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夕夜过后就是新的一年,宫人们前几日就忙着大扫除,不仅仅皇宫焕然一新,
在各宫各处长廊忙碌行走巡逻的宫人们,都在尚衣局领了两套新衣裳,
寝宫外间内,
褪下一身龙袍的南宫伏羲穿着寻常的长袍,平日里用玄龙发冠高高竖起的墨发三千也随性散着,
通身的凛然无端减去几分,比起寻常时候惯来令人心生畏惧高不可攀的大渊皇,难得显得柔和,
南宫伏羲手执着墨笔在作画,宋卿卿就窝在旁边铺满柔软厚厚毯子的座椅,无聊地看话本子,
偶尔抬头,总是能看见穿着新衣裳三三两两的宫人,个个脸上都洋溢着迎接新年欢喜的笑容,
想到什么,宋卿卿话本子也不看了,伸出手指戳戳正认真作画男人的窄腰侧,好奇地眨巴眼睛,
“伏羲,他们新衣裳的银子是你掏的,还是从他们自己的月银里扣的啊?”
南宫伏羲作画的墨笔一顿,迎上小女人好奇探究的一张小脸,便将手中狼毫笔置放在砚台上,捏捏娇人儿的脸颊,
“寡人在卿卿心里就是这般的吝啬?”
相较于父皇在时皇宫的用度的确是大大减了许多,但也不至于新的一年连宫人的两套新衣裳都不舍得,
宋卿卿纤长卷翘的睫毛,若彩蝶上下忽闪几下,然后在自家夫君审视的目光下,很诚实地点点头,
“夫君你确实很抠啊,臣妾虽然心悦你,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夸你大方不是,你看哦,你那时候还只给臣妾吃清粥小白菜呢,
你知道臣妾可是皇后啊,可却只有清粥水煮小白菜吃,一点点肉末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哎!”
说到这里,宋卿卿就回忆起往事,回忆起往事就觉得生气,波光涟漪的水眸也开始逐渐变得幽幽,
手里的话本子随手往桌案上一放,垂下小脑袋,开始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细数南宫伏羲当初的罪行,
“那时候臣妾给你挡箭受伤卧病在床,臣妾想要一百两银子你都不给,最后还只同意给臣妾喝点鸡汤,
是鸡汤哦,一点点鸡肉都没有的那种,臣妾伤好后连一碗没有鸡肉的鸡汤都没有了,
馋得臣妾啊,只能自食其力地去钓御花园荷花塘里的鱼来吃。”
说完,
宋卿卿就抬起小脑袋挺直腰板儿,义正辞严地对嘴角边噙着深深笑意的南宫伏羲,发出灵魂质问,
“所以,伏羲你还不觉得你自己抠吗?”
“就是那种,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那种抠。”
回应宋卿卿的,
是南宫伏羲沉沉愉悦的的笑声,昂藏笔直的身躯朝宋卿卿倾俯,俊美脸庞展露出邪魅又无害的笑容来,
“好好好,抠,寡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那种抠,所以卿卿能不能告诉寡人,当初卿卿吃了我们御花园荷花池里的多少条鱼?”
“哎呀,也没有多少啦,也就简简单单二三十条这样子。”
宋卿卿想都没有想,没有一丝丝防备,故作谦虚的姿态,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摆了摆,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对上南宫伏羲那似笑非笑的脸庞,
宋卿卿:“……”
所以,她为什么要说出来?
想到什么,宋卿卿捂紧自己腰间的鼓鼓囊囊的小荷包,警惕防备的看着南宫伏羲,
“夫君,不兴秋后算账的啊,这是大哥给我的压岁钱,还有我辛苦写话本子赚了一点点银票,是不可能给你的。”
南宫伏羲没回答,直原本尚且算是压住低低沉沉的笑声,转变成毫无顾忌的浑厚的笑声,
偌大的龙啸宫都能听见帝王十分愉悦的笑声,纷纷停下手里忙的活计往帝后寝宫这边张望,
更有刚好路过寝宫半敞开的雕花屋门口的,禁不住好奇偷偷地往里边看一眼,
“伏羲,伏羲,你不许笑了!”
宋卿卿已经发现好几个偷偷往里边瞟的宫人了,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简直羞愤欲死,
绝美的小脸憋红的同时,又有些不满,什么嘛,有这么好笑吗,
这些可都是她唯一的身家啊,可是要存起来,给两个就要出世的小家伙买冰糖葫芦吃的,
“卿卿,寡人的卿卿怎么这么可爱,嗯?”
南宫伏羲深知娇人儿脸皮薄,起身来到宋卿卿座椅,才将小女人稳稳当当地抱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
而后从身后温柔圈住,依旧是忍不住笑意,胸膛震动起伏,眼看着娇人儿就要恼了,赶紧亲亲朱红唇瓣讨饶,
“好了好了,寡人不笑了,卿卿想不想看看眼下宫外的十里长街是什么模样的?”
这句话成功地让宋卿卿就要爆发的小脾气,给乖乖憋了回去,眼里亮起惊喜,
“夫君是要带我出宫吗?什么时候,现在吗现在吗!”
天知道自从她怀两个小家伙以后,这男人管她管得是有多严,虽然每天都会有宫人,按伏羲的意思,
搜罗民间新奇的小玩意,还有许多京都城里盛行的奇闻趣事来给她玩给她听,可架不住她想出去玩啊,
“明日,明日寡人再带你出去民间游玩,卿卿想去哪里都可以。”
南宫伏羲手指勾了勾宋卿卿挺翘的小鼻子,狭长漆黑的丹凤眼里有心疼,
怪他太忙于国事,交给他人又不放心,一直拘着她,难为卿卿这么久从来没有怨言,
“啊?”
“还要明日啊,皇上~伏羲~夫君~今天,就今天行不行,臣妾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出去玩,好不好好不好。”
宋卿卿将自己的一张小脸,埋进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撒娇蹭啊蹭啊蹭,手指也扯着衣襟,嗓音温软娇娇得不行,
若换作是平时,南宫伏羲早就架不住小女人这般答应了,骨节分明的手掌安抚地,
揉揉宋卿卿未梳发髻,垂落着如瀑三千青丝墨发毛绒绒的脑袋,音色质感温声柔和,
“今夜是除夕夜,寡人想和卿卿在宫里守岁,以往寡人都是孤身一人,卿卿就当、委屈陪陪寡人,可好?”
这样的声音落入宋卿卿耳朵里,那就是有点可怜兮兮的了,探出小脑袋,
纤纤玉手捧住南宫伏羲的俊脸,娇嫩欲滴的唇瓣凑上去吧唧一口,
“好呀,以后年年臣妾都陪着伏羲~”
宠夫君,她是认真地!
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过年的感觉,她太懂了。
…
皇宫有座极高的阁楼,
是钦天监这边的观星楼,站在此楼放眼看去,可将京都十里长街尽收入眼底,
“好漂亮啊。”
宋卿卿窝在自家夫君温暖的怀里,由衷的感叹,正是晌午时分,两人用完午膳就来了,
这还是看在今日没下雪,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至于太冷的份子上,才软磨硬泡来的,
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宋卿卿让半夏随意挽的发髻上,映出点点金黄的光,像只迎面照着日头眯着眼满足的小奶猫,
南宫伏羲嘴角边扬起的弧度加深,低头温柔地轻吻落在小女人发髻间,似不经意间提起,
“卿卿可喜欢这天下的锦绣河山?”
“喜欢啊。”
宋卿卿回答得当然,想到什么,忽地转过身抬起小脸,看向笑容宠溺看着自己的男人,撅嘴,
从披风里伸出让南宫伏羲一直包裹在掌心里,捂得暖呼呼的双手,捏住俊美如神袛的脸庞,
“伏羲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开疆扩土,是不是想一统天下。”
此话一出,
别说跟上来的德公公和半夏觉得诧异了,连南宫伏羲深渊讳莫如深的眸底,都不乏有错愕,
宋卿卿在心里呵呵哒,就算时间久了她也成纸片人了,但怎么地伏羲这个大暴君的人设她还是没忘记的好吧,
大渊一统天下,这是伏羲心底的执念,大暴君就是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可惜是个反派,
当然了,
现在不一样,
“伏羲,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哦,很认真很郑重的。”
她没办法说出什么开战劳民伤财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说白了她也是纸上谈兵,朝堂国事她是真的不懂,
有些战争是避无可避的,就像是在她原来现实的世界里,如果没有秦始皇的大一统,哪能有后来的书同文车同轨呢?
“嗯,卿卿问,寡人在听。”
南宫伏羲就这样静静地看进宋卿卿的眼睛里,眸色很深,薄唇轻掀回答得认真,他从不知,她竟也知道他心中所想的,
“夫君,如果开战的话,你会亲征吗?”
宋卿卿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收回手,才轻咬唇瓣,小鹿眼同样对望进南宫伏羲眼里深处,
其他的她不想担心,也没办法伟大做到悲天悯人,她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她的伏羲和她肚子的两个小家伙,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因为紧张悄悄蜷起,她在紧张,她是怕的,如果伏羲说会,她怕她会哭,
“不会。”
直到被南宫伏羲重新拥入怀,宋卿卿都还是懵的,挣扎着从怀里出来,不确定的重复问了一遍,
“夫君你刚刚说什么?”
“不会,寡人不会亲征,卿卿无需担心那些。”
他何尝不知道他的小皇后在担心什么,她的担心又何尝不是他的担心,
他的卿卿这般笨,他都不敢想,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往后他的卿卿带着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从前他不怕死,未登基前大渊在天下岌岌可危的那场战役,他就抱着战死沙场的心,所幸,
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才能有后来遇见他的卿卿,有了他们两人的孩子,
吹来一阵很轻地寒风,将宋卿卿垂落的一缕青丝吹乱,修长如玉的手指撩起那一缕墨发,
轻巧地别致而后,而后温暖的大掌重新把垂落在身侧,开始微有些凉的柔荑包裹在掌心,
“卿卿,寡人在你之前从不怕死,只是不想死不想认命更不想服输,在你之后,寡人怕死,很怕。”
宋卿卿扑进男人高大伟岸宽阔的怀里,眼角莫名就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了压,才闷闷道,
“嗯呐,臣妾也是。”
她可怕可怕她有一天,会像当初站起来喝杯茶的功夫,莫名其妙就又穿回去了,那个现实的世界,
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眷念不舍地,而这里不一样,这里有她的伏羲,有他们的孩子,
不对,
其实是有的,她辛苦码字赚的稿费,和她那勒紧裤腰带攒下来的存款,呜呜呜想想还是觉得心在滴血呜!
…
除夕夜,
守岁是万万不可能守岁的,没过一会儿,宋卿卿就窝在自家夫君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睡之前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明天一早起来和伏羲偷偷出宫的事,是的,偷偷,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而,皇宫的一处,
“这个给你。”
宋锦年犹豫地从袖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条木匣子,递到柳如烟面前,
木匣子表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虽看起来不华丽,却也不失精美,
“珠钗?”
比起宋锦年不自在的拘谨,柳如烟明显自然得很多,接过木匣子时,手指有意地触碰宋锦年的微凉的手指,
“你、”
宋锦年瞬间就跟被什么烫到一样收回手,触及柳如烟脸上的挑衅恶趣味的笑容,又觉得无可奈何,
“是,我月银不多,只能买得起这一支,你若不喜欢收下回去闲置放在一处便是。”
宋锦年说这话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没敢看柳如烟是什么神色,眼睛一直看向宫外绽放的烟火,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个主动又大胆的女人,女子应当……
“锦年,我很喜欢。”
女人温柔若山间清泉地声音响起,蓦地宋锦年整个人的身躯就是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你帮我戴上,好不好?太晚了,又没有铜镜可照,我看不到。”
柳如烟忍住心里的笑意,环抱在男人腰间的力道更紧了些,很久,宋锦年才僵硬地转身,
“给、给我。”
柳如烟眼里的得逞的笑意掩饰得极好,把木匣子递到宋锦年面前,
待男人将金钗子别进自己发髻间,双手顺势勾住脖子,香软的唇就凑了上去,很短暂,浅尝即止,
烟火偶尔照亮夜色,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宋锦年,彻底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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