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慈走了以后,冯芷榕可是松了一口气,但靖王却是轻松不起来。
任谁都知道,程慈是当今皇后在缪王府时便伴随左右的贴身婢女。当时出身低微的皇后嫁入缪王府时只被允许只身进入,便连嫁妆也是只有衣服几套与廉价的首饰几副,不但比不上当年的元配万氏、便连当年万家的陪嫁丫鬟也不如──至于程慈原本也与她毫无关联,是原本便养在缪王府内、地位最为低下的死契粗使丫鬟。
当时的缪王妃眼尖,一眼便挑上程慈作为贴身丫鬟,由于程慈出身低贱、又是个无父无母的罪民之后,宫廷里头的那些人自然是没阻拦。但也就因为这么一回慧眼识人,让原本便挺伶俐的程慈自愿以生命侍奉缪王妃左右,甚至缪王府风雨飘摇的那段期间,成为当时缪王妃最为得力的左右臂膀。也是在那时,众人才知道不招眼的程慈可是藏着爪子的猛兽,平时总是畏畏缩缩、甚至躲在主子的身后不敢护主的她能在人们不知不觉或者未及反应之间将其拉下生命的舞台……
靖王是出生在缪王府、也在缪王府长大的,经历过那些年风雨的他自是知道程慈的厉害,而程慈的心中所想或许他还要猜上一猜,但是以她的个性而言──
靖王闭着眼兀自揣摩了一会儿,这才想道程慈或许不会与皇后将方才的事说分明,但这或许也瞒不过皇后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因此届时还得等自己亲自向皇后好好解释才行。
想到了这里,靖王又是睁开了眼睛看向身旁那可怜兮兮的小人儿一眼,紧接着又是不免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他从前未曾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考虑过一分半毫,但现在却要为了护及他人安全而想办法与自己的母亲“周旋”,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靖王深深知道,自己的母亲自青春年华遵旨嫁入缪王府开始,便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小命给留在半路上。另一面还要顾及夫家、娘家以及子女们的安全……而这样的母亲对外面的任何人,甚至是连非自己所出的庶子女和丈夫的其余妾室都不存有任何一丝信任。
而这冯芷榕虽然是母亲的表侄女,但毕竟母亲从前未曾看过这孩子的模样、也未曾摸清她的性格,因此心里头或多或少也是带着些提防的。当年的母亲、当年的缪王妃可是藉由谨慎与被逼成的果断狠绝才能在当时护持缪王府上下周全的,因此就算是母亲的舅父、也就是冯芷榕的祖父冯旭曾不顾危险地三番两次暗助了缪王府上下,她也不可能连带着轻信这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
看着冯芷榕的模样,靖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道:“来我旁边。”
冯芷榕乖乖地走了几步靠向靖王,还道:“不许再拉我喔?”虽然才短短数步的距离,冯芷榕却走得谨慎非常,看得靖王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靖王的嘴角浮起了带着无奈的笑意,道:“这样的事情,本王不会做第二次。”
冯芷榕听得这话才稍微放松了些许,道:“怎么了?王爷有话想说?”
靖王向一旁的方纯招手,示意她将包着冰块的帕子给递过来,又亲自替冯芷榕那肿胀的左颊给轻轻摀上,道:“你倒是说说,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冯芷榕听了一懵,随即也反应道:“方才的确是我说得太过,难不成王爷反悔、还想与我计较?”说罢,还摆着一副狐疑的眼神等着靖王回答。
靖王无奈道:“本王都与你赔不是了,便不会再计较。”
冯芷榕松了口气,这才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道:“那还有什么事啊?”说着,小小的左手也跟着摀上了靖王替她敷着冰块的手,想把这无聊的工作给接替过来,却没料靖王不肯放手,惹得好似是她主动吃靖王豆腐一般,险些没红了脸。
靖王道:“本王瞧你方才在骂着本王时,口中把本王唤作『你』……”
靖王还没说完,便看得冯芷榕瞪大了眼睛,插言道:“嗳!原来王爷不与我计较失言是个幌子、真正是想与我计较这称呼法啊?”
靖王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敲了冯芷榕的脑袋道:“插什么话,没礼貌!”
冯芷榕抱着头嘟着嘴,这会又是满脸委屈。
靖王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拿这丫头实在没办法:“本王听着你这般称呼,也觉得挺有趣,以后莫要叫我王爷了。”
冯芷榕一愣,道:“不要叫王爷,那要叫什么?”
靖王道:“就像你方才那一般,直接称『你』可好?”
冯芷榕这一听简直受宠若惊,道:“真的可以?”
靖王勾起了嘴角,道:“本王说的话、不会是戏言。”
“好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冯芷榕可是打从心里感到开心,这可就代表着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那你往后也别自称本王了,听起来很有魄力,但我更喜欢你也与我一般都是说着你呀我的!”想起方才靖王放下了脸面好生劝慰她的模样与用词,冯芷榕竟然一时间觉得自己脑洞大开、觉得那样的靖王还挺好的。
靖王听了宠溺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随即也改了过来,道:“你这丫头转得倒是快,我以后也就不自称本王了。”
冯芷榕像是小猫似地瞇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抚摸,又道:“但是只要有外人在,我还是会称呼你为王爷,这样的礼数不能忘、也免得落人口实。”
靖王虽然也有考虑到这个层面,虽然他是不怎么在意、但的确也得护及冯芷榕的周全,便道:“便是以你周全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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