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抬起手,将容时的手拿了下来,随后小声问道,“王爷,他儿子也是罪有应得吗?”
容时杀人向来随性,也从不会跟别人解释这些。
而如今,看到沈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贪污受贿,陷害忠良。”
容时抬起眼望着那正在谩骂自己的老人,忽然感觉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镇国公府被查出通敌叛国,此事交由御史台处理。
然,御史大夫一夜之间斩尽镇国公府满门,随后再一把大火将镇国公府烧了个干净。
此事一出,满朝文武皆十分震惊,一时间朝堂之中争议一片,五十几名大臣联名上书给先皇,求先皇彻查此事。
然而,先皇恰巧重病,这一封联名上书,最终也如同小石子入水——只掀起了一点涟漪。
老人依然在骂,并且越来越难听,“容时,你这个畜生!畜生就该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
“我那可怜的儿啊,你去了地府,快求求阎王爷,快让阎王爷将容时打入地狱!”
他又指着容时,看向周围的人,“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杀人魔容时!你们若是不现在杀掉他,是会马上被他杀掉的!他杀人如麻!无恶不作!我儿就是生生被他……”
他想起儿子的死状,竟然哽咽了半天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围无一人敢上前,都注视着这一幕。
容时伸出手来,想要拉沈虞离开这个地方。
却没想到,沈虞忽然挣脱他的手,站到了他身前。
她虽然长相柔弱,只是身上自有一股正气。
“我夫君说,你儿子死有余辜,他陷害忠良,贪污受贿。”
“你们血口喷人!”老人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沈虞。
“有没有血口喷人,上报去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沈虞抿着唇望着他,“查他的用度,账本,查他的人际关系,从他上任开始查,查到他死。”
容时看着沈虞将自己护在身后,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他的王妃在维护他的时候,真好看。
“你!”老人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怼了,“你这是不分好坏,助纣为虐!”
沈虞将目光落到了老人的身上,“我就是齐王妃,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官至什么位置,你告诉我,我亲自去御史台叫人查。”
“你!”老者竟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站在后面的容时忽然开口,“王冕,御史台监察御史。”
他看向老者腰上系的玉佩,“监察御史一年俸禄不过五千两不到,其父竟然佩的起如此昂贵的玉佩。”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看向了老者的腰间。
可不是,那玉佩,至少值几万两!
容时解释完便不想理会此人,只将手递给沈虞。
沈虞弯起唇牵起他的手,两人一起继续上山。
一路上,沈虞开心的蹦蹦跳跳,容时怕她摔了,特意站在她身后,小心照看她。
两人行至山腰,已经能看到护国寺了,沈虞忽然回过头来,噙着笑容搂住了他的腰。
“王爷,我好开心啊,之前有人污蔑你,我没能站出来,这一次,我站出来了。”
容时的唇角慢慢弯了起来,“谢谢王妃。”
他看到面前女子充满笑意的脸,忽然弯了弯腰,将沈虞抱了起来转了一圈。
沈虞猝不及防叫了一声,两人的衣服随风飞扬,随后纠缠在了一起。
他将沈虞放下,沈虞满脸通红,抬眼望着他,“王爷。”
那双眼,好似小鹿一般,水汪汪的,又好看。
“嗯?”
“还想要举高高。”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期待的望着他。
下一秒,容时抱着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沈虞赶紧搂紧他的脖子,“王爷。”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容时抬眼看了看上面的护国寺,“王妃,我们该上去了。”
他将沈虞放下,随后道,“上护国寺要走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王妃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本王背你吧。”
他微微弯下身子,沈虞却并没有上去。
“不要。”
容时不解的望着她,沈虞笑道,“听说走过了这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就可以向佛祖许愿。”
“王妃要许什么愿望?”
“说了就不灵了。”她朝着容时眨眨眼,两人一起携手上了台阶。
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沈虞从第一个便开始在心里数,一直到第九百九十九个。
她抬眼,便看到了护国寺的大门。
来护国寺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容时带她去了里面的佛堂,这里只有皇室能进。
他松开了她的手,“本王去与住持说几句话,等下就回来。”
沈虞不舍得放开他的手,容时笑道,“王妃放心,不是杀人。”
沈虞这才放开他的手
佛门清净之地,让人的心都清明安静了下来,沈虞闭着眼睛默默许愿。
一愿沈家人都能平安顺遂。
二愿容时的病能快些好。
三愿……
……
佛堂之中,梵音袅袅。
容时一步步走了进去,这间佛堂里面盘腿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和尚,正闭着眼睛诵经。
住持感受到有人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容时,他毫不意外,“王爷,你又来了。”
容时点点头,望向住持身后的佛像,那尊佛像在莲花上端坐,望着他的眼满目慈悲。
他与那佛对视了一会儿,随后默默上前,点燃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之上。
随后问道,“大师,本王还能活多久?”
护国寺住持圆空大师,是护国寺的活佛,看人奇准,容时从20岁以后,每年都会来这里问一遍自己还剩下多少命数。
他需要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来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主持抬起眼皮看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王爷何必太过于执着这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和机遇,人生,是变幻莫测的。”“是啊。”他抬眼望着住持,眼中皆是嘲讽。
人生确实是变幻莫测的,他十岁之前的生活平静祥和,从十岁那年,变成惊涛骇浪。
他的人生已经变成这样了,凭什么那些害他的凶手,还能逍遥快活的活?
他的眼中都是疯狂的偏执,“大师,本王只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命活。”
香炉之中的香已燃至一半,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佛像悲悯的眼。
住持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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