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这的确是遗照,并不是什么黑白艺术照。
遗照都是有模板规矩的,底色黑白,还会加上白花点缀,表明是遗照。
这可就邪门了。
我听过有姑娘为了好看,一个人拍婚纱照收藏的,可那是憧憬婚姻的美好,或者觉得拍婚纱照好看。
谁听过人给自己拍遗照,还收藏起来的?
我心中满是好奇,忍不住伸手拿起了黄颇的那个遗照,等到遗照拿起来,我才发现,这遗照不止一份,后面还有三张遗照。
一张他父亲的,一张他母亲的,最后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遗照。
看到最后的一家三口合影遗照,我顿觉头皮发麻。
合影照上,三个人脸上都面带微笑,只是那微笑怎么看都有些诡异,让我想起了女尸的诡异笑容。
四张遗照拿出来,柜子里还有三个骨灰罐,分别写着黄颇父母和黄颇的名字。
看到这个,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更加觉得奇怪了。
大概是高二那年寒假,黄颇和他父母出了车祸,他父母死掉了,骨灰和遗照都被他存了起来,放在了这个小柜子里。
只是,为什么还有一个骨灰罐贴着他的名字?
我忍不住打开了那个写着黄颇名字的骨灰罐,骨灰罐是空的,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就说嘛!人还好好活着,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骨灰?
这骨灰罐也只可能是空的。
不过黄颇这小子,居然给自己搞了遗照和骨灰罐,这真的有些不大对劲了,给自己弄遗照和骨灰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这也太不吉利了。
除了这些,小木柜里还有一个香炉和用来烧纸钱的小铜盆,看里面的香灰和纸灰,就知道不久前还有人燃过香,烧过纸。
我看着柜子里的这些东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平日里黄颇跟我嘻嘻哈哈的,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可是现在看来,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肯定是相当痛苦的。
想想也是,高二的时候只能算个半大小子,还没真的步入社会,就一下子遭遇如此重大的家庭变故,能坚持下来没崩溃,已经很好了。
我看着四张遗照出神,冷不防黄颇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看到了我的举动,他顿时呆愣在当场。
我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是其他秘密被我发现的话,我还能跟黄颇嘻嘻哈哈开几句玩笑,给糊弄过去。
可这个柜子里的秘密,是黄颇内心深处最痛苦,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就算此刻黄颇直接跟我翻脸断交,我觉得都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当然,那样的结果我是不希望看到的,我只是手贱好奇了一下,在打开之前,真不知道是这些东西,如果知道,打死我都不会打开这柜子。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相当压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黄颇也像是傻了一样,一直呆立原地,看着遗照和骨灰罐,像个木头人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黄颇终于艰涩的开口了:“装回去吧,我平时都是放起来不看的,看到了很难受。”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黄颇这样说,并没有直接爆发,那就说明跟我还有的朋友做。
我慌忙把东西一样样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里,嘴上也忙不迭的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就随手拉开看了一眼……怪我手贱……”
“没事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黄颇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啥……”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那个疑虑:“你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弄一个遗照和骨灰罐?这不太吉利吧?”
黄颇抿着嘴唇,目光闪动,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我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从车祸那天我就已经死掉了。”
我想出言安慰,给黄颇灌点鸡汤,可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在殡仪馆工作的这两年,我见识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也深切理解了一个道理:安慰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语言。
痛苦是无法依靠语言去安抚的,只能通过时间去淡化遗忘。
黄颇默默看我把东西装好,把柜门重新关上,这才开口道:“先去楼下吃点东西吧,回来睡个午觉,折腾一晚上,我刚才洗澡都差点睡着了。”
“行。”
这顿中午饭是我和黄颇在一起吃的最尴尬沉闷的一次,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找不出话题聊天。
吃过饭回去,黄颇说困了就直接回屋睡午觉去了,我也有些无奈的进了客房躺在床上,为之前的冲动行为后悔不已。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纷杂混乱的念头,一会儿是黄颇的高二遗照,一会儿是一家三口诡异的微笑,等会儿又是那空的骨灰罐。
胡思乱想间,我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座位上做习题。
高二的数学习题册?我看了一眼封皮就愣住了:我不是已经大学毕业了吗?怎么又在做高二数学?
我抬起头朝四周看去,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桌椅板凳,只是教室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我和同桌还坐在位置上,他也在埋头写着习题。
窗外漆黑一片,连教学楼后面种的法国梧桐叶子都看不到了,这让我有种奇怪的错觉,教室仿佛就是一座漂浮在黑夜中的光明孤岛。
我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发毛,冲着身旁的黄颇问道:“皮子,其他同学呢?今天几号啊?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今天腊月二十啊,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你不是说趁着明天回家前再多学一晚上吗?”黄颇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不由得有些愣住:自己有这么热爱学习吗?都腊月二十,大家都放假回家了,自己还跟同学呆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今年寒假你有什么打算没?”我不想再做习题,就随口跟黄颇攀谈起来。
黄颇依旧头也不抬:“我没啥打算,明天回去,跟我爸妈一起去山里上香,剩下时间就在家里看电视玩。”
“哦。”我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习题册,发现这些题目自己居然一个都做不出来。
黄颇寒假居然要去山里上香,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个。
我心中好笑,脑海里却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这件事情我好像记得,黄颇的父母就是去山里上香的时候,出车祸死掉的。
我想起了藏在木柜里的那些遗像,黄颇父母的,还有黄颇的。
一瞬间,我的神经全都绷紧了:不对!身边这人不是黄颇,黄颇跟我一起在殡仪馆工作,高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我刚想起身逃走,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窒息感顿时让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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