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山清水秀,风景旖丽,地处位置特殊,一年四季如春,城市中心更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的街道更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高考结束,彻底放松下来,这是两人来昆市的第四天,司机带着两人领略了山原地貌的壮阔,这是在y市很少见到的美景,大海和高山,唐嘉都喜欢。
最近几天眼睛看见的全是绿色的景致,起初被大自然美景所震撼的新鲜感就快要消散殆尽,今天他们打算去市区逛逛,尤其是老城区,听说那里的老巷子里有难以寻觅的美食。
梁从予依然是一名合格的摄影师,他的相机里全部都是唐嘉的身影,将唐嘉最美的身影留在最美的景致里,比出来旅行所收获的惬意更加重要。
出门前管家给他们总结了必吃的美食,俩人跟随导航,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终于找到了一家卖洋芋粑粑和糯米肠的地方。
面前的店面又小又旧又难找,但是排队光临的顾客却是很多,看得出来是当地最正宗的手艺了,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老字号。
唐嘉闻着传来的香味,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就像一只馋嘴的小猫一样,梁从予抓拍到她慵懒的侧颜,举起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这一刻。
看着相机中的馋嘴猫,梁从予满眼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嘉嘉你先排队,我去接个电话。”梁从予皱眉看着来电显示。
“好。”唐嘉乖顺地点点头。
排了足足十分钟的队伍,终于轮到了唐嘉。
“老板一份洋芋粑粑一份糯米肠。”
“好嘞小姑娘,一份洋芋粑粑加糯米肠。”
唐嘉看着面前蒸腾的热气,奇怪,都十分钟了,梁从予打电话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小姑娘你的洋芋粑粑和糯米肠,拿好小心烫。”老板脸上泛着热情的笑容。
“谢谢老板,钱转过去了。”
唐嘉端着两份吃的,跨下门口的台阶,一抬头便对上了看着她的梁从予。
唐嘉心里一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梁从予,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惨白的,尤其是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恐惧到了极点,整个嘴唇是灰青色的,空洞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唐嘉敢确定梁从予眼中传达的信息是他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时何地,感觉整个人三魂七魄全部丢失,只睁着一双晦暗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的身影,因为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梁从予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手机,对上唐嘉眼睛的那一刻,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唐嘉心里又惊又怕,这是怎么了?被车撞了?顾不上手里的吃的,撒手奔向梁从予。
“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啊,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你说话啊!”唐嘉冲过去死死地抱住梁从予的胳膊。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片冰凉,像是将死之人的温度,唐嘉使劲摇晃着梁从予。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一直在叫着梁从予,到底是谁在喊他,可是他怎么都没办法回应。
唐嘉看着眼前梁从予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我是唐嘉。”一时间唐嘉感觉四周的人群全部消失,整个天光都暗下来,电话那边的声音是那么的不真实,眼前的街景被无限扭曲,一阵眩晕向她袭来。
电话那边焦急呼喊的声音将唐嘉拉回现实,唐嘉慢慢的将脸扭向梁从予,对方脸上早已经没有一点生机。
“好,我们现在就出去,你派车在路口等着,车进不来,等着我们出去。”
唐嘉一身热气被惊的霎时褪去,握上梁从予冰冷的大手。
“你别怕,有我在,我陪着你。”
梁从予就像个傀儡木偶任由唐嘉牵着往出走。
车上是无声的寂静,路两边的风景就像倒放的老电影,斑驳错落的光影无限地延伸,大地一片死寂。
梁从予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坐在后排,毫无生气的就像个破碎的娃娃,唐嘉一刻不敢松懈地牵着他的手。
梁家老宅管家来电,一小时之前梁盛之发生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梁从予的爷爷得到消息立即昏过去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救治,梁家已经乱成一团。
到达y市机场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夜晚冷清的海风迎面而来,空气中咸咸的,眼泪也是咸咸的。
梁尘身后站着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梁家人,静静地立在那里等着梁从予,空气中弥漫着凝重。
坐到车里,梁从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爷爷没事吧。”声音泛着沙哑。
良久之后梁尘疲惫的声音回答道,“爷爷,爷爷他抢救过来了,但是意识不是很清楚,医生让家属随时做好准备,我爸在那里守着,姑姑飞机明早落地。”
梁从予再开口的声音哽咽到如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颤颤巍巍地落在空气中一消而散。
“哥,送我去见爸爸,我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梁从予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去过最孤独最冷的地方,那个地方从头到尾都是一片纯白,他一点都不喜欢,但是梁盛之在那里,爸爸在那里,不管他多害怕多不喜欢,他都必须得去,他还有很多话得问问爸爸。
医院的走廊两边站着身穿黑衣的保镖,医护人员已经撤离出去,这里只有梁家人在看守,谁都不能打扰这里。
管家李叔静静地等候在门口,几天不见感觉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李叔一言未发,眼里布满浑浊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替梁从予拧开面前的门。
梁从予扭头看向唐嘉,“我和爸爸有话说,你在外面等我。”
唐嘉看到梁从予扯出一个微笑,眼角的泪一同滑落。
屋内陈设简洁到只有一张洁白的床,梁盛之身体面部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外表的创伤都已尽数缝合,身上盖着一张洁白的床单,脸上只有青灰色的死气,看着没有一丝的痛苦。
华音泪流满面的蹲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看见梁从予进来,摇晃着身躯站起来。
梁从予没有递给她一丝一毫的眼神。
“小予…”华音担心的叫着梁从予。
“你出去,我想爸爸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我也不想看见你!”
“小予,你听妈妈说。”华音流着泪向梁从予走来。
“出去!我再说一遍出去!”梁从予突然暴呵一声,整个脸部泛着愤怒的红,眼泪决堤而出。
华音被梁从予的怒吼惊在原地,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儿子。
“来人!来人!”梁从予冲门外大喊道。
保镖立刻冲进来。
“给我把她带走!不要让她靠近我爸!”
“夫人请吧。”
华音悲伤地看着梁从予,与他错身而过。
“对不起小予。”留下一句对不起转身走了。
梁从予用尽最大的定力平复着情绪,爸爸还在床上躺着,他的面容是那么的安详,他不应该发脾气,不然爸爸会生气。
他一步一步,感觉将一身的力气都用光才走到父亲的身边。
“爸?”轻轻地喊了一声,梁盛之应该是睡的太沉,竟然没有听见儿子喊他。
“爸!”梁从予再也忍不住了,就像小时候撞破膝盖,委屈地奔向梁盛之的怀里,尽情的在爸爸怀里哭诉着委屈,梁从予双膝跪地,紧紧地搂着父亲。
眼泪终于可以尽情地流淌,爸爸才不会笑他,他将头埋在父亲的胸膛。
“爸爸你好冷,我来晚了,你看看我,你起来看看我,你别睡,你不要我了吗,我求求你爸爸,你睁眼看看我。”可惜梁盛之再也没办法回应他,屋内只有他放肆大哭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梁盛之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安慰放肆大哭的儿子,属于父亲宽厚的大手再也没办法紧紧地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
“爸我求你了,你别走,你留下来,你留下,你睁眼看看我。”梁从予脸上布满了泪水。
他抬眼看着父亲毫无生气的脸,那么的憔悴,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他连什么都抓不住。
“爸,你为什么要开车追他们,她到底是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可是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最终没能把她留下,我本来以为回来以后我们的家又能像当初一样完整,可是他们却把我最在乎的人带走了。”不管梁从予说什么,梁盛之嘴角都是淡淡的一抹微笑,好像在笑他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可能也是在笑自己傻,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抹微笑背后的含义是在祝贺自己解脱,终于解脱了。
最后的时刻梁从予就那么紧紧地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一直在哭,六岁以后就没怎么流过的眼泪在今天一次性还给了他的父亲。
那晚他是晕倒后被保镖背出去的。
梁从予眼底是强装的坚强,他答应了父亲,还有爷爷要照顾,还有梁氏要掌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一定不会让父亲担心。
第二天中午梁启醒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布满眼泪,老人让所有人都出去,唯独留下了梁从予。
梁从予紧紧地包裹住梁启苍老的手,一夜之间爷爷好像更老了。
“爷爷,爸爸已经走了,你也要丢下我不管吗,我现在只有你了。”梁从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抬手轻轻地擦掉梁启眼角的泪。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撑着好吗?”梁从予就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一样,再也不想在亲人面前伪装,但是现在他是爷爷的依靠,他必须得忍。
梁启艰难地张开嘴,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爷爷答应你,爷爷不抛下你,爷爷坚强。”
梁从予心酸的无法形容,胸腔中憋闷的酸楚无处释放,他在心底无助地嘶吼,把脸深深地埋进爷爷苍老的手心,任泪水浇灌手上的皱纹。
梁盛之的葬礼上华音并没有出现,梁从予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没资格送爸爸最后一程。”
这场雨从葬礼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天空没有一刻放晴,整个世界灰暗无比,梁从予不懂为什么父亲走的时候连同这个世界的色彩也带走了。
雨一直在下,仿佛一层水帘连接着天地。梁家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将整个陵园包围住,梁从予稳稳地抱着父亲的骨灰,他不让梁尘为他打伞,他想抱着父亲再淋最后一次雨,就像小时候那样,梁盛之不顾身上的昂贵西装,抱着梁从予尽情的淋雨,享受大自然带给二人的亲情时光,要不是梁从予硬缠着他淋雨,他也不会感冒一周都没好。
爸爸,你再陪我淋一次雨,你放心,我紧紧地抱着你,即使没有伞,雨也不会淋到你,这次换我感冒,你来照顾我。
梁从予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在陵园里,好久才走到父亲的墓碑前。
“爸爸,我给你准备的新家,这里风景真的很好,我保证你会喜欢,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睡了,谁都不会打扰你,我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位置,就在你旁边,儿子总有一天会来陪你的。”
轻轻地将梁盛之放下,梁从予紧紧地盯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
“封土吧。”
泥土一层一层的封上去,那一刻梁从予找遍自己那颗空落落的心,什么也没有找到,他感觉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善良,最后一丝人情味随着父亲的离开一起埋入这厚厚的封土之下,今后他也不再需要这些东西,每当想起父亲怎么离开的,他就觉得还好当日把最后一丝善良不忍全部与父亲葬在一起,他发誓今后会变得比父亲狠毒百倍,这样就没人会伤害到自己。
陵园黑压压的站了一片梁家人,凝重的似乎要比这雨天还阴沉。
“大伯,姑姑,哥哥,你们回去陪着爷爷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再陪陪爸爸。”
“小予…”梁盛宏拍拍他的肩膀。
梁盛雅伏在梁从予的肩头忍不住的放声哭泣。
梁从予拍拍姑姑的后背,“姑姑,你再哭爸爸该心疼了,你们先回去,我稍后就会回。”
“我留下陪你。”梁尘看着弟弟的状态不对,心疼的仿佛被谁的手狠狠地攥着。
“不用哥,我求你了你带着他们赶紧回去,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一群人缓缓地撤出陵园,车辆一起按下喇叭,响彻整片天,惊走了树林间躲雨的飞鸟。
梁尘出发前给唐嘉发了一条信息。
雨早已经浸透梁从予的衣衫,只有他脸上的雨水是有温度的,因为混合了泪水。
看着照片上父亲英俊神气的面孔,梁从予再也坚持不住,双膝猛然跪下。他还是不能相信父亲早已经化成了一把灰,现在就躺在他面前。
一把漆黑的大伞缓缓地为他遮住头顶的雨幕,梁从予任由眼泪流淌,仰头看向唐嘉。
唐嘉温暖的手轻轻的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陪你。”
梁从予一把将唐嘉拉到在地,紧紧地抱住唐嘉,雨伞被丢在了一边。
哭的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唐嘉,你也会像父亲一样离开我吗?”
唐嘉的心又疼又闷,似乎要喘不上气来,只能拼尽全力去回抱着梁从予。
“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爸超速行驶,慌乱之中撞上了隔离带,车体翻了几十米才停下,当时他该有多恐惧,你知道他为什么超速行驶吗?”说到最后一句,梁从予悲愤地怒吼着。
“他是为了追我妈初恋的车,当时她就坐在那个男人的副驾驶上!她居然骗我和爸爸,她答应我要和那个男人断掉一切,她还答应我们全家去旅行,可是她居然骗了我,他们毫发无伤,而我爸却躺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我真恨不得杀了她和那个男人。”梁从予声嘶力竭地吼着。
她不仅知道,还见过那个男人。唐嘉心疼的眼泪破框而出,使劲地抱着梁从予,恨不得将全身的温暖都送给他。
“你也会像我妈那样吗?你也会骗我吗?”猛然间梁从予从唐嘉怀里起身,红着眼问唐嘉。
通红的双眼格外的骇人。
“我不会,我不会骗你。”
话音刚落梁从予冰冷的双唇便压了上来,对不起唐嘉,我知道你是同情我,可是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放你走,父亲的片刻不忍犹豫不决导致母亲和初恋的婚外情如此猖獗,但我和父亲不一样,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是否骗我根本不重要,我根本不会放你走的,死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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