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说到最关键之处,好像是失忆症又犯了。

    小八小十简东臣即刻向他靠拢而去,场中气氛一下就紧张慌乱起来。

    高暄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此刻谁慌,高暄也不能慌。他起身走到永王身前,面色平静,“王爷稍候,相里推官他失忆症又犯了,片刻就好。”

    永王眼露不耐,“本王早就听闻,临天府衙相里推官是位奇才,即使身患失忆之症,也难阻他推勾断狱,侦缉捕凶之能。看来,本王今日是有眼福了。”

    永王口中所言虽是赞誉之词,表达的却是置疑之意,高暄笑而不答。

    堂下已然乱作一团,东君紧紧拽住简东臣不放手,“表哥,我头痛得厉害,唉哟,好痛好难受。”

    简东臣惊慌失措,连声呼叫:“东君东君,你没事吧?你哪儿不舒服了?”

    一阵混乱。

    小八趁机塞给小十一个小瓷瓶,并对且快速耳语:“永乐院。”

    耳语完,小八也开始高嚷:“公子,公子,你是头痛得厉害吗?小十小十,药呢?”

    小十木讷委屈摇头。

    小八拍额,“看我,竟忘了你这几日都没回家。快快,快回去取药去啊!”

    小十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这?同以往不大一样啊?

    以往任何时候,东君失忆就是简单的失个忆,无其他症状,片刻就好。

    简东臣也不会如此慌乱,小八小十更加不会。

    高暄有些担心起来,难不成东君真的是突发新状况,至头疼难忍。

    不不,不对,倘若东君真的痛苦至极,以简东臣那疼爱表弟的性子,他早就背起东君就跑了。

    又岂会只是在这儿哇哇乱叫,对他表弟的痛苦袖手旁观呢。

    高暄猛然记起东君早上说过的那句话:“我要的就是天黑,还有束手束脚不好办事。”

    懂了,这帮家伙肯定是另有所图,一个二个都在趁东君失忆演戏呢?

    哼哼!可干嘛要瞒着本官呢?当本官是外人吗?这帮兔崽子。

    高暄不愧是高大人,猜得一点都没错。

    实际情况是,此前东君拽住简东臣时,便迅速在他耳边低语,“制造混乱。”

    简东臣虽然想不明白为何要制造混乱,但他是习惯性的对东君唯命是从的。

    于是,见东君假装头痛,他便高声嚷嚷起来。他那浑厚嗓门一出,紧张气氛立马呈现。

    高暄气归气,但还是转身对永王行了一礼,假装慌张,“王爷,相里推官他这次病发,比以往都严重,可否借个地方,让他躺一躺,等随从将药取来,再行让他服用。”

    永王大度的对王管事一挥手,“去,将推官扶到隔壁的东暖阁去歇着吧。”

    一行人去安置东君,高暄坐立不安的,抹着额际汗水向永王解释:“劳烦王爷了,相里推官他平日犯失忆症时,并非如此。”

    “哦!”永王饶有兴致,“那平日他是怎样的?”

    高暄继续擦汗,“平日里他、他就是真的只是简单失个忆,片刻就会醒来,不会有其、其他症状的。”

    “醒来后呢?”永王是真好奇,一个身患失忆之症的人,是如何胜任帝都府衙推官一职的。

    高暄深吸一口气,“平常他一醒来,身边的随从就会将此前的一切都细细告之于他。”

    高暄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完所有的内容,但他偏偏将一句话分解成几句,断断续续的吐露出来,就是为了配合东君,帮他们拖延时间。

    “然后呢?”

    “然后,相里推官很快就会进入状况,继续此前的思路,再继续推衍案情。”

    “就如此而已!万一他失忆症又犯了,还是没有推衍出案情出来呢?”永王是真的好奇,便继续求解。

    “王爷,不是万一,是经常有此种情况出现的。”高暄一本正经的答。

    永王:“……”

    永王:“那假如推官一次次的失忆,你们便要一次次的等着他吗?”

    高暄继续一本正经脸,“王爷,不只是等,偶尔还要无条件的配合他,将现场情况再如实重复一次,以便于他能更快更好的进入到推衍案情的状态。”

    永王:“……”

    这次他是真的无语了。

    恰好,安置好东君的王管事回来了,一眼凑见主子无语的眼神,立马帮腔,“咱泱泱大昌是没人可用了吗?让一个病人来担任推官,还让府尹大人和官差们无限次的重复配合,这不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吗?”

    “呀!管事禁言。”高暄慌得差点要去捂管事的嘴。

    “这是事实,难道还不让说吗?”

    高暄突然就不说话了,一副“随你”的表情,坐了回去。

    王管事见状得理不饶人,“王爷,您说——”

    “闭嘴!”永王突然翻脸,打断了王管事,“你个奴才懂什么?相里推官一职乃是陛下亲定,岂容你置喙。”

    “啊!”如五雷轰顶,王管事差点就跪下去了。

    上次,他就由高暄口中听到相里推官乃今上亲定之时,并没有太过在意。

    如今,由自己主子的口中,再次听到推官是陛下亲自择定之人时,遂即高度重视起来。

    不仅因为天威,还因为主子的话,堪比圣旨。

    若不是高暄在场,他就要动手抽自己的嘴巴了。

    “是,是小人失言了,高大人莫怪。”这次轮到王管事拼命擦汗了。

    “无妨无妨,王管事还是再去看看推官,看他好些没,再看看他有何需求?”

    “好嘞,小人这就去。”

    王管事屁颠屁颠的跑得飞快,永王忍不住白了他的身影一眼。

    小十一出王府大门,拐个弯到了后墙处,纵身一跃便又跳了进去。

    这便是东君的谋划。

    他故意拖到掌灯时分才来到永王府。

    等案子问得差不多之时,黑暗也该降临大地了。

    此时,他又假借失忆症发作,拉住简东臣开始制造混乱,以此拖住永王,让他一时半刻的脱不开身。

    而且,今夜的永王府内,不只是永王在正厅等候结果,其余人等,也大都在紧张关注着正厅里的发展。

    就连王府的守卫们,巡视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此种情形下,又借着夜色掩护,小十便可顺顺利利的摸进永乐院去。

    为何会是永乐院呢?

    珠娘子口中的禁地,可是琼羽院呢。

    此前,小十和简东臣夜探永王府时,并未曾发现不准自由出入的禁地。

    所以,东君便决定退而求其次。

    前日,他在询问珠娘子之前,拉住个小厮随口问了一句:“王爷在哪儿?”

    “王爷在永乐院。”小厮想都不想的便回答。

    由此可见,永王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永乐院内的。

    是以,他刚拽住简东臣之时,又快速低声问了句:“永乐院查过没?”

    “是永王清修之所。”简东臣点头加快速低声答。

    简东臣既然知道这处所在,那就说明他是去查过的,只不过没查到可疑之处罢了。

    东君果断对小八低语:“永乐院。”

    随后,小八才对小十有了取药之说。

    小十走后,东君也并未真正的失忆。

    他假装晕睡拖延时间,好让小十有充裕的时间执行他的计划。

    还好有醒目的高大人在一旁推波助澜,默契配合,永王才没有起疑。

    永乐院。

    永乐院大门处既没有重重守卫,也没有门禁森严,仅有两个侍卫把守。

    同永王府其他院落一般无二,并无特别之处。

    小十轻轻松松的便进了院子内。

    此前,他夜探永王府时,也曾来过此院。

    彼时,他见永乐院内假山重叠,小桥连廊,秋水残荷,景色虽宜人,但院内除了永王坐禅的那几间木制禅房外,便再无其他建筑物了。

    可是那三夜,永王夜夜都在禅房里清修,小十和简东臣也没有找着机会进去一探。

    今夜,永王不在,便是最佳时机。

    小十将那几间禅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细细的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又到屋外假山里排查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他只得走出来,沮丧的看了看夜色下的那片波光粼粼,转身正欲离去。

    可是,他突然又转过身来,盯着眼前的池水出神,总觉得院内布置有哪里不对劲。

    假山花圃,小桥连廊,池塘残荷……这些都是园林景致的标配。

    那是哪儿不对劲呢?小十往池塘边沿靠近……

    对了对了,是水!

    水太多太多了,多得人犹如身处浩瀚的江岸之上。

    小十重新审视了院内一圈,肯定了自己的发现。

    院内的这方池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一般院子内的景观池,通常都为人工挖造,不大不小,用以养鱼种荷,只为观赏。

    可这方池水,竟占了院内面积的一大半。触目所及,皆是波光潋滟。

    小十随着池上连廊走到湖心亭,将这个宽大八角亭的每处都查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

    他可是将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湖心亭上,希望能有所发现,才不枉费主子一番苦心。

    所以,他不死心,再次将亭中每处又细查了一遍,可仍是一无所获。

    他抬头看看天空,估摸着时辰,如果再不回去,那永王就该起疑了。

    他只得按耐住失望沮丧的心情,默默往回走去。

    突然,永乐院大门双开,有数人持火把而入,在院内仔细巡查,随后还有人向湖心亭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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