是指望不上了,于是破釜沉舟设此计换得了太子妃之位,能够这样当机立断做出取舍,顾惜夕倒是有些佩服李玉婉了,只是萧逸此话是何意?
“萧逸,你不是因为她的事在此伤春悲秋?是你糊涂了还是我没弄懂?你与她之事与我何干?”
萧逸盯了顾惜夕好大一会儿,确认她是真的没那么在意自己,眼神一瞬黯淡了下来,说话的语气却是无比认真。
“我现在很清醒,甚至可以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顾惜夕,我想要重新娶你。”
顾惜夕懵了,那个曾经为了退婚百折不挠甚至在雪地里跪到病倒的人此刻却直白的跟自己说要娶自己,还真是……难以接受。
“你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在胡言乱语吧?从前你不是对……算了,不重要了,我已经让你的人通知了楚青阳,稍等一会儿,他就会过来照顾好你的。”
“顾惜夕,你没听明白吗?我想娶你,我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我这满心满眼里全都是你了,我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我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吗?”
“你喝醉了,放手!”
“咳咳……”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里面的僵持,是段沐懒散地靠在门框上,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戏。
顾惜夕趁机将手抽了出来,揉了揉有些吃痛的手腕,皱眉道:“段沐,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是怎么背着我家老大红杏出墙的。顾惜夕,你可以啊,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这小子对你还是嗤之以鼻的,这才过了多久,他画风就成这样了?唉,可怜我家老大怎么就相中了你这么个……”喜欢沾花惹草的女人。
一句话没敢说完,段沐就被顾惜夕利刃般的眼神给镇住了,这小妮子身上的气势真是越来越能唬人了,都快跟老大有的一拼了。
“他是谁?他家老大又是谁?”萧逸不解地看向顾惜夕,忽然想起了什么,“是那位墨公子吗?”
“呃……”顾惜夕不知从何说起,遂不看萧逸,转过头问向段沐,“他……在不在?”
“才想起问老大啊,怎么?害怕被抓现行?”
“小沐沐,在或是不在?”
“哼,在呢!你在这招蜂引蝶的,老大可是忙得几乎没怎么休息,你见到他对他好点。”
“……”
楚青阳适时出现在了门口,但他一时间不明白房间里是什么状况,一头雾水地看向顾惜夕。
“青阳兄,你来的正好,萧逸这边就交给你了。对了,林钰,你先回府,我还有点事,晚些回府。”
说罢,顾惜夕抬脚就要往外走,其实自己也没弄明白,在听到墨轻寒刚好也在后怎么就想要去找他,找他干什么呢?
“顾惜夕,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眼看顾惜夕就要奔赴另一个男人,萧逸很吃味,更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萧逸,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早点回去休息!”
“为什么只有我没机会?你对萧离尘、皇叔还有那位墨公子明明就都有所不同,你要是喜欢老成持重的,我也可以!”
顾惜夕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些事注定是需要他自己想明白的。
楚青阳用手拍了拍萧逸的肩膀,叹了口气:“错过了就放下吧!她与你并不合适。”
萧逸将头低垂了下来,心中苦笑,如何放下?
几人并不知道,在对面的雅间里,有一人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人正是太子萧桓。
萧桓原本是因为被李玉婉摆了一道不得不娶她而烦闷异常,现在亲眼目睹了萧逸的狼狈后倒是感觉畅快不少,盯着那抹娇俏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越发觉得她是那么诱人可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远处的严紫凝恰好看到了太子萧桓眼中的灼热,心思辗转,没想到太子对那顾惜夕也有那种意思,正愁独木难支,老天就送来了现成的盟友。
严紫凝不声不响地进入了萧桓的雅间里。
“太子殿下好兴致,大婚在即,娶的还是京城第一才女,就来此地喝花酒,也不怕未来太子妃不高兴?”
萧恒连正眼都没给到来人,只是冷冷道:“本太子当是谁呢?原来是副指挥使严大人,御前司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
“瞧殿下这话说的,太子是储君,是御前司未来的主子,紫凝理当为殿下效劳。”
“直说吧,严大人找本太子是有何事?”
“方才瞧见殿下似乎对国公府的小姐颇为感兴趣,不知紫凝猜的对与否?”
萧桓抬起头来,审视地看了严紫凝一眼,遂道:“求而不得自然是最好的,也是最挠人的,这其中滋味,严大人不是比本太子更深有体会么?”
严紫凝被戳中痛处,手指微屈僵硬,却也只能按下心中恼怒。
“紫凝正是知道此苦难咽,才特意过来,想帮殿下排忧解难,希望能襄助殿下早日摘得佳人。”
“话别说的那么好听,本太子知道,你心悦于萧大人,只可惜眼高于顶的萧大人眼里没你,他还跟本太子看上了同一个小美人。你说说看,你究竟是在帮本太子呢?还是在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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