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只犹豫了一秒,在心中权衡再三, 终究还是想着凤夙掠去。
君弥站在血海之中,看着苏望的背影, 沉默的垂下了眸子。
他没有出声叫住苏望, 更不想出声平白惹别人嫌,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认命便是了。
君弥有些释然的勾了勾唇角, 完全不管这是何等脏污之地, 撩开袍子便席地而坐。
他生来命就不好,没有谁会心疼怜惜他, 从前他以为有个苏望,抵不过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其实算起来,他走过人世二十载,除了苏望, 没什么可值得留念的,如今就这一个念想, 也在眼前猝然断裂了。死也挺好的。
他这样尖酸刻薄之人,连老天爷都不厚待他, 还妄想等到那么那么好的师兄。
凭什么。
死了算了。
凤夙半妖之血,可如今凤翼也受了伤, 一碰就钻心的疼,又灵力不济,能扑腾几下1 更是最大的限度了, 更不用说将他带出结界。
他愣怔的看着苏望,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苏望竟然会选他。
苏望快速的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带上纯钧剑。
凤夙滚了滚喉结:“大师兄"
“别说废话。”苏望阴沉着脸: “凤翼可还能用”
凤夙看了一眼坐在尸山血海之中的君弥, 咬着牙点了点头:“能用。”
“我将你带至结界前,你自己飞出去, 我去拉君弥。”苏望低着头去看脚下, 一片血红犹如修罗之海, 将他眸底衬得通红:“什么选择题,老子全都要!”说完,他用手拢住凤夙的脸颊, 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凤夙的, 几缕灵气顺着他们相贴的部位传送了过去, 苏望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走!“说完,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股力气, 将凤夙推出了结界外。
秦武和吾墉在飞舟上急的团团转: “早知道有这样的境况, 当时就应该多带点灵器来!
凤夙凭借苏望渡给他的微末灵力, 千疮百孔的大翅膀在空中总算扑腾了几下, 便猛然炸开,金黄色的羽毛飞扬而下, 彻骨之痛深入骨髓,他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挣扎的抓到了从飞舟上往下探手的吾墉。
几人将他拉了上去。
凤夙几乎是半道就昏死过去了。
折翅之痛,犹如断足。
云无心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 结界闭合的越来越快,重冥站在他身后, 将自己残余的魔力注入, 好歹算是稳住了结界闭合的趋势。君弥正在等死,头上就被拍了一下。
“你傻/逼啊!”那人踩着纯钧剑,脸色苍白, 可眸中光亮如初, 他恨铁不成钢的揪了一下君弥的头发: “你是老子一步一步背上云霄仙门的,老子会不管你的死活吗啊 摆张厌世脸给谁看!上来! 慢一步老子抽死你丫的。”
君弥方才给自己心防筑的大墙瞬间倒塌,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他拉着苏望的手, 快速的跳上了纯钧剑,嗓子里带着点哭腔“大师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苏望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艰难的躲避着碧情的丝线, 那黑袍长老也在后面穷追不舍, 大牛神情肃穆的站在苏望肩头,冷眼看着底下那黑袍之人。
他拽着君弥的手,丝毫不敢放松片刻, 脑海中那根弦死死的绷着,他得带君弥出去, 他也得出去
可他灵力耗尽, 便如同那寻迹珠一般油尽灯枯, 再没了操纵纯钧剑之能。
纯钧顿了顿,剑身上的微弱光芒陡然消散, 带着苏望和君弥猛然向下坠去!
就在此时,苏望额间一抹寒芒闪过, 识海之中仿佛有人在说话,还是两个。
“大哥,他灵府内的灵气空了唉!“
"快快快,等这一刻很久了, 这小子用灵力跟便秘一样, 这灵府之中的灵力不用空,我们怎么住进去 趁现在,占据他的灵府!
“进来了进来了,大哥!”
“过去点,挤到我了!”
“哦哦”
"
”啊
还是灵府舒服,在识海住了几个月, 老腰都蜷僵了。”
“大哥,可以放灵力了不”
“放啊!还不放等啥呢 等这臭小子坟头草长起来吗!”
在那两道声音落下之后, 苏望体内猛然间灵气大涨, 有如浩瀚之海般的灵力铺天盖地的朝着苏望扑来!大牛巴掌大的身体突然暴涨, 金色光芒有如烈焰临世。
云无心低声喝道:“闭眼!”
云霄仙门的几个人几乎对云无心的指令产生了 条件反射,闻言想也不想就闭上了眼睛。
只有重冥顿了一下:“为何"
然后就被纯钧的烈金之芒闪瞎了眼。
“尔等蝼蚁。”大牛的身姿逐渐变的挺拔, 恍然有少年人的体格, 他被包裹在烈金之芒中,不见容貌, 只能听见一道声音,古朴苍老的嗓音:“安敢放肆”烈金之芒一出,荡尽妖邪, 那在场的几位魔族护法抵挡不住, 只能先行逃窜, 而更多的魔族在烈金之芒下遁无可遁, 瞬间神形俱 灭,化为齑粉。荒山界的结界在光芒之下也瞬间碎裂, 云无心猛然收回了灵力, 被反冲过来的剑气击中了心脉, 当即吐了一口鲜血。
当几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大牛已然恢复到了巴掌大小, 而君弥和苏望躺在一起, 纯钧剑被苏望紧紧握在手中。
吾墉连忙冲上来,探了探两人的灵息, 很快便松了一口气:“灵力枯竭,没啥大事儿, 哦,我是说君弥。”
“君弥那大师兄呢”秦武上前一步: “大师兄怎么样了”
吾墉把着苏望的脉搏,一言难尽道:“其实, 我觉得大师兄不失为一种医学奇迹。 我每次都以为他要死翘翘了, 可是每次他都没有,甚至更进一步,方才我探查他的灵府, 发现其中灵力浩瀚如海,取之不竭, 而且更他妈恐怖的是,原本是金丹期的大师兄, 居然在刚才那一下连破两级, 现在已然是比我们还高一等的出窍期了。” 秦武:
""秦武:
“我看你是把错了师尊的脉!“
吾墉有口难辩:
云无心哑声道:“行了,将人扶回去休息。”
他顿了一口气,有些力竭的将霜寒剑撑在手中。
“回家了。”
吾墉和秦武连忙将几人扶回船舱之中, 吾墉看着被金色剑芒闪瞎晕过去的魔尊, 蹲下来开口道:“这么大个魔尊怎么处理啊”秦武摸了摸下巴:“带回去”
“你疯啦,他是魔尊!魔尊唉!”吾墉啧了一声, 忧愁道:“我云霄仙门本是百年正派魁首, 如今妖主也去过,魔尊也去过,现如今还要把这么大一只魔头带回去, 实在是让我云霄仙门蒙羞!
秦武默默的开口道:“怕什么, 圣尊还在我们仙门待了那么多年呢。” 经此一役,难道云无心不比重冥更魔头吗!
吾墉:
"居然很有道理。”
吾墉深以为然, 跟秦武一起把重冥也拖回了船舱。 苏望醒过来的时候, 只觉得一口浊气闷在胸前, 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血腥味倒灌进他的鼻腔, 呛得他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他这才发现他两只手都没闲着。
一只紧紧握着纯钧剑, 一只手紧紧握着君弥的手腕。
君弥躺在旁边,还没醒过来。
他松开了手, 君弥下意识将指缝插进自己的五指之间, 嗓音里带着无限恐惧与孤独, 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儿:“大师兄,别不要我苏望拍了拍他的脸,轻声哄道:“没丢下你, 在呢,啊,乖乖睡觉。”
君弥这才松开了手指,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望无奈的笑了一声。
君弥在梦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被苏望捡回云霄仙门的时候。那时候他才那么小一点儿, 身上全是被鞭子打出来的伤痕, 琵琶骨被穿透,两只脚腕上锁着带刺的锁链, 只要他跑动起来,那些尖刺定然随着他的动作刺入血肉之中。
遇见苏望的时候, 那锁链已经将他的脚筋都刺断了, 农稀可见森森白骨。
他是脚筋被刺断,再也跑不动了, 所以躺在哪儿等死来着。
没想到会恰好碰上偷跑下山的苏望。苏望其实自小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性子, 正逢乱世,街上饿死的冷死的人太多了, 要是全救回云霄仙门, 那他们云霄仙门也负担不起。
所以君弥知道,当时苏望是不打算救他的, 苏望在他身边放了可供三日的食物和水就走了。
他没吃,与其将这些食物吃下, 再熬三四天日水风吹再死,倒不如现在就死了 。
或许是被他眼里的厌世触发了某根反骨。
小苏望去而复返,当头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这不是还没死吗摆那副厌世脸给谁看! 你想死是吧,我偏不让你死,还能动吗把手给我,老子背你上去!
这么多年了,君弥仍旧记得那种感觉, 趴在苏望背上的感觉,他不断的在流血, 身后是烈日骄阳,胸前是他温暖宽阔的背,血腥气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气。是,他活下去的理由。苏望坐在床边, 丝毫回忆不起来到底是怎么把君弥带上来的, 此时,床边的寻迹珠猛然抖动了起来, 像是想要指引什么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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