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凌晨四点的时候被人在一个小区的儿童游乐设施的滑梯里发现的。
是个年轻人正好送他喝醉的朋友回家, 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滑梯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个蹲坐着睡着的老人,就赶紧叫了物业的保安过来。
几番犹豫间要不要叫醒老人, 被手电筒的灯光晃过的老人便醒了。
外婆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很是狼狈,情绪也不好, 见是陌生人,警惕的直接抓起沙地上的沙子朝人身上扔了过去。
保安也不敢轻举妄动,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上小区里的人都眼熟, 能认得出来, 但眼前的老人显然不是他们小区的, 但又怕是哪家业主来的亲戚,考虑到时间太晚,老人状态又很不对劲,便直接报了警。
警车和救护车是一齐过去的。
时姜接到电话后, 和祁见浔直接朝着所在的医院去了。
从走失的那条商业街到那个小区,相距七八公里,可想而知外婆是怎么走过来的。那个小区保安管理没那么严, 外婆跟着人流混了进去,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沙子不说,鞋子还走丢了一只,袜子被磨的破了洞,脚掌上染着血迹。
警察告诉时姜这些的时候, 本来情绪已经稳定的时姜险些又没绷住。
后半夜医院的走廊略显寂寥,住院部一片漆黑, 只有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 忙的部门却是彻夜灯火。
时姜和祁见浔两人到达医院的时候, 外婆已经被推进了普通病房,睡着了,医生还在检查。
“病人家属?”医生抬了下头,问。
时姜的视线落到病床上的外婆身上,衣服换了,头发梳了,脸也擦净了,显然是已经清理过,只是面容还有些憔悴。
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想朝床边走过去。
祁见浔伸手拉住她,捏了捏她的掌心。见时姜不答,他点了下头,回:“是。”
“老人患有老年痴呆你们知道吧。”医生又问。
“知道。”
医生声音很淡很轻,但态度算不上特别好,“知道还让老人自己出门走丢,天天都能碰见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家属,送来的时候老人的情绪都安抚不了,一直念叨着‘不要丢下我’…”
瞥见一旁的女人已经开始眼冒泪花了,医生顿了顿,还是没再说什么。他收起各种检查的工具,递给身边的护士,又掖了下老人的被角,临走时,又嘱咐说:“老人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不过还在可控范围,已经打了镇定剂,醒来后情绪状态若是不好,让护士再去喊我。”
“谢谢。”祁见浔应着,把人送到了门口。
时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外婆的手,掌心泛凉,唇色也发白,她拿着棉签给外婆润了润唇,才稍显了血色。
外婆脚掌心的伤口护士已经清理过了,只要一想到外婆走了七八公里也找不到家的模样,那该是多么恐慌无助,时姜这心口就难受的透不过气来,心疼的不得了。
肩背上盖了件外套,贴近肌肤的部位还残留了浅浅的余温,身旁的光影微晃,身影倾泻下来,祁见浔坐在床边,弓着腰背,和时姜平视着,“去休息会儿,累一天了,嗯?”
“我守着外婆。”
“我还不困…”时姜抿抿唇,倾身埋进他怀里,深深的嗅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好似这般能让她安心的多。
祁见浔轻拍着她的背,半垂着的眼睫落下了一抹温情,温声抚慰着时姜紧绷的神经,“没事了,外婆没事。”
他单指抬起时姜的下巴,整个脸型落在视线范围内,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眼底漫着红血丝,仅仅是这么一天的时间,憔悴到好似整个人都受了一圈。
掌心抚过她的脸颊,落在脖颈后,轻轻的揉捏着,“眼睛都熬红了,去休息,乖。”
正说到这儿,门外传来一道凌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在寂静的走廊和病房门显得尤其清晰刺耳。
时姜下意识拧紧了眉。
“陈助理,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你谁啊?挡在门口干嘛?”
陈则在门外走廊的座椅上守着,见时海那一家人要进去,立马挡在了门口,“你们不能进。”
林氏立刻瞪起眼,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开口便大声嚷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们?我进去看我妈关你什么事!起开!”
“你别说话了!”时海在一旁压低声音呵斥。
而后转头,态度恍然转变到略有些卑微到低声下气,“陈助理,让我们看一眼也行,确定老太太没事我们就出来。”
祁见浔凝眉,温热的指尖轻缓的推拉延伸,抚平了时姜皱起来的眉心,“我去处理,”
“你乖乖等着。”
祁见浔拉开门,门口的争吵声瞬间熄止。
静默了两秒钟,时海张口想说什么,祁见浔淡漠的视线扫过这一家三口,只留下了一句“跟我过来”,便朝着走廊尽头更为空旷的地方走去。
三人不明所以,时玫和林氏甚至不情愿,时海撇她俩一眼,拽着人跟上了祁见浔。
脚步才堪堪站定,时海便问:“祁总,我们想进去看老太太,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祁见浔站在窗边,单手抵开窗户,天边早已经泛起了一抹白肚,光辉熠熠,清晨的清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人脑子清醒了好几分。
他盯着天边最远处渗出的那抹红,淡声说:“嫌吵。”
“……”
以窗为景,祁见浔单手插兜转过身子,眉眼间敛着锋芒,淡淡的盯着站在时海和林氏身后的时玫。
压迫感一瞬而来。
明明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但给时玫的感觉,仿佛是要把她看穿一般,令人窒息到吸口气都成了奢侈的事。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时海以为祁见浔叫他们过来是要说些关于老太太什么的,而此刻不语,单是盯着时玫看,他渐渐也明白了祁见浔把他们叫过来的目的。
是要他因时玫把老太太弄丢这件事给个说法。
昨天老太太没找到,情况特殊,时姜也只是把话挑明开了。但如今面对的是祁见浔,老太太也找到了,这仿佛是一种秋后算账的架势,便不好糊弄过去。
但他是为人父,再怎么样也是要向着女儿的。
况且,瞧着老太太应该也没什么事。
时海尬笑两声,往时玫身前挪了挪,挡住了祁见浔的视线,“祁总,时玫这孩子是忒不懂事了,我已经在家里好好教训过她了,她也是无意弄丢老太天的,老太太想吃冰激凌,她这做孙女儿的也不能不照顾着奶奶的心情吧,老太太走丢,玫玫也很内疚,她也知道错了。”
“无意?”
两个字似是捻着的,从祁见浔喉咙里慢吞吞的滚出来。
那语气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反讽。
祁见浔哼笑一声,视线撇向窗外,也不欲与他们废话,面无表情的直接了当道:“走法律程序吧。”
一家子像是没听清般。
“什么?”
“法律程序?”
“都是一家人,只不过是老人走丢而已,还需要走什么法律程序?”
“只不过是老人走丢而已?”祁见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
他看向说这句话的林氏,目光又似有若无的撇向一旁的时玫,声调缓缓,“故意遗弃老人…”
“去和我的律师谈吧。”
“不行、不可以的…”时玫被他那一眼看的慌了神,“故意遗弃…说话要讲证据,你又怎么证明我故意弄丢奶奶的。”
“你没有证据!”
“陈则。”祁见浔点了声陈则的名字。
陈则意会,他打开手机找到视频,把手机屏幕对准了那一家三口。
指尖轻触了下播放键。
熙熙攘攘的街道,道路两旁都是正在营业的店铺,门庭若市。
正是昨天时玫带着老人去了那条商业街。
看到视频,时玫眼底一瞬间的惊惧,脸色灰败无措。
很快的,视频里远处的位置出现了一辆银色保时捷,停在了正对着一家冰激凌店的街边,大概过了一分钟,后车座的门被人推开,老人慢吞吞的从车上下来,人还不曾站稳,身边的保时捷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使了出去。
老人站在街边茫然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抬脚朝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这个视频停了,陈则指尖一划,又是另一个视频,同样是那辆银色保时捷。
这个探头的位置摆放的也是妙,恰好透过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照到了驾驶座的时玫。
她垂着脑袋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后视镜。
几次反复之后,再看后视镜时,不免盯得时间长了些,神色也凝滞了。
她推开车门,朝车身后张望,而后慌张的走出了探头的视野。
视频到此为止,陈则收起手机,朝时玫礼貌一笑,“时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
此刻,时玫只觉得脚底发软,眼前发暗,喃喃自语着:“这不是我,不是我…”
仿若一瞬间六神无主了,时玫死死的攥住时海的衣袖,“爸,那不是我,我没有故意要弄丢奶奶的,我只是在跟奶奶闹着玩的,我就想吓唬吓唬她而已的,没想到奶奶走丢了……爸爸,我求你跟祁总和时姜求求情,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走法律程序,不然我这一辈子就完了啊……”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时海狠狠的拧住眉。
他没想到时玫是真的,就算是玩笑,那也是能开得起的?
“你凭什么打我女儿!”
林氏护住时玫,把人抱进怀里,冲着时海吼。
时海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时玫,“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纵然时玫做出了这种事情,但时海觉得也不至于要到走法律程序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般,满目愁容,低三下四,“…祁总,确实是时玫不懂事,该打!”
“可咱们毕竟是亲戚,走法律程序是不是太见外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你和姜姜怎么罚她都行,这法律程序还是别要了…”
“你们,算哪门子亲戚?”祁见浔眉尾一挑,冷冷的斜过去。
“有血缘关系吗?”
时海愣住。
祁见浔垂眸,弹了下飞落在他衬衫上的小飞虫,淡淡道:“时总,外公外婆把你养大成人,不欠你什么,你是怎么回报他们的?联合律师一起,扣着外公留给时姜的遗产?”
“是,外公是说过那些遗产要等到她嫁人的时候以嫁妆留给她,但在她成年且未婚的那段时间那份遗产是要归到她名下的。”
祁见浔笑笑,那笑无声却令人胆寒,“时总,你们有和她提过这件事?”
“如果和她结婚的不是我,如果我这里没有外公存放的遗嘱,你们怕是不肯吐出这份遗产吧。”
林氏瞪大了眼,“祁见浔,你……”
祁见浔收起情绪,声音也由此冷下来,“以前看在你们是时姜舅舅舅妈的份上,给了你们几分颜面,但那,也是看在你们对外婆和她的态度上。”
“我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在没找到外婆之前,时姜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如今人找到了,精神霎时放松,浑身的疲累袭来,眉眼间倦意浓重,趴在床边睡着了。
祁见浔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她披着自己的外套趴着睡觉的模样,静谧而美好。
许是真的累极了,祁见浔把人往怀里揽着的动作都没有吵醒她,只是随着陷入了深度睡眠,眉头皱的更深了。
外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那会时姜还没醒,祁见浔把时姜送回了家就一直在医院守着。
老人情绪倒是还好,没吵没闹,医生要检查,也都配合。
兴许是经历了这回事,外婆整个人的思绪也清楚多了。
祁见浔在她身边,外婆能认得出来,也能叫得出名字,还询问时姜在哪,状态似乎也不像是前段时间那种失智需要有人介绍的模样,倒像是没得病,记忆力完好时的状态。
祁见浔询问,外婆说是记起了好多事情。
近几年来,外婆能‘清醒’的时间就很少,像这种大面积记起好多事情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问过了医生,医生也说这记忆可能是一时的,可能是走丢的这段经历刺激了大脑,让记忆恢复了些,但老年痴呆这种病症本来就是不确定性的,记忆力时好时坏,让病人和家属也做好随时可能会忘记的准备。
检查没有耽误太长时间,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们到家的时候,时姜还没醒。
外婆见祁见浔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也知道这孩子这两天一直在为她这事忙,赶紧催着人去补觉。
祁见浔也确实几乎有两天时间没怎么合过眼了,有也只是浅眯一会儿,睡不熟,也不敢睡熟。
进到卧室的时候,许是祁见浔开门发出了些声音,吵醒了床上的人。
时姜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景都是模糊的,嗓音沙哑,“什么时候了?”
“下午。”
“下午…”时姜目光涣散,喃喃着。
数秒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身体猛然一颤,“第二天下午了?你怎么没喊我?”
“你睡得太熟了,想让你多睡会儿。”祁见浔如实说。
时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白嫩的脚丫在地上划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拖鞋,边找鞋边问着,“外婆呢?醒了吗?情绪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大碍?”
祁见浔倚在床头,看着她找鞋,疲倦的眉眼倾斜下几分笑意,“家里呢,没事,你去看看吧。”
时姜顿住,看祁见浔这么说,还能说笑,她瞬间放下心来。
他说外婆没事,就肯定是没事。
她回头看向床头的男人,眉目间显而易见的倦意,他眼睛浅眯着,应该是眼眶发涩的很,眼底的红血丝呈网状,遍布在白眼球上。
时姜又心疼内疚的不得了。
自己在家睡觉,还得麻烦他在医院照顾外婆,他肯定没睡。
她倾身过去亲了亲祁见浔的唇,“那你好好补补觉。”
这一亲,便有些不想松嘴里,时姜压着他的唇又亲了会儿,直到祁见浔长臂揽住了她的腰身,低哑出声:“再亲就不让你走了。”
…
时姜下楼去,听张阿姨说外婆在后院的秋千上。
今天天气不算热,阴天,略有些微小的凉风,吹拂在人身上的温度刚刚好。
别墅到后院秋千的距离不算近,远远望去,大树荫下,外婆的身影随着秋千绳子的弧度而晃动着。
她抬脚往那边走。
还有五六米远的距离时,似有所感,外婆扭头看过来。
秋千荡起的弧度微滞,老人抿唇笑起来,眼角褶皱起的皱纹都有股书卷气,她朝时姜招手,“囡囡,过来。”
仿佛被一股柔和的风拥住了。
时姜站定,眼泪不自觉的就淌了下来。
两个字,瞬间让她泪奔了。
她记不得外婆已经多久没这么喊过她了。
外婆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在她身上体现的很透彻,连同母亲也一样。
只有她,温柔小意的模样是一点也没遗传到。
时姜抹了把眼泪,小跑着奔过去。
外婆抿唇笑起来的弧度都是好看的,病态愁容仿佛一瞬间消散了。
走到跟前后,时姜又憋不住了。
她知道这样的外婆可能下一秒就会随她远去,美好的好像一场梦。
时姜伏在外婆的腿上低声抽泣,“外婆…”
“不哭不哭,”老人温柔的抚着她的发梢,“都这么大了,总哭什么,外婆这不是好好的吗。”
“外婆,我好想你了,”时姜吸吸鼻子,她也不想哭,可是真的憋不住,“…你有好久都不记得我了。”
“是外婆不好,外婆记不得东西,”老人叹了口气,给时姜抹掉了眼泪,“委屈我们姜姜了”
“不委屈,”时姜摇头,“外婆你只要好好的就不委屈。”
“嗯,我好好的,”老人应着,又开始说笑:“我还要看我们姜姜生小宝宝。”
时姜一滞,娇嗔的撇撇嘴。
这个秋千做的很大,是有靠背的呈椅子的那种。
时姜坐到另一边,枕在外婆的腿上,外婆会抚着她的脸,她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听外婆说话,讲故事。
薄风浮动,头顶的枝叶随风声哗哗作响。
偶尔有那么一两片落叶飘落下来,在空中漾起细小波纹。
秋千微晃,老人轻拍着时姜的肩,温声吐露,“看着你和见浔好好的,我和你外公也就放心了。”
时姜闭着的眼眸掀开一只,不解问:“又关我外公什么事?”
外婆苍老的指尖摸了摸时姜的脸颊,眼底哀叹一隐而去。
怕是现在不说,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更没有机会了。
老人声音缓缓,像是在诉说着许多年前的事,娓娓道着,“你舅母是个势力、强势的,心眼多,你舅舅性子软,况且也不是我亲生的,是万万靠不住的。姜氏集团不是你大哥掌家,护不住你的,若有你爸爸妈妈在还好,偏偏他们去得早…我和你外公也不能一辈子照顾着你,外公走了,我现在又病着,还得由你照顾着…”
“你能依靠的,唯有你的丈夫。”
“你外公在你读书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早就相看未来的外孙女婿了,但没一个合你外公的眼缘。我上次走失的时候还是见浔这孩子帮忙找回来的。”
时姜猛地瞪大眼,眼底涌过不解和茫然。
但更多的是惊讶。
老人笑着拍拍时姜的脑袋,继续说:“你外公看人准,一准就瞧出了见浔那孩子对你有意思,”
说到这儿,外婆眉眼间晕开笑意,“早早的就把人扣住了,给你当老公。”
时姜张了张嘴,胸口震动着数不清的情绪,凝结在一起,快要把她撑爆了。但心底却跟抹了蜜般的甜,凝滞半晌,也只是吐出了一句“他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那个下午,外婆和时姜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就怕自己一觉醒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
晚上吃饭,祁见浔没下楼。
想着让人多睡会儿,时姜也没去叫醒他。
听外婆说了那么多,时姜一时间心绪难平。
她不知道祁见浔七年前来过沪市帮她找外婆,也不知道他被外公‘扣’下要他当她的老公。
细思极恐,明明那年外婆走失的时间是他正好要出国的那几天,所以,他是…鸽了飞机专门来陪自己的吗。
她是有多忽视他啊!
竟然眼瞎到看不见有这么个大活人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时姜在床上打了个滚。
气自己心太大。
又愧对于祁见浔感情的付出。
滚到祁见浔身边,时姜抬眸盯着男人熟睡的眉眼,眉眼轮廓是那么平和,脸色有些白,唇色也白,眉心隐隐还泛着些倦意。
时姜往祁见浔怀里扎了扎,心底拧巴的难受,闷声道:“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也不知道是你找回的外婆。”
“你这个傻子,怎么什么都不说。”
一只大掌按住了时姜的后脑勺,紧接着祁见浔转过身,男人纯质的嗓音有些淡淡的哑,却明显的愉悦,“我都说了,还怎么听得见某人的道歉啊。”
时姜的脸闷在他怀里没动,又羞的伸手拧他的胸,“你偷听我讲话!”
“没偷听,”祁见浔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我这才刚醒…”
“恰好听见的。”
“哼。”
时姜撇撇嘴,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问你,如果外公嘱托的另有其人,我嫁给别人,你会怎么办?”
祁见浔凝眸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看来是都知道了。
“弄他!”祁见浔拦腰把人按进怀里,压低声音说:“把你抢回来。”
“粗鲁!”时姜评价。
祁见浔倒笑了,“我肖想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把你让给别人?”
他顿了一瞬,转而又问:“那你说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得到你?”
“我这个人呢,”时姜咋咋舌,眉尾上挑着,那双灵动的眸子就是不看祁见浔,“选另一半还是很挑剔的,也不是谁都看的上。”
“所以只看得上我?”祁见浔身形逼近。
时姜推他脸,“别不要脸了。”
推拒的指尖松开,又改成了捏,双手托着祁见浔的脸颊抵到自己跟前,评价:“你这个人呢,有时候还挺坏的!”
“哪坏?”
“哪都坏。”
祁见浔眨着眼轻笑,“我是不是不坏一下,挺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
卧室里光影绰绰,肌肤磨挲的声音簌簌响起。
空调吹拂在身上的温度再凉,也抵挡不住浑身热意的侵袭。
祁见浔双手托住时姜的腿弯下拉,单手按住她的腰心。
气息都是灼烫的,“肖想你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既然说我坏,那你就好好受着。”
时姜眼睫轻颤,身子也止不住的颤,脱口而出的话也是颤的,“…那受不了呢?”
“受不了也得受。”
时姜绷着身子,无意识的紧皱起眉,“我现在就快受不了了…”
卧室的窗帘都没拉,成片成片的银辉洒进来,时姜凝眸看了眼,只觉得刺眼。
再回头时,另一侧的墙上,投映出了她跟他的影子。
疯狂到令时姜一瞬间的眼热。
她抬起手没什么力道的打了祁见浔的手臂,嗔道:“你慢点。”
“忍一下。”
祁见浔喘了口气,垂眸亲了亲时姜的唇,随手从床头扯了个枕头过来,单手捞起时姜的腰,把枕头塞到了腰下,一字一句道:“说好了受着就得,”
“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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