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叶爸爸说话, 叶茜茜觉得特别爽,特别解气。
叶茜茜知道大队里的人都看不起自家爸爸,觉得自家爸爸是个二混子, 都不乐意搭理他。
可作为女儿,叶茜茜觉得自家爸爸除了懒了些、不靠谱了些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毛病。
“我的话说完了, 大家投票吧。”
说完这句话, 叶爸爸就不再说话了, 拿着大声公走到旁边坐下。
看他那事不关己的样子, 仿佛刚才请大家投票的人不是他一样。
人都是很善变的, 刚才九成以上的人都在嚷着要给叶爸爸投反对票,但看了布料和猪腿后,九成以上的人都改口了。
“三石人是混了点,但底子里还是好的。人嘛, 只要不干那作奸犯科的事, 那就还算是个好人。”
“我觉得让三石当大队的采卖主任其实也挺好的。三石那张嘴特别能叭叭, 有他给咱们买东西, 咱们肯定不会吃亏。”
“混的人认识的人多, 三石这人在外边没少交朋友, 凭着他那些好兄弟,好哥们, 以后咱们说不定还能买着城里人才能买着的麦乳精呢!”
“按我说,这什么采卖主任就该让三石来当。同志们, 我反正是要投赞成票的, 你们要反对的人可得想好了再投。”
“投三石吧,我们这些叔婶、伯母的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为人懒是懒了点, 但品行还是很好的。我上回不下心在菜地里摔着了,起不来身,还是他背我回家的呢。”
“同志们,咱们一起投赞成票吧。”
“对对对,咱们大伙一起投赞成票。”
“行,既然你都投赞成票,那我也投一票。”
九成以上的人都改了主意,决定投赞成票。
而叶家这边,叶奶奶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败家子!老三真是个败家子!那么些好布,那么些好肉,不会先拿回家吗!一天天的净顾着显摆,少显摆一天会死吗?”
叶奶奶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心疼那么些好布、好肉不是自家的,生气叶爸爸不说一声就把那么些好布、好肉拿出来给大家看,弄得她想偷偷藏起来一些,都没办法藏。
捂着心口,叶奶奶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哎哟我的心脏哦,哎哟我不行,我的心跳得砰砰的,怕是要跳出来了。”
她气得都不说要给叶爸爸投赞成票了。
反倒是大伯母和二伯母二人嚷着要给叶爸爸投赞成票。
大伯母是这样说的:“老三可真是能耐,那么一大麻袋的布料,能做好几十身的衣裳吧?还有那肉,那肉是腿肉,一看就很好吃。娘啊,咱们一定要给三弟投一票,就是看在那些布和肉的份上,也得给他投。”
二伯母也说:“人都说越是混的人越是有能耐,以前我是不信这话的,但今儿个我是信了。娘啊,三弟怕是在外边闯出名堂来了。看那一地的布料,哎哟,比我哥上回给我的那些布还要好呢!”
说着话,二伯母激动地拍了拍大腿。
而叶大伯和叶二伯都不说话了。
叶大伯是在纳闷一件事,他觉得吧,叶爸爸就是个没出息的,一个没出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有出息了呢?
叶二伯则是怀疑叶爸爸在外边干了坏事。他觉得那些布、那些肉都是叶爸爸骗回来的(也可能是偷回来的)。
这会子,他想的不是叶爸爸能不能当上队里的采卖主任,想的是要怎么做,以后才不会被叶爸爸连累(怕叶爸爸做坏事被人举报)。
大队长见叶爸爸坐到旁边不管事了,只得上前去拿大声公。
“同志们,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投票吧。”
说到这里,大队长看向下面的人:“同意叶三石当大队采卖主任的人往左边站,不同意的人往右边站。”
听到大队长的话,叶茜茜立刻小跑着跑向左边。
在叶茜茜的带领下,九成以上的人噔噔的往左边跑。
眨眼间,上千个人就分开站到了左右两边,左边长了接近一千人,右边只站着几十个人。
叶茜茜看到站在左边的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站在右边的人,眼神似乎在说:为什么要跟布和肉过不去?你们是不是傻了?
站在右边的人当然不是傻了。
站在右边的人中,小部分人猜到队上的大部分人都会投赞成票,知道叶爸爸一定会被选为大队的采卖主任。所以,他们觉得结果已经定了,他们只要随心站在自己想站的位置上就行了,没必要非要往左边站。
有一小部分人则是曾经和叶爸爸有过恩怨,出于某些复杂的心理,他们就是不想给叶爸爸投赞成票。
有一小部分则是大队里的老人,他们打心里瞧不上叶爸爸,觉得叶爸爸不适合当大队的采卖主任,不想给叶爸爸投赞成票。
但不管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投票表决遵循的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有九成以上的人投了赞成票,那叶爸爸就是叶家村生产大队的第一任采卖主任。
大队长看一眼下面的人,然后说:“大部分人都投了赞成票,我宣布,从今天起,叶三石就是我们生产大队临时的采卖主任了。”
为什么是临时的,不是正式的?
因为啊,大队长没有权利任命村干部。
今天的表决,只是代表整个生产大队的想法。大队长要在大多数人都投了赞成票后才能往上边递申请报告。
只有上边的领导同意了申请,叶爸爸才能成为大队正式的采卖主任。
不过这个时候大队长已经可以给叶爸爸写证明了(证明叶爸爸是叶家村生产大队采卖主任的证明),一般情况下,只要提交的申请报告不太过分,上边都是会同意的。
也就是说,叶爸爸这个采卖主任,有九成的可能性不会黄。
投了票,标了决,人们开始盯着地上的布料和猪腿看。
大伙的眼神火辣辣的,看着站在台上的大队长、村支书、会计三人浑身不自在。
反而是叶爸爸、叶茜茜、叶妈妈三人不怎么在乎下面人的眼神,三人像是没有脊梁骨似的,懒洋洋地躺在手推车上,晃着脚丫子正在啃番薯干呢。
是的,叶茜茜已经从人群中跑到了叶爸爸那边,正和叶爸爸一起啃番薯干。
看到叶爸爸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大队长咳嗽一声,提高音量喊:“三石啊,这些布和肉怎么分?”
担心叶爸爸撂挑子不干,大队长急忙又说:“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大队的采卖主任了,这么些东西,你得安排好啊。”
叶爸爸把小半根番薯干塞进嘴里,嚼着番薯干,迈着二八步走到人群面前。
看向那几十个投反对票的人,叶爸爸笑着调侃人家:“同志们,记住那些个人的脸啊,就是他们给我投的反对票。我这个人小心眼,所以,一会分东西的时候,给我投了反对票的人就不用上来了。”
见那几十个愤愤地看着自己,叶爸爸接着又说:“你们最好让你们家里人上来拿东西,不然,我看到你们,可能会忍不住给你们穿小鞋。”
这话的意思是:东西还是会给他们分,但是不想分给他们本人,让他们安排家里人上来换东西。
听到叶爸爸的话,那些想要反驳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暗想:只要东西照样给,不上去就不上去。
他叶三石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实在没必要非要往他跟前凑。
调侃过那些人后,叶爸爸把地上的猪腿捡起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开始分东西吧。”
他把几麻袋的残次布,以及猪腿搬上手推车,站到手推车上大声说:“这些东西都是我跟人家制衣厂的周主任借回来的,还没给钱,想要布或者想要肉的人,赶紧回家去拿鸡鸭蛋、或者拿钱过来换。”
拿起一块布:“布料是六分钱一斤,任挑任选,谁先来,谁先选。”
又拿起肉:“肉呢则是按户口来分,一个户口分一块肉,一斤两毛钱。”
听到叶爸爸的话,叶奶奶挤开前面的人,冲到叶爸爸面前:“儿啊,娘这就回去拿东西,你可得给咱家留些好东西!”
说着话,叶奶奶就跑了。
她跑得特别快,连好些年轻的小媳妇、小伙子都跑不赢她。
等叶奶奶跑走后,大伯母和二伯母也挤到了叶爸爸面前。
大伯母笑着说:“三弟,我们来给你帮忙。”
二伯母也笑着说:“三弟,你一个人不好给上千人分布料,给些布料我们帮忙分吧。”
叶爸爸看她们一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用你们帮忙。”
他转身喊叶茜茜和叶妈妈:“闺女,媳妇,快过来帮忙。”
“来了。”叶茜茜和叶妈妈一起跑过来帮忙。
大伯母和二伯母被叶爸爸拒绝了也不生气,依然是笑眯眯看着叶爸爸(手里的布)。
其实她们脸上的笑是硬撑起来的,脸上笑眯眯,心里早就急慌了。她们担心叶奶奶跑得慢,赶不及过来换东西。
那么些好布料,要是换不着,那得心疼好几年。
对于两个伯母心里的想法,叶茜茜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正忙着给过来换布料的人算鸡蛋。
公社那边收鸡蛋是一分钱收一个,而布料是六分钱一斤。也就是说,一个鸡蛋就能换到一两多的布料。
布料有些重一些,有些是很轻的。
有人只用了一篮子的鸡蛋,就换走了一大捆的薄布。
那个用一篮子鸡蛋换走一大捆薄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爸爸的亲娘,叶茜茜的亲奶奶——叶奶奶。
叶奶奶抱住一大捆布,笑得见牙不见眼。
因为人人都想换布,大伙都抢着上前换布,很快,车上的布料以及猪肉就全都被换走了。
与此同时,车上摆满了一框框的鸡蛋
这些鸡蛋,叶爸爸打算拿去和周主任再换一会残次布。
制衣厂的仓库里还堆着几大墙的残次布,够叶爸爸换好几回。
换完所有的布料和肉,叶茜茜累得趴在车板上不想动了。
抱着叶矜,叶茜茜和叶爸爸说:“爸,我不想走路了,你推我回去吧。”
听到叶茜茜的话,叶爸爸直接把叶茜茜拉起来扛到背上:“手推车是跟老滑头借的,是要还回去的。”
背着叶茜茜,推着手推车,叶爸爸慢慢悠悠走着去给老滑头还车。
叶爸爸这人很会做人,还车的时候,偷偷地给老滑头递了几块布。
他把话说得特别好听:“叔,这是我偷偷给您藏的布,您拿回去给自个儿做几条裤衩子吧。”
听到叶爸爸的话,老滑头特别感动,觉得叶爸爸这人讲究,值得打交道。
“三石啊,以后你要是要用手推车,尽管来叔家把车推走。”
“行,谢谢叔,有叔您这句话,以后我就不怕没车运东西回来了。”
寒暄几句,叶爸爸就带着叶茜茜回家了。
当天晚上,好些人家的孩子都哭了。
为什么哭?
因为妈妈只给哥哥/姐姐做衣裳,不给他们做。
凭什么做弟弟的、做妹妹的就得捡哥哥、姐姐的衣服穿?这不公平!
叶茜茜没有这样的烦恼。
作为叶家三房唯一的孩子,她一个人就做了五身衣裳,三套夏装,两套冬装,外加三双的鞋子。
叶妈妈做衣服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裁布,当天晚上就把衣服做好了。
第二天,叶茜茜穿上了叶妈妈给她做的新衣裳。
抱着叶矜,挎着竹篮子,叶茜茜穿着新衣裳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不动声色地显摆身上的新衣裳。
在人群中,叶茜茜看到好些个孩子都换了新衣裳。
她和那些穿着新衣裳的孩子特别有话题聊,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跟他们坐在一起显摆身上穿的新衣裳。
人群中,叶梅花搅着衣角,红着眼看叶茜茜。
看着叶茜茜身上的新衣裳,她恨得牙痒痒,特别想冲过去把叶茜茜身上的新衣裳撕了。
可叶茜茜自从掉进河里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和她一起玩了,还特别防备她,根本不让她近身。
看着叶茜茜跟几个男孩子一起吃番薯干,叶梅花看不下去了,转身往家里走。
等她一走,叶茜茜立刻抬头朝她刚才站着的地方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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