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太阳高高升起,此时已经日上三竿,碧霄轻叩房门,低声细语,生怕惊着里面的人。
“小姐,起了吗?”
许久之后,温叶奋力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之后又是无力地趴在桌边动弹不得。碧霄贴心地递上一碗醒酒汤,温叶扯了扯嘴角,心里嘀咕着:算她还有些良心。
“下次不会让你喝这么多了。”
温叶用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碗慢慢喝了两口,味道不是很美味不过也不是难以下咽,估计是温简在里面加了不少冰糖。她从碧霄那疼惜的言语中听出一丝嫌弃,不到半坛的女儿红把她醉得下不去床,说出去还真是丢人,她突然想到墨彦饮酒的海量,自己醉酒的样子最好一辈子也不要让他看到。
“茗儿说你这几天在查商队失踪的案子,怎么回事?”
温叶“噗”地一声,将口中的汤药尽数喷出,幸亏碧霄躲闪及时,不然她身上这件新买的花青色衣衫怕是要遭殃了。
“茗儿还真是嘴松得很,都是让晚照带坏了。”
温叶嘻嘻一笑,眼神飘忽不定,碧霄双手抱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别那么看着我,二哥可是跟我说你的伤要养上半个月。”
“我都好了,不信你看。”
碧霄言罢佩剑出鞘,温叶连忙摆手,看了眼屋内几样价值不菲的瓷瓶和翡翠摆件,扶了扶额,最后指向梳妆台上一个朱漆锦盒。
“密信在盒子里,你自己看吧。”
碧霄收了长剑,将盒中的密信取出,端正的楷体让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衍帝的亲笔信,看来这件事必是颇为棘手。
吴越国有四大州,北幽南琼,西凉东沧,而京城被四大州所围绕,就在吴越国最中心的位置。京城内外的汴河水道四通八达方便商贸往来,同时也留下了一些隐患,过于平坦的地势对来犯外敌的防御稍显不足,所以楚家历任皇帝对凉州的边陲防御十分重视。
琼州和沧州均靠海,沧州之北是黄沙漫天的戈壁,凉州多是险峻高峰只有以北的边陲平康县与邻国荆平国接壤。两国战乱平息多年早已恢复了通商,但近半年总有商队无故失踪,凉州知州也是束手无策,衍帝正为此事忧心多日,得知温叶去了凉州便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封密信过来。
温叶揉了揉眉心,昨日的宿醉让她倍感不适,本想安静地将剩下的醒酒汤喝完,不想碧霄抑扬顿挫诵读声传入耳中。
“皇姐亲启,恭贺皇姐嫁得如意郎君,得知你们启程去了凉州,朕手上正好有件难办的事,就交妥于半山亭代为处理。
凉州边陲平康县本是与邻国互通商贸之地,在父皇的治理下此地热闹非凡,治理有序,近日凉州知州递上奏疏,平康县以北与幽州交界之处,近半年有多支商队失去踪迹,望皇姐能尽快查明真相,如遇外敌可持朕手令调动边陲守将成阳侯的兵马,任其差遣。
另外,那日您的教诲使朕受益良多,朕已让礼部拟了章程下月举行立后大典,盼皇姐归期,勿念!”
碧霄慷慨激昂地念完衍帝的密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三年前沧州行宫那个稚嫩的少年,如今已成了一代仁君,她突然有种无比的自豪感。
“你可真行,就这么念出来了。”
温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看那样子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多半又是养弟弟般心里欢喜那,一个晴空还不够她操心,连楚衍都格外上心。她以前总觉得碧霄出身武林世家,一介江湖女侠本不该对朝廷之事如此拼命,现在想来这忠心为民多半是李家世代忠良的执念,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这有什么?以前不都是我念给小姐听,圣上还是那么自谦,不知道这三年有没有长高些。”
碧霄很是遗憾地瘪了瘪嘴,没赶上温叶成亲,她还真是错过了不少好事。
“衍帝都快立后了,一点皇帝的威严都没有。”
温叶略微嫌弃地嘟囔着,楚衍再好也没有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皇兄好,更没有赏罚分明勤政爱民的父皇好,她深吸口气将半碗醒酒汤全部吞下,感觉身子舒坦了不少。
“圣上有仁爱之心是好事,若连您这个皇姐圣上都不尊不爱,怎会爱吴越国的子民那,您把圣上教得很好。”
“是吗......”
温叶苦涩一笑,楚衍确实好学争气,是自己对她过于苛刻了。衍帝继位后,他儒雅大方的举止很讨文臣们喜欢。大臣们平日里都会写写文章对对诗文,聊表心志抒发抱负,衍帝碰到赏识的也会评点一二,民间百姓还将此事传为一段佳话。吴越国一向重文轻武,而衍帝谦虚恭谨的处事让武将们也倍感皇恩浩荡,连品级和俸禄相比禹帝继位时都要高出许多。
“小姐,少主他们来了。”
门外晓春的话语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碧霄握紧手中的佩剑,急忙跃窗而出。
“你这是躲谁那?”
温叶说完无奈一笑,没想到堂堂“半山亭”首领也有退缩的时候,碧霄自欺欺人的话随即回了过来。
“谁躲了?我去后院看看午膳好了没!”
一匹快马由远及近停在了密宅后门,晴空策马在城外绕了许久才把身后的几个尾巴彻底甩掉,不过晚照坐在他身后揽着自己的感觉倒是不错。
“到了。”
晴空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回身接住跳下马来的晚照,两人抱了个满怀。
“你干嘛?我自己能下来。”
晚照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晴空嘴角一弯笑得灿烂,两人并排走进后院,守门的护卫将马牵到马房去。
“对了,这是给你的,差点忘了。”
晚照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同心结,本就松散的绳结被她刚才粗鲁地揣进怀里,眼下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的了,晴空手疾眼快抢了过来。
“这是?同心结!”
晚照张了张嘴转身躲开他的视线,欲说还羞的样子狠狠撩拨着晴空的心。晴空手里捏着同心结,起身坐了过去,含情的眸子直视着晚照的眼睛,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吟着诗句。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晚照听出这几句诗的意思,所谓的同心发结,就是成亲时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以表同心,从此以后夫妻相偕恩爱不疑。而晴空念的诗,是说女子若倾心于男子,便会用青丝绾作同心结,作为定情信物送给男子,希望与男子成为“结发夫妻”。
“你想什么那,没有什么青丝,就是个剑穗!”
“你昨晚编的?”
晚照摇头,是改嫁衣的时候绣娘手巧为夫君编的,她觉得好玩就学着弄了一个,平日放在身上就带来了凉州,如今送给了晴空,了表心意算是个定情信物吧。
“我也有东西送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我交给你,以后你再交到我们孩子手中。”
晴空笑言道,将一个锦盒从怀中取出,递到晚照面前。
“油嘴滑舌。”
晚照娇羞地接在手里,小心地打开盒子,是一支和田羊脂白玉手镯,洁白无瑕,细腻温润,如同凝脂。
“喜欢吗?”
晴空见她把玩半天,想必是喜欢的,晚照细心将手镯包好收在怀里,翘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喜欢。”
晴空展颜欢笑,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感觉无比幸福,恨不得将自己的快乐告诉给全天下的人。
“恭喜弟弟,抱得美人归!”
碧霄从庭院的拱门走了出来,她刚才已站在门后多时了,见两人互送信物,不难看出两人一定是在一起了。
“姐!”
晴空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拉着晚照迎了过去。碧霄微微一愣随即展颜,晴空那这一句“姐”,已经消除了她心底的所有顾虑。
“碧霄姐,想死我了!”
晚照奔过来就是一个深深地拥抱,碧霄鼻子一酸,突然觉得手是热的心是暖的,真好……
“晚上别走了,咱俩不醉不归。”
碧霄慢慢放开晚照,对她兴奋地挑挑眉,晚照连连点头答应,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身子也好了大半,真替她感到高兴。
“女侠今日不能饮酒,三妹可是像我保证过的。”
碧霄微微皱眉,回头一看果然是不胜其烦的温简,十日之期一过她就搬出了那处院子,却躲不过温简无微不至的看顾。
“温二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照顾长姐,前日我见你来了向宅?”
向山明前几日已经转醒,见晴空都回了向家他也安心不少,不过他清醒的时间都不太长,碧霄的身世他也是一点点地讲给晴空和晚照听。
“嗯,前日我去给向家给向家主问诊,向家主近日已半睡半醒开始进食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年纪大了身体虚弱,我已开了温补的汤药,再养上半月就能下地。”
“多谢。”
晴空躬身一礼,表示着感谢,碧霄不知此事,如今听到也是行礼告谢。
“没什么,温家在凉州的钱庄全靠向家庇护,我只是举手之劳。”
温简连忙躬身还礼,他可受不起这两姐弟如此大的礼数,况且自己也是存了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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