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朗诵着两页的文字后,这才说道:“你初次听来是如何?”
坦白说,清河王念的已经算是很好了,但是口音上也还是不标准──冯芷榕前世因为长年在国外工作的关系、算是喝过洋墨水的,口音上还是能拼较得过,因此也从容地说道:“方才我听清楚了,且容我再复诵一次。”
因为知道自己这样的“特异功能”迟早会被发现,再加上时间宝贵、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从头学习字母上头,是以她早打定主意不在一开始卖傻、省得往后还得循序渐进地演戏。
她这厢随着清河王念过的段落重复念了起来,那速度之流利、语调抑扬顿挫之流畅以及口音之清晰可让清河王与靖王大吃一惊。
清河王甚至赞道:“丫头!你可是神仙转世?怎么一下子便能念得这么好!”
靖王却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冯芷榕偷偷地瞧了靖王的脸,知道他疑心,便与清河王说道:“我自幼便学得快,这可是祖父与父母都赞扬的,可别把我当妖魔鬼怪就好。”
“但是你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书,这书除了皇城内的四夷馆外,大烨境内应该都没有。”清河王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就算是私藏、也是违法的。”
冯芷榕道:“从前我看祖父的书柜里有写着周遭诸国的风土纪,那些书内总是会写一些例子,我念着念着就念出心得来啦!所以也不算初见。”
清河王和靖王脸上满是狐疑,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冯芷榕早料到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便也假装自己话还没说完而径自补充道:“还有呢!我曾听伯母、叔母说过一些她外家的语言,伯母与叔母外家在河州,是邻近鲜托那儿的人、祖上也流着一小部分鲜托的血,因此也是能说、也听得懂一些。伯母与叔母本来就疼我,我从前听她们说起时就便央着她们学了一些。”鲜托是位于大烨北方──或者称北北东方的国家,长期以来虽然与大烨关系不好、甚至堪称恶劣,但若无战事时、边境之间的民间贸易也还算通畅,自然也会有归化了的鲜托人在大烨境内长居。
大烨四方边境多有这样的地方,并且也被大烨的地方军队监控得紧。而那些外族人民来到大烨本来就是为了求取更好的生活,因此也只是将这样的监视当作一种在大烨安居乐业的代价,便是这么世世代代、直到与大烨子民们通婚并且完全融入大烨为止。
就如同冯芷榕的伯母与叔母曹中玉与曹衷佩一般,她们二人便是大烨人与鲜托国当中的其中一支部族的后代。虽然传到她们姊妹二人那儿时、鲜托的血统已经稀薄许多,但由于自小生长环境的关系,纵是鲜托那儿的话不甚熟悉、却也比常人还要好得多。
冯芷榕此前便因为好奇而多问过曹中玉几句,知道鲜托境内的部族虽然众多,但由于同属一源,因此所说的话也是大同小异,几乎是只有少许词汇上的差异。换成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西语的卡斯提亚方言和拉丁美洲的西语之间的差异,又或者拉丁美洲各国不同的西语用法差异。
至于更远一些的部族语言问题,曹中玉当时便与冯芷榕直截了当地说了不清楚,直到后来冯芷榕无意间与长年在外行商的大哥冯叙辉聊起这个话题时,也才大概明白北方诸国的语言总体而言就像是伊比利罗曼语支下头的各种语言一般,由于同属一个语支,只要能够通晓其中一种、要再学习另一种会快上很多,而北方诸国彼此也因为常常往来而都能大略通晓彼此的语言。
虽然冯芷榕这样的解释姑且是让清河王皱着眉头点头了,但靖王仍然一副不太信服的模样。冯芷榕自然知道自己的解释也很牵强,毕竟那小孩子家家央求的偶尔闲聊哪能比得上国子监内被选去四夷馆上课的学子们日夜苦读呢?
但冯芷榕也不再继续解释,省得越抹越黑。
又或者,反正已经够黑了、多说也是无益。
她晓得这当代迷信,多仍相信命定甚至鬼神一事,大烨律令甚至还有专门为了巫蛊妖言等量身打造的刑罚,所以对于自己拥有完整的前世记忆一事,若能假借梦境等言论或还说得通,却是自己的这般秘密一旦说出来,她总想着自己或将不会再被靖王所信任、而是只能永远地当成一个称职的工具被他绑在身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惶恐、有些懊悔,但同时又抱存着点侥幸。
冯芷榕非常清楚,自己与靖王的关系还不坚固,而现在的自己对靖王而言不过是一个难得能引起他兴趣的人而已──虽然这算是好的开始,却也禁不起摧磨。
正当冯芷榕胡思乱想的时候,清河王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学到哪儿了?”
“我也不晓得。”冯芷榕停顿了会儿,才道:“学到哪儿该怎么算?”她虽知道北方诸部族的语言之间与后世的语言虽然几乎相等,但是否还有什么个别的差异之处却是诚然不知。
清河王停顿了会儿,像是在想些什么,这才用鲜托语开口问候了几句日常招呼用的语言,而冯芷榕也对答如流。
清河王听了颔首,又是拿起手中的书随意地翻个几页,以其中的内容作为话题,再问上个几句作为测试,都被冯芷榕一一地对答过关。
两人便这样一来一往地好一会儿,清河王这才阖上了书对着靖王道:“你就算现在把这丫头丢到鲜托去,恐怕她也能过得快活!”
靖王的脸色始终有些沉重,但还是开口说道:“你的才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冯芷榕坦然地一笑,以前世的记忆回答:“我也不知道,打小我便有过目不忘、过耳能诵的本事,否则祖父也不会把我带在身边了。”
提起冯旭似乎是个很有用的方法,靖王一下子便纾开了眉结,道:“冯柱国倒是未曾与我说过你的本事。”
冯芷榕表现出从容的表情笑道:“王爷与祖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想来也是谈论国事居多,哪会提及我呀!”
靖王没有否认,便是转头望向清河王道:“你若不介意的话,每日这个时候便来与她磨一磨北国的语言,四夷馆那边对你来说算是大材小用,随便应付便得了。”
清河王苦笑道:“那四夷馆的工作可是陛下指给我的,又如何能应付?”
“国子监内那些老学究们难不成是养来吃白食的?”靖王皱了下眉,道:“你自十二岁入学起也在那里白白地待了五年、都从学生熬成了学正,那些老头子有些可待了不只三、五十年,就放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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